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圍墻高出處著一個人影。他背對著月光站在那兒,不見五官,唯有一身青衫磊落,襯著凜凜風儀。
戴笠一蹙眉,道:“戚二爺?”
莫依然大喜,道:“戚二哥?”
淮安王不知道莫依然口中的這位“戚二哥”是誰,但是看她的反應(yīng),應(yīng)當是有轉(zhuǎn)機了。
只見那人一個縱身從墻頭躍下,落地時竟沒有半點聲響。他戴著斗笠,帽檐壓得很低,幾乎將整張臉蓋住。他手持一根長竿,往地上一立,凜然生風。
戴笠微微一笑,道:“戚二爺,什么風把您刮來了?”
戚二爺冷冷說道:“我聽了手下的信兒來接我兄弟。戴總鏢頭,怎么這么大的陣仗啊?!?p> 戴笠此時臉色已然不好看了。莫依然和戚二爺?shù)年P(guān)系他自然清楚,戚二爺絕對不是他惹得起的??墒茄巯逻@么多手下看著,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自家院子進了幾個毛賊,正在清理。不勞二爺掛心?!贝黧业?。
“毛賊?”二爺環(huán)顧一周,說,“那我就不打擾了。依然,跟我走?!?p> 莫依然急忙握住淮安王的手,站在戚二爺身后。
“慢著!”戴笠一發(fā)話,立刻有手下上前攔住去路。
二爺冷冷一笑,道:“總鏢頭這是何意?。俊?p> “二爺,在外面我敬您是江湖前輩,稱您一聲爺。可是在這一畝三分地,還是我說了算。我說放,您才能走。我說不放,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行!”戴笠道。
“是么。”戚二爺話音剛落,只聽兩邊一聲驚呼。莫依然抬頭一看,周圍的房頂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滿了人。一把把明晃晃的大刀映著月色,閃出森然寒光。
“爺今天就是來接兄弟的。人,爺要定了。你放不放,自己掂量?!倍?shù)穆曇魩е撤N氣勢,震得院子里的火把都暗了一暗。
戴笠看看四周。戚二爺帶來的人雖然不多,但是如果真的打起來,他也占不了什么便宜。況且九龍幫在江湖里是出了名的有仇必報,誰傷他一厘他必以命相拼,上一次虞東程家就是因為卸了他們一船貨被滅了兩個堂口七十八條人命。這等狠角色,還是少惹為妙。
可是,眼下也太下不來臺了。戴笠道:“二爺,何必把話說得這么絕,原本莫兄弟也是我的客人,您想接他走沒什么不可以,也談不上放不放的??墒撬砗筮@個人您得留給我。收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您可不能斷了我的生意?!?p> 戚二爺略一回頭,就聽莫依然說道:“一起走?!?p> 戚二爺對戴笠說道:“這個人多少錢?我買下了?!?p> “這。。?!贝黧矣行┆q豫。
戚二爺從懷中掏出一個黃折子丟給他,道:“想要多少自己填個數(shù),明天到爺?shù)拇a頭去領(lǐng)。”
戴笠眼睛一亮,沒想到二爺出手這么大方。是不是,還能再多要點兒?
戚二爺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冷道:“你可別逼我扔紅折子。”
黃折子賞金,紅折子要命。
戴笠一聽,急忙揮手讓出一條路,道:“戚爺,您請?!?p> 戚二爺在前,莫依然拉著淮安王在后,三人緩緩走出大院。
二爺?shù)氖窒略缫言陂T外列隊,兩列彪形大漢明火執(zhí)仗守在車架旁。三人上了車,就聽身后戴笠道:
“戚二爺,您走好~莫兄弟,沒事兒常來坐坐啊。”
莫依然心想,下次來就把你給端了。
車上,戚二爺坐在正中,莫依然和淮安王一左一右。他仍舊是不說話,斗笠壓得低低的。經(jīng)過剛才那件事,淮安王知道此人在江湖上比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說道:“這位英雄,多謝剛才出手相救?!?p> 戚二爺不說話,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冷哼。
“二哥來得真是時候啊?!蹦廊恍Φ?。
沒人理她。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們被困在那兒,特意來救我的?”
還是不說話。
莫依然一把把他的斗笠摘下來,說:“干什么啊,看不見人了是不是?”
這斗笠一摘,倒讓淮安王一驚。剛才聽戴笠稱他為前輩,心想這個人的江湖資歷不淺,應(yīng)該年紀不小了,沒想斗笠之下竟是一張不過二十出頭的面孔。面如傅粉,唇若朱丹,還是個美男子。
戚二爺被人摘了斗笠,不耐道:“鬧什么!”
“你裝什么!”
“誰裝了,我這兒生你氣呢。”戚二爺?shù)?,“好么,一走就是五年,現(xiàn)在回來了連個信兒都不報,你心里還有爺嗎?”
莫依然一驚,“五年”這個字眼太敏感。果然,淮安王已經(jīng)蹙了眉頭。
“我那不是家里有點兒事兒么?!蹦廊灰徽Z帶過,說,“二爺,你怎么知道我在姓戴的那兒啊?”
“什么事兒瞞得了我?”戚爺冷冷一哼,道,“你們的船一出港我家伙計就看見了。都這么多天了你都沒發(fā)現(xiàn)有幾條漁船一直跟著你們?”
原來如此!莫依然一回憶,確實有這么回事。倒是自己大意了。
戚爺側(cè)眼看向淮安王,對莫依然道:“這木頭你訂的?”
這是黑話,意思就是,這個人是跟著你的?
“嗨,別人的單兒,拼船下水罷了。”莫依然道。
意思是,不認識,不過是路上遇見的。
“瞎吧,船都漏了,還救別人的貨?”
?。ㄏ拐f,不認識,你剛才那么拼命救他?)
“就你點倉的眼尖。這是東家?!?p> ?。ū荒憧闯鰜砹?。這人算是我主子。)
“你什么時候也給別人當伙計了?”戚二爺側(cè)目打量了淮安王一眼,說,“鹽袋子而已?!保ㄒ挥鏊突际翘摰模>褪钦f淮安王靠不住。
淮安王正聽得一頭霧水。剛才他們那幾句話他每個字都聽得清楚,卻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不過看他們的眼神和表情,應(yīng)該是在說自己的。見戚二爺正盯著自己,便禮貌性地點頭笑了笑。
他哪里知道是在罵他。
戚二爺見他點頭,忍不住笑道:“瞧瞧,我說是鹽袋子吧。”
莫依然也忍不住笑,說:“你少欺負人了,這話人家哪兒聽得懂?!?p> 她再看他那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實在忍不住笑,只能低頭把臉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