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心如死灰
肖杰和羽沐顧不上許多,連小轍都沒有告訴,兩個人就坐上了最早的航班。
肖杰根本來不及問林子嬰到底出了什么狀況,也不想在電話里不清不楚地浪費時間。那種情況下,只有讓林子嬰把所有的精力用在應對醫(yī)生護士那里,以便于醫(yī)生護士最快地保住司南。
羽沐緊握的手心全都是冷汗,腦中一片空白。明明他們離開的時候司南還樂呵呵地開著玩笑,怎么才幾天的功夫就出事了?
“如果你穩(wěn)不住,司南又怎么辦?”肖杰一句話驚醒了還在自己胡思亂想中橫沖直撞的羽沐。
她閉上眼,深呼吸,強迫自己定下心神。
司南,等我。
————
林子嬰看著病床上虛弱的司南,聽著護士交待著一系列的注意事項。
這女人臉上已經(jīng)不帶一絲血色,蒼白中泛著青灰。手背上的針一點一滴輸送著藥液,似乎是在拼命地拉扯著近乎塌陷的生命。
林子嬰站在床邊,靜默盯著司南的臉許久,最終彎下了腰,屏住呼吸伸手撥開了她頭頂?shù)陌l(fā)——指甲蓋大小的疤痕赫然映入眼簾。
林子嬰倒抽一口涼氣,坐在病床旁邊,將臉埋入掌心。他后悔了,后悔自己從來沒有試圖去找過她。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的名字,即便肖杰知道有這么個人的存在,卻也從來沒有被告知過她的名字。他以為自己的世界混亂不堪,不應該再拉一個人來一起受罪。卻沒想到,她竟然依舊會受傷。如果早一步,再早一步,如果自己能守著她,是不是可以避免今天的傷痛?
再抬起頭時,林子嬰的表情恢復如常。
他想到那個男人離開前的那句話:“你好好考慮考慮,我明天再來。”
好,明天等著你。
————
當日的液體輸完時,司南才幽幽醒轉。
鼻子里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模糊的視野里滿是白色。司南慢慢意識到自己是在醫(yī)院,手下意識摸上了肚子。
沒有了。
孩子,走了。
淚如泉涌般滲入枕頭,轉瞬間濕了一大片。司南無力地閉上眼睛,無聲哀慟。
那人,該如愿以償了。自此,便再不要有任何瓜葛了。
林子嬰從醫(yī)生辦公室回到病房時,看到病床上的人背對著自己蜷縮成一團在不停地抽動著,他默默地退了出去,透過病房門看著那個身影,心狠狠地揪了起來。
“怕是以后很難再懷孕了,即便懷孕也有習慣性流產(chǎn)的可能性?!贬t(yī)生剛剛的話還在腦中回蕩。
等了許久,司南終于平靜下來,林子嬰才又打開門走進去。他對于自己突如其來的出現(xiàn)解釋著:“肖杰托我給你帶東西,所以……”
“謝謝你,救了我?!彼灸蠎K淡一笑,深深刺痛了林子嬰的眼睛。
本來想等肖杰來了以后再去解釋孩子的問題,此時的林子嬰?yún)s是絲毫不介意自己承擔下手術流產(chǎn)的責任。對于司南來說,自己就是個陌生人,沒有資格去替她做任何決定??伤€是開口了:“醫(yī)生說孩子保不住,情況危急,所以,我簽了字。”
司南愣了一下。對啊,醫(yī)院手術室需要家屬簽字的。自己本來也是一個找不到家屬簽字的人,這種時候能有人替自己簽字保命,還是挺幸運的。幸運嗎?司南苦笑道:“那真是麻煩你了。”
林子嬰詫異地想著,難道不是應該痛斥自己沒有資格殺掉她的孩子嗎?一個剛剛失去孩子的女人不是應該崩潰到歇斯底里嗎?她這么理智這么平靜的反應,和剛才蜷縮痛哭的那個竟不像是同一個人。
“你不怪我?”林子嬰忍不住脫口問道。
“孩子可能覺得跟著我太苦了,所以想提前離開吧。是我沒有保護好他,我又有什么資格怪一個救了我的人?”有氣無力地說完這幾句話,又加上剛才一場無聲的痛哭,司南已經(jīng)近乎脫力。
林子嬰打開旁邊的保溫杯,插了一根吸管遞到司南嘴邊:“喝點吧?!?p> 這是護士看他什么都不懂教他的,他趁著司南還在睡的時候趕快去買了些東西。
“我已經(jīng)通知肖杰了,他和羽沐會盡快趕過來?!绷肿計胙a充說道。
“謝謝?!币琅f是平靜的客氣,誰又知道這平靜之下藏著怎樣的波濤洶涌。
司南就著吸管喝了幾口,竟然是紅糖水。沒想到這人看著不染塵埃的,居然如此細心周到。
緩了幾口氣,司南開口問道:“當時的情況你看到多少?又聽到多少?”
大家都是聰明人,林子嬰馬上明白司南說的是什么,答道:“我只看到一個男人被你趕了出來,其他的什么都沒有聽到?!?p> “別告訴他們?!彼灸涎壑幸惶端浪拔抑皇撬さ沽?,多虧你及時出現(xiàn)?!?p> 林子嬰心中不快:“你是在維護那個人?”
司南輕輕搖了搖頭:“不是維護他,是沒必要,沒意義。而且,羽沐會崩潰?!?p> “那你呢?”林子嬰更想說的是,躺在病床上的是你,你能不能想想自己。
司南閉上眼,輕聲道:“心如死灰罷了?!?p> 林子嬰不再說話,只是又幫司南攏了攏被角。
————
肖杰和羽沐在晚飯前趕到了醫(yī)院。
看著病態(tài)十足的司南,羽沐禁不住哽咽。
司南玩笑道:“我現(xiàn)在這種身體狀況,你就別再惹我哭了?!庇疸暹@才壓下難過,專心照顧起司南來。
由于已經(jīng)休息了一會兒,司南的精神稍微好了一點點,便自己把摔倒幸而林子嬰出手相救的過程簡單敘述了一遍。
林子嬰對羽沐的感謝并沒有什么反應,心里大為不滿:這是生怕我把那個男人供出來嗎?
“我去買晚飯?!绷肿計霙]好氣地轉身就走。
肖杰看出林子嬰和平時一樣的表情中的不對勁,以回民宿拿東西為由和林子嬰一起出了醫(yī)院。
“什么回事?”肖杰詢問著,顯然他也不相信事情僅此而已。
“她不是社恐,是在藏起來生孩子?!绷肿計氲恼Z氣里充滿了質(zhì)問。
肖杰只好答道:“對。”
林子嬰的怒氣已經(jīng)隱隱有破出的跡象:“既然藏就要藏好,為什么會有人找上門來?”
肖杰沒空去思考林子嬰的怒意從何而來,只是疑惑道:“誰?”
林子嬰回想著那個男人的背影,咬牙道:“不認識。一個男人。司南讓他滾,等他走之后司南就癱在地上了。”
難道是他?肖杰思忖著,司南不是說他斷片了嗎?怎么會找上門來?又或者不是他,是別的什么人?別的什么人會讓司南有這么大的怒氣?
林子嬰看肖杰這個樣子,禁不住皺起眉頭:“難道想不出來是誰?那她藏在那個民宿里躲的是誰?”
肖杰無奈道:“也沒有專門躲某個人。司南未婚先孕,甚至連男朋友都沒有,擔心風言風語的,就躲到這里來了?!?p> “父母難道不會找嗎?”林子嬰雖然八九不離十地確認此司南就是彼司南,但還是想要更加確認一些內(nèi)容。
肖杰搖頭道:“司南小時候父母就車禍去世了,只有一個姑姑,平時不怎么管束她,她怕姑姑擔心,也沒有說?!?p> “孩子父親呢?”
“其實我也不知道孩子父親到底是誰。”肖杰嘆道,“她一直說孩子是一夜風流的產(chǎn)物,不想和孩子父親有什么瓜葛,根本不告訴我們。照她的意思,應該是我們不認識的人。”
肖杰沒辦法說,他早就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只能這樣幫司南掩飾著。
“不認識?”林子嬰否認,“如果不認識,她不會跟我說不要告訴你們,還說,羽沐會崩潰。”
肖杰臉色沉了下來,也開始有些憤怒:“我想我知道是誰了?!?p> “認識?”
“應該就是孩子的父親。”肖杰有些失望,“我以為她想留下這個孩子是瞞好了,孩子的父親不至于會找過來。”
“所以,你早就知道孩子父親是誰?!绷肿計胍荒橁幊?。
肖杰暗道不好,居然說漏嘴了。不過幸好羽沐沒在跟前。
“答應了她瞞著的。”
“什么人?”
“司南分手好幾年的前男友,羽沐的追求者,也是她們兩個人小時候的玩伴?!毙そ芟肓讼耄旨恿艘痪洌耙粋€渣男。”
林子嬰壓住怒氣:“你就是這樣做朋友的?她決定自己生下一個渣男的孩子你都不勸,居然還幫著隱瞞?你腦子什么時候這么蠢了?”
肖杰解釋道:“孩子在她肚子里,她要生誰能勸得???腿長在她腳上,她要走誰又能攔得???”
解釋完肖杰又覺得莫名其妙,奇怪自己為什么要跟他解釋?明明他才是和這件事毫無關系的人吧?
肖杰不太明白地看著林子嬰,說道:“從到這兒我就感覺你不對勁。你的反應不像個置身事外的人。怎么?別告訴我你是同情心泛濫。同情心那種東西,林大少應該比較陌生?!?p> 林子嬰冷眼以對:“你的側重點跑偏了。”
肖杰言之鑿鑿地說道:“你認識司南。應該不止認識吧?”
林子嬰不語,好似什么也沒有聽見。
肖杰繼續(xù)追問:“你對她絕不是同情,而是關心,是在乎,因為你在生氣,你為她受到這樣的傷害而怒不可遏?!?p> 林子嬰嘆口氣,知道遲早都是瞞不住眼前這個人的,只好開口道:“我從來沒告訴過你,我想找的那個人,叫司南?!?p> 那張記憶中的臉依舊色彩鮮明,明朗的笑容,幼稚的霸道。
“我叫司南,就是指南針?!?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22-04-21/720f0597535e2ee0ac8c41379bbd0ca3xlA7Czp2gE081e2.jpg)
草人七婆
感恩支持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