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上)
第二十一章
伯爵俯被一場大火洗劫后,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味;在黑燈瞎火的廢墟里忙了一晚的傭仆,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朝自己的宿舍走去,橐橐的腳步聲在這闃然的莊園里此起彼伏,一路走來,怨聲載道。丫鬟們帶著哭腔走過用小石子夯平的甬道,把埋怨和苦惱撒向荊棘和野草。身體魁梧的男丁被累的上氣不接下氣,汗流浹背的撥弄著帶著汗腥味被噙濕的襯衫;一個滿臉胡茬的漢子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嬰兒一樣熟睡在潮呼呼的地上,嘴里吐著和吸著空氣,并不時說一句讓人找不到北的話,沒有人去叫醒他,他像一頭被人愚弄了的膘肥體壯的肥豬一樣靜靜的躺在那里,等待著殺豬不眨眼的屠夫的到來。
辛一、表妹和丫鬟萊兒兩腿痙攣的蹲在黑魆魆的荊棘里,膽怯地覷視著地上的一切。辛一豎著耳朵,聽著遠(yuǎn)處漸漸聚起的嘈雜,又在一聲一聲的叫嚷聲中平息的嘈噪;他看了看戴在手腕上的手表,凌晨三點(diǎn)二十二分,他拍了拍萊兒的肩說:“你的宿舍有多少人?”
“6個,怎么?”萊兒轉(zhuǎn)過頭來,含情脈脈的望著黑暗中的辛一,紅紅的嘴唇在空中動著說,“難道你想躲進(jìn)我的宿舍嗎?我想都不要想,那是不可能的!我們那里魚龍混雜,進(jìn)進(jìn)出出、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很難瞞得過別人的眼線,你還是另想地方吧!”
“這是我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你就依計而行吧!”阿甘胸有成竹的說,“這是我的計謀,你沒有聽說過那句話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現(xiàn)在回你的宿舍,愚蠢的伯爵一定會認(rèn)為,我們往外逃了(沙漠);他一定會派人去追,回來的人一定會兩手空空;在這段時間里,伯爵的內(nèi)心一定會經(jīng)過一翻掙扎,我們就在這段時間開遛!當(dāng)他恍然大悟想明白時,我們早已逃之夭夭了,剩下的只有他的錘胸?fù)v足了。我們會像一陣空氣一樣消失在這莊園!”
“不會出什么差錯罷?”表妹轉(zhuǎn)過頭來,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液說,“表哥!我們能藏到那呢?整個阿鼻地獄都是他的,我們能往那藏呢?你還是讓我出去吧!我不想連累你?!?p> “放心吧!我的好表妹,我怎么能松手讓你掉進(jìn)火坑呢?”辛一彎著腰說,“你們不要擔(dān)心,我會給你們微笑的;我會把它藏在嘴里,接吻時送給你們;我會把它藏在手里,輕輕的按在你的肩上;我會把它藏在眼里,在你看我的時候,我把它眉目傳情之用!”
“你別油嘴滑舌了,你以為你是個詩人啊!”丫鬟萊兒和他的表妹異口同聲地說。辛一站直腰說:“怎么,不像嗎?我以為我是聶魯達(dá)!”
他們走在經(jīng)常被人踩踐的甬道上,晃著三個身影,畏畏縮縮地進(jìn)了低矮的屋檐。馬蹄聲噠噠的穿過甬道,朝沙漠深處駛?cè)ァ?p> 屋里的布置和一般的女生宿舍一樣;墻上貼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窗臺的上方有一根綠色的繩,繩上掛滿了女人的衣物。地是灰色的地板磚砌成,上面帶著黑色、白色的點(diǎn)兒。床上的被褥也都是亂七八糟,不是平展展的鋪在床上,就是攣在一角。腳一踏進(jìn)屋里,就感到一股陰森森的感覺,陰氣逼人,有一種冷颼颼的怪誕。窗臺前有一個桌子,桌子上擺著形形色色的東西(牙膏、水杯、飯盆、梳子、鏡子等等),上面的東西好像從來就沒有被使用過似的,骯臟的污垢沾了厚厚的一層。置身其中,來兒羞愧的紅起了臉,把剛才想說的話都咽了下去。她搓著冒汗的手,忸怩的忙說:“快坐,快坐!很亂吧!”
“不,挺好!是吧,表妹!”表妹勉強(qiáng)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辛一坐在軟綿綿的床上,他把屁股下的被子往里掀了掀,一股暖烘烘的氣體便塞滿了他的鼻子。辛一抬起頭,正襟危坐,用手托著下巴,慢騰騰的說:“顯然,我們躲在這里逃不出伯爵的眼線,兇多吉少,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我們要盡快想出一條萬全之策,得以脫身,或者說,必須得把自己好好的隱藏起來。萊兒,你知道不知道荒漠中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比方說,廢棄的廟宇?”
“不知道!”來兒搖搖頭說,“這兒到處是荒漠,怎么會有什么廟宇呢!”
辛一看了一眼眼前的表妹,思忖著接下來該怎么辦?怎么才能脫身呢?怎么才能平平安安的離開這里呢?唉,我又不是超人!新娘子是他的表妹,他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當(dāng)他踏進(jìn)那間屋子的那一刻起,他的懷疑就煙消云散了。我怎么能懷疑我的表妹呢?況且手臂上的胎記難道會有假嗎?伯爵隨時會殺害她,伯爵殺害了她的丈夫,把他從荒漠中綁架到了這兒,他怎么能撒手不管呢?
稀稀落落的腳步聲在走廊里響起;越來越多的腳步聲、開門聲、女傭嬉鬧聲、呻吟聲、一一傳到了這間屋子。門在哄哄聲中被打開了,一群筋疲力盡的女傭蜂擁而至;一進(jìn)門,有的躺在床上咒罵;有的利索的脫掉衣服,圍上一塊毛巾,趿拉著拖鞋,洗澡去了;有的爬在床上召喚另一個來給她按摩;有的拿起一本厚厚的探險書,全神致志的投入到了故事中。萊兒驚慌失措的躺在床上,盡量表現(xiàn)的風(fēng)平浪靜,安之若素.也許是誰都累壞了,竟然沒有一個人跟萊兒搭訕,萊兒疑惑不解的撩開被子,傻不棱登的站在了起來.
“啊!萊兒,你今晚去哪了?”一個留著長頭發(fā)的丫鬟喊道,“你一晚上去哪了?我們以為你失蹤了呢?你走開怎么也不和我們說一聲?”
“你這幾個小時去干什么了,說?”瞪著大眼睛看書的丫鬟把書仍在一邊,跳下來握住萊兒的手說,“你是不是想急死我們!你這個死丫頭!”
三四個人都跳下床來,圍住了來兒,要她講她晚上去哪了。
夜深了,寂靜又飄浮在了空中;丫鬟們已沒有別的事兒可想,關(guān)上了大腦,閉上了眼睛,酣睡了起來。屋外的蛐蛐競相鳴叫著,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叫的聲音像是一個只龐大的樂隊在演奏著貝多芬的名曲--《英雄進(jìn)行曲》似的,它們是那么的投入,那么的陶醉在它們的音樂國度里,它們的音符飄浮在空中,超越了國界,飄向了維也納的金色大廳;那誰是它們的指揮呢?大自然。
四下一片黑洞洞的,只有一間屋子放射出耀眼的燈光,燈光透過草叢,一星半點(diǎn)的照在酣睡的甬道上。賴兒把她知道的一切告訴了她的姐妹們,她眼上掛著憐憫的苦楚,向她們訴說伯爵夫人凄慘的身世,以及庸暴伯爵的歷歷罪行,還有和阿甘長的一模一樣的辛一見義勇為的舉動。
“那他們現(xiàn)在在哪?”一個小眼睛,高個子,長頭發(fā)的姑娘問,“他們是不是被伯爵抓走了,或著說也死在了“魔爪”下!”
“不,他們就在我們這間屋子里!”萊兒用手指了指了屋頂說,“他們是活著來的,走的時候也一定要活著,你們明白嗎?”
“他們在哪快讓他們出來!”丫鬟們一起嚷嚷道。來兒做了個噓的的動作說:“出來吧!”
辛一像一條蟲子一樣匍匐的從床底下蠕動了出來,弄的滿身灰塵,涂了一個大臉貓;兩個丫鬟趕緊向前去攙扶,站起身給他打前后打的打去塵土,讓他坐在床沿。伯爵夫人在床底下經(jīng)過一番涂脂摸粉以后變的更加迷人可愛了,扭扭捏捏的點(diǎn)著頭,像一個沒有出過門的處子一樣感到拘謹(jǐn)。丫鬟們驚訝地打量著眼前的辛一,她們不能接受他不是阿甘,你是阿甘?你想騙我們是嗎?難道會有跟阿甘長得這么像的人嗎?我們不相信,一定是在欺騙我們吧!是的,怎么可能呢?有這樣的巧合嗎?他們故事的前因后果已經(jīng)和丫鬟們說了,接下來該怎樣敘述這個錯綜復(fù)雜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