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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丞相

第三十九章 喪亂

女丞相 沈茯苓 2859 2012-05-31 02:22:57

    可是第二天,他卻未能見到她。

  她病了。

  莫依然一向自恃是闖過江湖的人,不像閨中女兒那么嬌弱,沒想到還是禁不住那一場夜雨。杜月坐在床前喂她喝藥,靜和公主在一旁說道:“駙馬啊,你可是咱們家的頂梁柱,你可不能倒下啊?!?p>  莫依然一口藥就噴了出來:“我死不了?!?p>  這一病,竟纏綿了一月有余。

  這一個月中來探望的人也不過那么幾個。文淵閣的孫學士和沈?qū)W士來過一次,后來沈?qū)W士又自己來過兩次。御史臺也有人來探望,卻都是些以前她覺得不那么熟的朋友。趙繼自是天天來,每天都在窗根底下陪她聊兩句,不過莫依然認為他是來蹭飯的成分大些。

  也就是這一次,莫依然才終于明白了患難見真情的含義。有些人,即便時時見面日日問安,也扛不住這一病的間隔??墒怯行┤?,就算平時少有來往,甚至很少說話,也能在此時記得你。

  比如戚二爺。

  莫依然不知道他怎么得到了自己生病的消息,不過后來猜想,該是杜月說的。那是一天夜里,她昏昏沉沉中聽到有動靜。睜開眼睛,就看見戚二爺坐在她的床前。

  他才是真的獨異于人,連探病都要和別人不一樣。

  “怎么就生病了?”半年沒見,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莫依然笑道:“不走江湖了,身子就不行了。”

  “真是沒用,”戚二爺說道,“以后可別跟別人說是我兄弟,丟我的臉?!?p>  莫依然哈哈大笑,說:“你這是什么道理,還不讓人生病了。”

  戚二爺看著她,說道:“跟你說了自己小心,還是搞成這樣。你讓我。。。。?!?p>  他話沒說完。沉默了會兒,又說道:“我給你帶了點藥來,你讓人熬好喝了吧?!?p>  “好。”她說道。

  戚二爺說:“沒事了,那我走了。”

  莫依然來不及叫,他就一個翻身跳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了。這個戚二爺,真不愧是九龍幫的幫助,神龍見首不見尾。

  第二天她醒來,若不是看到桌上的藥,還以為昨夜是一場夢。

  這期間,淮安王卻未曾來過,只差人送了些補品過來,可是朝堂上的大事小情卻一日三次地寫了信報給她。莫依然不禁就火大了,他是真把她當個鐵人了,病了都不讓人歇著。

  直到立冬,她的病才真正好利索。不過莫依然是懶慣了,仍舊稱病不肯上朝。這個冬季,卻是漫長而寒冷。幾場冰雹下來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抱著暖爐的時候了。她每日窩在家里和杜月她們唱唱小曲打打牌,這才是神仙般的生活。

  這期間韓擭他們也來看過。自從她大婚之后搬出將軍府,和軍里的幾位將軍就少有見面的機會了。這一日閑的沒事,她突發(fā)奇想,差人送貼招了他們過來吃火鍋。幾個人一見面拳腳相加分外親熱,莫依然各種閃轉(zhuǎn)騰挪,到底還是沒躲過韓擭的一拳。

  他們圍坐在鐵鍋前吃著涮魚肉,忍不住就想起了當年郢下的日子。

  “我最懷念的還是馬奶酒!”莫依然強調(diào),“草原上的冬天那才叫冬天啊,帶勁兒!”

  “還有烤全羊!”韓擭補充。

  “你就不該回來。”韓福說。

  孟坦道:“你在家里窩了一個月了,朝堂的事怎么辦?”

  “這種天氣能有什么大事?”莫依然喝了口酒,說,“說起來,最近軍中沒出什么大事吧?”

  這話一出,三個人誰都沒接話,各有表情。

  “怎么啦?一個個的都不說話?!蹦廊粏柕馈?p>  “別提了!提起來就窩火!”韓擭道,“那個江漢之,他以為他是個什么東西!天天吆五喝六的,連少將軍的話都敢不聽。”

  韓福喝了口酒,說道:“莫兄弟,你是不知道,咱這木家軍,早已經(jīng)不是當初的樣子了。”

  “有這么嚴重?”莫依然往鍋里下肉,說,“我記得朝廷可是封了木子清撫遠大將軍的名號,江漢之不過是個副統(tǒng),他能囂張道哪兒去?”

  “撫遠大將軍,屁!你也知道那就是個名號!”韓擭的脾氣還是沒改。

  韓福說道:“那個江漢之好像是靠上丞相了?,F(xiàn)在淮安王大不如前,相黨把持朝堂,他自然就跟著抖起來,誰都不放在眼里?!?p>  莫依然唇邊一絲笑意,道:“還真是莽夫?!彼畔戮票瑔枺骸皫孜粚④?,你們站在哪一邊?”

  韓擭拍案而起,道:“這還用問!只要木將軍一句話,我立馬把那小子砍了!看誰還敢打木家軍的主意!”

  莫依然看看另外兩個人,他們也都是點頭。

  “那就好說了,”莫依然一笑,道,“入冬的螞蚱能歡實多久?咱們好好窩上一個冬天,明年開春,就有熱鬧看了?!?p>  可是,這個冬天,似乎沒那么容易過去。

  又是一個雨夜,宮里傳來消息,木衡老將軍在章華園過世了。

  消息傳來,外面的雨下得正大。室內(nèi)點著一盞油燈,昏昏暗暗的光照得一切都失了眼色。木西子面色蒼白,雙腿一軟跌坐在地,半天不能言語。靜和抱著她孱弱的肩,已是淚如雨下。杜月當即傳令,整個公主府披麻戴孝,為老將軍服喪。莫依然怔怔走出門,獨自立在中庭,寒冷的雨水浸透她的衣袍,像是一雙雙手將她往下拉,可心里卻是一片空落落的。

  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她記得她第一次入軍營,兩軍陣前老將軍對她委以重任,舉國相托;她記得她剛到京中,老將軍留她在府,百般照應;她記得她初入官場,老將軍病榻之上猶在殷殷囑咐。他們雖無師生之實,卻有師生之情。如今,他去了,自己竟連半分孝心都未能盡上。

  這個一生叱咤疆場的老將,最后竟是纏綿病榻,死于床第之間。對他來說,究竟是幸運,還是恥辱?

  那一天的雨下的特別大。百官齊聚定國門,為這位戎馬一生的老將軍送行?;实坌家試恐Y葬之,敬天祭告,百官痛哭。

  木子清去往章華園迎接遺體,一路扶靈進京,濛濛的大雨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莫依然以將軍府門生的身份在定國門前跪迎。遠處山巒之間一點白色,那是木西子一身喪服,來送父親最后一程。

  紛紛暮雨,回蕩著遠處寒山寺的鐘聲。

  老將軍的棺木在京中停靈七日,接受百姓吊唁。靜和公主帶著公主府上下七十六人前來祭拜,木西子就在他們之中。她隨著眾人跪拜,一個俯身,已是泣不成聲。

  莫依然看著她。西子的悲傷,她感同身受,卻并不擔心。因為她知道西子內(nèi)心的強大。如此堅強的女子,就算是遇到再大的苦難,也能想辦法讓自己走出去。

  莫依然站在木子清的身后,俯身答禮。

  入夜,眾人散盡。木子清跪在靈堂前,對她說道:“你回去吧,不必陪我?!?p>  莫依然說:“我不是陪你。我要為老將軍守夜。”

  木子清道:“父親一生門生無數(shù),卻少有像你這樣重情義的?!?p>  莫依然淡淡道:“不止是因為師生之情。我還是為了西子?!?p>  木子清聞言,回頭看她,道:“西子若是泉下有知,也該謝你?!?p>  莫依然看著他,說:“西子若還在,絕不忍眼睜睜看著木家落入今日這般境地?!?p>  木子清蹙眉:“你什么意思?”

  “木家軍權(quán)一分為二,老將軍畢生心血換來的成果被他人掠奪。底下將士們敢怒而不敢言,軍心動搖,人心渙散。現(xiàn)在的虞國,已經(jīng)沒有軍隊了?!蹦廊坏?。

  木子清蹙眉閉目,道:“你若有話,但說無妨?!?p>  “眼下有一個辦法能挽回這一切。如果木將軍能聽我一言,一切都有轉(zhuǎn)機。只是,此事萬分兇險。成了,皆大歡喜;可如果敗了,便是死無葬身之地?!?p>  “什么辦法?”

  莫依然道:“我謀事,從來不與人言。當年郢下之謀也是如此,木將軍應該清楚。你若信我,我便還你另一番天地。你若不信,就當我什么都沒說過?!?p>  莫依然看著他,道,“郢下之圍,老將軍對我舉國相托。不知木將軍如何?”

  “老將軍去了,你就是木家唯一的統(tǒng)帥。官場如戰(zhàn)場,時機稍縱即逝。木將軍,你可有決斷?”

  木子清看著她,雙眸似有烈焰,轟然燃燒:“我雖然一向不喜與你結(jié)交,可你是父親看重的人。我信父親,自然也信你?!?p>  “好,”莫依然沉聲說道,“我絕不會讓老將軍失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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