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蛞蝓？它們應(yīng)該不敢接近才對！”
提耶克看了安雅一眼。此刻他沒有戴那張貍花貓一樣的面具，精致的臉上寫著恍然大悟。
等等，不應(yīng)該是驚訝或迷茫嗎，為什么是恍然大悟……？
還不等安雅的疑問出口，提耶克就抓起掛在墻上的長弓，打開門沖了出去。
屋外的響動聲更大了。安雅連手都來不及洗，抓著沾滿魚血的菜刀也跑了向了門口。
“嘭！”
一打開門，就是肉塊撞到木頭上的鈍響，和一道在安雅眼前掠過的棕色影子。
木屋外，提耶克張弓搭箭，將近處的一只蛞蝓釘在樹干上。
那條蛞蝓像塊腐爛的肉，身上柔軟滑膩，帶著泔水似的粘液和衰敗的氣味。
在它粗糙的皮膚上，有著像河底的鵝卵石似的紋理，一塊一塊十分醒目。
遠處又有幾只蛞蝓撲來，它們上下蠕動，雖然樣子令人作嘔，但行進的速度奇快。
本來這些蛞蝓的目標(biāo)都是木屋，但安雅從里面出來后，它們同時停了停動作，然后便對準(zhǔn)了安雅的方向。
兩只……四只……一共有五只。
安雅飛快地掃視一圈，發(fā)現(xiàn)在她視野能及的范圍里有四只大蛞蝓。它們在草叢中上下翻滾，都將矛頭對準(zhǔn)了她的方向。
木屋后還有一個聲音傳來，淅淅索索，說明在那里還有一只。
提耶克又射翻了一只蛞蝓。他射出的箭在穿過蛞蝓頭部時發(fā)生了爆炸，將它炸成了肉片，也把附近的另一只炸出了紅色的漿液。
可盡管另一只被炸碎了三分之一，它沖向安雅的速度依然沒有減緩。
來不及了。
剩下還有四只。
安雅看到了蛞蝓頭部的樣子，它的眼柱頂端頂著兩顆圓溜溜，長相十分眼熟的眼珠，頭部網(wǎng)格般粗糙的皮膚下，隱約有著詭異的凸起。
是一張臉。
人類的臉。
尖叫像從聲帶中擠出似的刺耳，爆發(fā)在只有鈍響和樹木搖曳聲音的林中。木屋依舊孤單孑立，安靜地矗立在樹蔭下。
藍色火環(huán)燃燒著，在尖叫響起的剎那向外爆開，延伸成一個圓圈。
附近的木屋和植物像幻覺似的，沒有被火焰波及半分。
只是，幾頭撲到安雅近處的蛞蝓，都被點燃成了藍色的火把。
爆炸引發(fā)了一波氣浪，將就要撲到安雅身上的蛞蝓彈得連滾帶翻，飛出幾英尺遠。
燒焦的糊味遮蓋了林地中清新的氣息，安雅看著被妖火點燃，被燒得滿地打滾的蛞蝓，發(fā)現(xiàn)在它們傷口的斷處，居然露出了骨頭。
這骨頭已經(jīng)退化了，現(xiàn)在像一根薄片，但在骨頭末端依稀有著五根更小的骨片，黏在翻起的肉里。
那只蛞蝓似乎也看到了安雅。
它伸長自己的眼柱，兩個圓圓的眼珠在眼柱末端浮現(xiàn)，在全部浮出后還在用力伸出，像是要離開自己的軀體。
安雅平靜地向下看，眼柱下是一對些微凸起的小孔，和一條寬大的裂痕。
“赫赫……赫赫赫……”
蛞蝓是有聲帶的嗎？
那張裂痕向兩邊扯開，安雅發(fā)誓，自己從中聽到了不該聽到的響聲。
是笑聲。
那是一張嘴。
【妖火環(huán)】是三級黑魔法。相比獄霜爆，它需要的詠唱時間更短，但波及范圍更小，威力也更大。
這個法術(shù)有一項明顯的弊端，就是在施放時火元素與暗元素摩擦，會產(chǎn)生狀似鬼怪的尖叫，非常不適用于隱蔽行動。
安雅無法使用普通火焰魔法，但像妖火環(huán)這樣雖屬于火系，同時又擁有黑暗屬性的法術(shù)是兩個系統(tǒng)的法師都能學(xué)會的。她還未學(xué)會的炎獄破，和已經(jīng)學(xué)會的獄霜爆也是這類法術(shù)。
妖火環(huán)以施法者為中心，向外爆裂一個半徑6英尺的火焰環(huán)，之所以稱其為妖火，是因為這種藍色火焰不同于一般的火，被燒傷者如果得不到牧師的治愈或魔法的驅(qū)散，會持續(xù)受到火焰灼燒的傷害。
這種傷害不會致命，但傷處無法愈合，而且必須忍受錐心的痛苦。
提耶克沒有浪費一點機會。他連發(fā)幾箭，每一箭都射中了一只蛞蝓的頭部。
教科書上是這樣寫的：妖火環(huán)發(fā)出的響聲“狀似鬼怪”；可安雅對比了一下蛞蝓喉中發(fā)出的聲音，覺得那比區(qū)區(qū)的妖火環(huán)瘆人多了。
“提耶克，為什么蛞蝓會發(fā)出聲音？”
安雅走近一只蛞蝓，撿起一根木棍捅了捅：“這些蛞蝓，是不是長著一張臉？”
“……是的。別捅了，別捅了！多惡心！”
提耶克看了安雅幾眼就沒眼看了，用呵斥不懂事小孩的語氣說道：“‘蛞蝓’就是得了軟骨病的人。軟骨病后期即使吸汐風(fēng)的鼻煙也無法治愈，會慢慢失去意識，變得刀槍不入，然后跑來森林里變成蛞蝓?！?p> “……刀槍不入？”
安雅這才想起，手里還緊握著用來殺魚的菜刀。
她舉起手，用菜刀連刺幾下蛞蝓的尸體，只聽“邦邦”幾聲，蛞蝓完好無損，菜刀的刃上出現(xiàn)了幾個缺口。
“你干什么！”提耶克忍無可忍：“極樂境啊，那可是切食材用的……?。 ?p> 安雅連聲道歉，聲稱要賠他一把，但對方并不買賬。
“……確實是刀槍不入沒錯，可是我看你的箭很輕松便把它們殺了，就像用來叉水果的牙簽……”
安雅伸出一根手指，模仿著穿刺的動作。
她一臉期待地看著提耶克，希望他不計前嫌，為自己解惑。
“那是因為我的箭上灌有奧術(shù)的力量?！碧嵋讼訔壍乜粗惭懦錆M求知欲的雙眼：“只有魔法才能傷到這些東西?！?p> “那，卡爾賓蘭的平民可太危險了。”安雅驚訝：“魔法武器可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法師就更少了。它們出來吃人的話，不是所向披靡嗎？”
“蛞蝓不會離開黑之森的，平時也不敢招惹我們這些護林人。”提耶克看著安雅，表情鎮(zhèn)靜了一點：“它們是沖著你來的，因為你在我這里耽擱太久了。”
“我給你添麻煩了嗎？”安雅心底立刻涌出了歉意：“真對不起?！?p> “麻煩倒是不麻煩……”
提耶克用金綠色的貓眼直視安雅，眼中有股熟悉的神情，安雅似乎在一個相似的人身上見到過。
是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