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番生死與君同
身不由己地停住腳步,看著吉娜一會兒工夫便已經哭得紅腫的雙眼,任素衣心里有些酸酸的。
看得出來,這姑娘對默翰王子,實在是用情頗深呢!只不知道默翰王子能否躲過這一劫,哪怕只為珍惜這朵堅強的草原之花?
“你找我有事?”見吉娜一直只愣愣地看著她不說話,任素衣只得率先開了口。
“你不會害他的,對嗎?”吉娜頭一次沒有用夸張的語調說話,任素衣卻覺得這樣的她讓人分外難受,倒不如照舊喳喳呼呼地嘲笑她呢!
不過……她是什么意思?
“你覺得是我在害他?”任素衣的心里忽然產生了不妙的預感。
情發(fā)生在中原使者即將回程的當口,誰都會猜想此事未必與中原使者沒有關系。這樣一來,作為中原“公主”的她,瞬間便被推向了風口浪尖。
她脫不了干系的。即使這件事她說毫不知情,也不會有人相信,更何況……
這一次,她確實洗脫不干凈。若說她是清白的,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如何能讓別人相信?
吉娜用一種接近于審視的目光,直直地盯著任素衣的眼睛看了半晌,似乎直要看進她的靈魂里面去。直到任素衣幾乎支持不住要崩潰的時候,她才用一種飄忽的聲音,幽幽道:“無論如何,我不相信你會害他。你跟我見過的中原人都不一樣……我覺得你是沒有危險的……可是你今天好奇怪——我總覺得你好像一早就知道他今天會出事一樣……”
原來是這樣。
任素衣艱難地擠出一個難看的苦笑。
果然是自己太不夠淡定了,平白地給自己招惹了些嫌疑。
可是要知道,這樣的嫌疑本來便會有,自己今日的表現(xiàn),只是讓她們最快地將目光放到她身上而已。
這樣也好。與其違心地狡辯自己的清白,不如大大方方地走出去,她們要如何想,都由著他們就是了。
“你要知道,如果他出了事,第一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人,一定是我?!毕肭宄肆俗约旱牧?,任素衣霎時覺得輕松了起來,在這個本應該哀慟擔憂的時候,竟而綻開一個不合時宜的輕松的微笑。
不錯,她不能自證清白,她的身份也注定了她不可能置身事外。但立場雖不能選擇,她至少還可以選擇自己的結局。
就當是自掘墳墓好了。默翰若有事,她又如何能全身而退?倒不如事先表明立場,給自己爭取一分主動吧。
不料吉娜聞言卻是深受感動:“想不到你們中原的女孩子,也會有這樣爽快的性子!算我素日沒有看錯你!希望你記住你今日的話!我不管這一次是不是你或者你的人做的手腳,但如果你的人敢趁這個機會搞什么小動作的話,你的下場,想必你自己已經想好了!”
“我記住了。”任素衣無奈。她就這么明明白白地,被一個小毛丫頭給威脅了?
最可恨的是,人家小丫頭還一副理直氣壯的姿態(tài),只差沒有明白說一聲“我肯威脅你是給你面子”了!
偏偏她還無話可說,誰讓她在人家的地盤上,好死不死的還心里有鬼呢?
說來說去,都是那個該死的程四,不,都怪程四背后那個狼心狗肺的主子,把她逼到了如今這樣無路可走的地步!
如果……如果默翰當真出了什么事,這些人想要拿個什么人來抵命的話,她這顆腦袋,怕是就保不住了吧?
真想知道,若她魂葬荒原的消息傳回中原,那個人會不會為她嘆一聲可惜?
目送著吉娜揚長而去之后,任素衣站在原地想了想,最終還是覺得心神不安,只得又轉了回來。
較之先前的慌亂,此刻的大帳里顯得安靜而壓抑,處處有條不紊,給人一種極其肅穆的感覺。不得不說,常年與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與狡詐的狼群的斗爭,讓每一個草原人,連最天真柔弱的小侍女在內,都有了軍人般的冷靜和堅忍。
任素衣轉了好大一個圈子,才在帳外發(fā)現(xiàn)了忙著鼓搗草藥的巫醫(yī)。
“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任素衣明顯覺得自己的底氣不足。
都說草原上的大夫是懂巫術的,她會不會看得出來,默翰的這次受傷,是有人動了手腳,甚至跟她脫不開干系?
害怕從她的口中聽到不好的消息,雖然目前的狀況完全可以稱得上已經足夠糟糕了。
那個滿臉皺紋的老女人慢慢地抬起頭來,似乎看了任素衣一眼,又好像什么都沒有看到,然后緩緩地低下頭去,像慢鏡頭一樣繼續(xù)一點一點收拾著藥草,安靜得仿佛根本不曾察覺有人在身旁。
任素衣又是急又是氣,偏又發(fā)作不得,只得無聲無息地狠狠地凌虐著自己腳下無辜的小草,暗恨怎么就落到了這樣任是什么人都可以欺負的地步?
過了似乎有一個世紀那樣漫長,老巫醫(yī)手上的草藥收拾得差不多了,才不慌不忙地開口,那語氣也像是自言自語一樣:“暴風雨的到來不是為了折斷雄鷹的翅膀,而是為了讓他擁有無懼風雨的力量;草原狼的追逐不會讓我們最優(yōu)秀的馬駒畏懼恐慌,只會令他更勇敢地成長。默翰王子是我們整個草原的驕傲,王妃難道不相信他可以戰(zhàn)勝邪惡的力量?”
好吧,我忍。任素衣咬了咬牙。
草原上的智者和老人們,說句話總要拐幾個彎子,哪里都能像吉娜那樣痛痛快快的呢!不過她好歹算是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