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漲
回到揚(yáng)州后,一方面把自己手里的蠶繭委托給絲場處理,一方面眾人密切的盯緊了市場的動向。開始一二日還平靜,揚(yáng)州的絲商壓價到了平時的兩倍。趙泗心里高興,自己這次出售采購了二十四萬多兩白銀的絲貨,照此算來,現(xiàn)在拋出短短半個月就有十萬兩的收益了。
接下來幾日里風(fēng)向突然不對了,外地或者本地需求收購絲貨的商家,好像達(dá)成了默契一樣,紛紛抵制起了這種不合理的漲價。那些壓了貨的絲商們開始頭疼了,趙泗同樣頭疼。找來梅爾基奧商議,梅爾基奧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趙泗惱道:“別裝了,有什么主意就說吧,我現(xiàn)在可是壓下來大把銀子了?!?p> 梅爾基奧道:“這很正常啊?!?p> 趙泗道:“什么正常啊,這幾日都有絲商悄悄的降低了兩成價格了,還有人上來找我說愿意按照我原先的價格在給我批貨呢?!?p> 梅爾基奧道:“我這幾日研究過這里的絲綢生絲等的產(chǎn)量了,這幾地往年一年大概也就是百萬兩銀子的產(chǎn)量,加上存貨絕對不會超過一百五十萬兩?,F(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收了二十多萬,加上今年減產(chǎn),這些貨壓住不放市場不可能不受影響的。”
趙泗點(diǎn)頭道:“可現(xiàn)在那些絲商急著出貨,我們怎么辦?!?p> 梅爾基奧笑道:“繼續(xù)收,我們悄悄聯(lián)系他們,按照我們的價格,他們有多少就要多少。其實(shí)這也相當(dāng)于我們給今年的絲綢價格做了個保底,但是前提是我們要有足夠的銀子?!?p> 趙泗冷道:“說的輕巧,這次大部分的銀子都還是借來的,手里現(xiàn)在可是沒有多少貨了?!?p> 梅爾基奧皺眉道:“手里沒有資源,可玩不大啊?!?p> 趙泗道:“罷了,橫豎我是拿主意的,出了事情也不能怪別人。實(shí)在不行我們也尋了個空拋貨吧,只要不賠就好了。”
梅爾基奧道:“不行啊。我們現(xiàn)在不能拋了,我們一拋恐怕會大受影響,市場一失控就完了。”
趙泗道:“失控,什么意思,難道會大跌嗎?”
梅爾基奧道:“不知道,或許是大跌,或許是大漲。但是這些都不可預(yù)測了,所以目前我們還是等等再說?!?p> 趙泗嘆道:“唉,我們是做生意的,在這里等著也不是辦法,少跑兩趟船可都是損失啊。”
梅爾基奧自言自語道:“或許還可以這樣?!?p> 趙泗問:“什么,你有辦法就快說吧。”
梅爾基奧道:“按照我們原來的收購價算是合理的價格,只是目前絲商們心里有恐慌。我們還可以按照原來的價格繼續(xù)收,但是也只能告訴他們實(shí)情了,說我們沒有多余的資金,只能先拖欠他們款項(xiàng)?!?p> 趙泗愁道:“沒看出來你是這么一個大膽的人,想玩大的啊。”
梅爾基奧笑道:“航海的水手那個膽子不大啊,不然怎么敢就從荷蘭快過幾個大洋跑到大明呢?!?p> 趙泗道:“就這樣吧,你膽子大我也不小,狠不下心來吃不到好肉。只是累著鄧兄也跟我們一起冒險,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啊。”
梅爾基奧笑道:“要是做成了,他賺的也多啊。我看你那朋友是個有錢人,要不在讓他出點(diǎn)。”
趙泗冷笑道:“當(dāng)然有錢了,大明朝最富裕的就是鹽商了。只不過他也就這么多了,我算準(zhǔn)了,他家里原本就不算是豪富。這一年多算是走了大運(yùn),可在怎么著也不可能日進(jìn)百萬家財啊,再說他買的這個宅子怕也值不少銀子。”
梅爾基奧沉思道:“鹽商有錢,按你說的,你這朋友還不算是最有錢的。要不我們多找?guī)准饮}商,讓他們也一起進(jìn)來,我們做票更大的?!?p> 趙泗認(rèn)真道:“這個我倒是不怕,但是目前這情況讓人不敢下手啊,你可真有把握?!?p> 梅爾基奧也認(rèn)真道:“有錢就有把握!”
趙泗道:“好,干了?!?p> 這個時候正是輸贏的關(guān)鍵時刻,趙泗當(dāng)即就去找了鄧西,果然如他所想,鄧西也是沒有多少余財了。鄧西托付自己幾乎全部家產(chǎn)給自己的行動倒是讓趙泗感激了一下,心里更加不想這次失敗了,于是更狠下了做大的決心。于是跟鄧西說了想多拉幾家鹽商進(jìn)來的想法,鄧西也答應(yīng)去幫忙聯(lián)絡(luò)下。
幾日后,鄧西回復(fù)趙泗,說是沒有拉來人入伙。不過他又再次給趙泗了二十萬兩銀子,趙泗問到那里來的銀子,鄧西笑著不說。趙泗擔(dān)心他去借了高利貸,一方面感激他,一方面覺得不安,便悄悄問了王佐,才得知倒也不是高利貸,而是找了四五家鹽商借來的。這幾個鹽商都是靠在他名下吃飯的,倒也不敢不借錢給他。
又有了二十萬兩銀子,又是一番謀劃,開始又悄悄以自己原來的價格到蘇杭等地收了三天的貨,這時候市場上的價格已經(jīng)跌倒跟自己開始收貨時候差不多了。第三天后,貨源又緊了起來,趙泗開始光明正大的收,表明了一副有多少要多少的姿態(tài),還按照梅爾基奧的主意,一天抬高一成的價格。
又是三天后,價格已經(jīng)抬高到了兩倍了,可即使這樣市面上卻收不到貨了。那些原本抵制漲價的商人們也有些坐不住了,當(dāng)他們看到趙泗公開收購后,知道趙泗手里一定有貨,便有幾個悄悄來拜訪趙泗,希望他放些貨給他們。這時候趙泗手里的資金又快告罄,經(jīng)過激烈的討價還價以市面上的價格賣出了幾批貨,又有了四萬兩的貨物。這時候繼續(xù)抬高價格,當(dāng)手里的四萬兩再次拋出去后,市場價已經(jīng)是年前的三倍了。
而這時候突然傳出了今年桑樹蟲災(zāi)的各種流言,越傳越嚴(yán)重,趙泗找來梅爾基奧問是不是他放出去的謠言。梅爾基奧矢口否認(rèn),感慨可能是遇到了高手了,應(yīng)該有人跟他們報的是一個主意,看來想要囤積居奇的不止他們一家。趙泗又問是不是要找找這人,聯(lián)手做一票,梅爾基奧搖頭嘆道:“這種事情容易被人算計(jì),既然我們覺察到了有人跟我們做一樣的事情,是到了該收手的時候了。否則被他捷足先走了,弄不好最后要爛到我們手里?!?p> 晚上又開始謀劃了一番,打算第二日起,明著大肆收貨,暗地里卻找些外地商販拋出去。也計(jì)議好,即使把些貨拉到廣州等地去,分流開來手里鴨梨不會太大。倆人剛剛散了,趙泗就要睡下,突然鄧西跑來,喝的醉醺醺的。
趙泗開門一看是鄧西道:“鄧兄怎么還不休息?!?p> 鄧西搖頭晃腦笑道:“趙兄啊,好事啊。今天有幾個鹽商請我,說是要跟我們一起做絲綢生意,前幾日還請不來。今天竟然都使勁的網(wǎng)上湊?!?p> 趙泗又問了幾個問題,鄧西迷迷糊糊的也說不清楚,便無奈把他送回了他的屋子。第二日,鄧西清醒過來又找趙泗,把幾個鹽商要入伙的事情說了一遍,全然忘記了昨晚自己已經(jīng)說過一次了。趙泗這又問了寫具體的,原來是那幾個鹽商是上次鄧西找過的,可當(dāng)時絲價眼看著在下跌,他們都拒絕了。這時候突然絲價日高,便又起意想要參與,幾個人合計(jì)共出了百萬兩銀子,一起來找鄧西。
趙泗聽了個明白,又叫來了梅爾基奧,告訴了他情況。梅爾基奧看著鄧西,吱吱唔唔又給趙泗使眼色,趙泗會意一笑道:“你有什么想法就說吧,鄧兄是我兄弟,沒有什么不能說的。”
梅爾基奧笑道:“既然有百萬兩銀子本來倒是好事,可惜現(xiàn)在我們的局已經(jīng)做成了,錢已經(jīng)不重要了。再說我們已經(jīng)意識到了有人在跟我們做同樣的事情,所以目前首要的是趕緊跑,別被套了。不過既然有人現(xiàn)在要入局,不如我們就順?biāo)浦?,讓他們接我們的手,這樣我們脫身更加容易?!?p> 趙泗明白這家伙是想陰那些鹽商,但是必然要靠鄧西來牽手,可如此豈不是讓鄧西受到其他鹽商的憎恨。趙泗不是那種為了錢可以陷朋友不義的人,喝止道:“不可,我們可以玩一票就走了,可鄧西家業(yè)都在揚(yáng)州,他可是要吃這碗飯的。不能牽累了他。”
梅爾基奧攤手無奈道:“那這樣就只能拒絕了,還有今天我們就起航吧,帶上一船貨?!?p> 趙泗笑道:“我到有個主意,中午十分出發(fā),大張旗鼓。讓大家都知道我們拉走了一船貨?!?p> 梅爾基奧嘆道:“妙啊,眼見著貨被拉走,那些沒有買到貨的商人肯定更加著急?!?p> 又道:“不如我們在加些火,聯(lián)系那些來采買的南方商人,一起組個船隊(duì),這樣不是更加的震撼?!?p> 趙泗笑道:“好,就這么辦。”
看著兩人一人一句說的好不熱鬧的鄧西,早都不耐煩了,道:“那趙兄可是要我拒絕了那些鹽商們?!?p> 趙泗道:“只能如此了?!?p> 鄧西隨即告辭離去。
很快趙泗就聯(lián)系到了幾家船商,他們有廣州的跟趙泗相熟,有福建的。廣東福建是走南洋,日本貿(mào)易的主要地方,這里海船眾多,而且福建本地的絲織業(yè)也頗為興盛,奈何本地地少人多,且種桑養(yǎng)蠶需要肥沃的土地,否則蠶的吐絲率不高。所以福建絲織主要用的是蘇杭產(chǎn)的生絲,眼下這些福建商船大都是來采買生絲的。
第二日中午,艷陽高照,難得的好天氣。一只十幾只大小船只組成的船隊(duì)沿著大運(yùn)河南下了,而且還放出了消息說這是采買齊了絲貨的男方商人。而趙泗的大船則停在南京的大碼頭上,此事早已經(jīng)裝載滿了絲綢等物,也起錨出發(fā),掌船的是老李頭,梅爾基奧沒有隨船出發(fā),他要留下來幫助趙泗繼續(xù)興風(fēng)作浪。
接下來在趙泗的組織下,船商們有組織的,一起出發(fā)。要問他們?yōu)槭裁慈绱寺犜?,這不難,有錢能使鬼推磨,趙泗找了那些掌船的請吃了一頓,然后每人塞上幾兩銀子,要求他們找借口拖延到中午在出發(fā),一切就變成好像一起的了。
在趙泗的操作下,果然市場上出現(xiàn)了恐慌般的漲價風(fēng)潮,很快漲到了四倍??梢话闳诉€是買不到貨,因?yàn)槭忻嫔系拇尕浾娴牟欢嗔?,很可能是那些大絲商們也參與了囤積的活動,就是不知道是單獨(dú)行動呢,還是有組織的。不過趙泗倒是悄悄的一面繼續(xù)提高價格收貨,借此抬高價格,一面暗暗的找客戶?,F(xiàn)在雖然是能以四倍價格賣出去,但是卻還是有些商人不能接受,空著船就回去了,表示寧可今年不做買賣了。
待又過了大半個月,市場價格始終在四倍到五倍之間徘徊,這時候老李頭已經(jīng)帶著船回航了。老李頭回來立馬找到趙泗大笑道:“東家好消息啊,我們船到了福建,貨就被哄搶一空。出了五倍的高價啊,后來到了廣州才知道價更高,澳門那邊的紅毛商人更是出六七倍的價格在收呢。我就趕緊回來了,我們不能賣了,全部拉到廣州或者澳門去,就發(fā)財了?!?p> 趙泗看到老李頭一身疲倦,就知道他肯定是馬不停蹄,甚至日夜加急的趕過來的,笑道:“你辛苦了,沒有回去看你那日本小娘子吧。”
老李頭竟靦腆的笑道:“東家說笑了,一個婦道人家有什么好看的?!?p> 趙泗道:“哈哈,不說別的了,這次回去我做主你去給你家小娘子買上幾件金釵玉環(huán),算我的?!?p> 老李頭又呵呵笑了。梅爾基奧這時候進(jìn)來了,跟老李頭寒暄了下,跟趙泗說有人要買貨,出的價格合理,問是不是出了。趙泗哈哈笑道:“不出了,什么都不出了,走都跟我出去,我們有生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