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入住這里監(jiān)視那個母親和兩個孩子,方哲便再也沒見過除池暮外的其他組員,生活突然轉(zhuǎn)變了方向,變得安定無聊。池暮因?yàn)檫M(jìn)入了高三所以長時間在學(xué)校中,而且晚上有時會到他這里來讓他教一些理科方面的知識。
那母親每天會去超市上班,留下兩個孩子看家,孩子不會擅自出門,所以方哲便時不時地去趟超市看看那個母親還在不在。母親的名字叫樸曉,大一點(diǎn)的男孩叫彥,小的女孩叫蘇。樸曉是個安靜的人,長相普通,但卻很溫和,總是笑著。兩個孩子幾乎見不到,他們總是呆在家里,從不出門玩耍,不過偶爾樸曉會在晚上下班后帶他們到外面玩玩,但從不帶他們離開小區(qū)。
這天晚上聽見樸曉帶著她的兩個孩子到了樓下,方哲便也下了樓。正當(dāng)他出樓道門的時候,女孩蘇一頭撞上了方哲。為了不讓她摔倒,他忙抓住她。借著樓道昏黃的燈光他終于看清了這個小女孩,長長的頭發(fā)扎著兩個小辮子,大大的眼睛,長的像母親。只是她的皮膚上顯出一塊塊暗紅色的斑塊,深淺不一。
方哲吃了一驚,他見過這種斑塊,曾經(jīng)在他女兒身上。
“啊,對不起對不起,快向叔叔道歉?!睒銜砸姷脚畠鹤驳搅巳嗣ε芰诉^來,把蘇拉到了懷里,和一般的母親相比,她似乎不愿意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孩子,更不愿意讓別人碰到他們。
“沒關(guān)系,孩子沒碰到吧?”方哲說。
“沒有?!睒銜钥炊紱]看自己的孩子便說,此時彥就站在她的身后,用害怕和兇狠的眼神看著他。
“你孩子身上的斑塊我見過……我的孩子以前也出現(xiàn)過……”方哲低聲說,“先回去吧,我來想想辦法?!?p> “你……你應(yīng)該是……”樸曉有些吃驚,卻生生地問。
“先回家吧?!狈秸苷f著看了看站在身后的男孩,他的身上同樣長著這種紅斑,此時他正用警惕的眼神望著他。
方哲認(rèn)識那種紅斑,那是食種因缺乏應(yīng)有的營養(yǎng)所造成的。對于食種來說長時間吃其他肉類就會導(dǎo)致營養(yǎng)失衡,紅斑就出現(xiàn)了,如果不及時做處理,皮膚會慢慢潰爛,直至死亡。
這就是食種,他們天生需要人肉,只有人肉才能讓他們活下去。
他給自己放了一袋血,在食物匱乏的時期他也為自己的女兒這樣做過,當(dāng)看到那個女孩時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兒,無論是食種還是人類,父母總會愛著孩子的,方哲私心里想如果自己的女兒還活著的話一定也是有這樣的好心人幫助過她。
晚上方哲拿著一個血袋敲響了鄰居的門,樸曉警惕地在門后問:“誰?”
“是我,昨天晚上在樓下……”還沒等方哲說完,門嘩啦一聲打開了,因?yàn)樘^突然,方哲被門狠狠地砸住了頭。
“啊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樸曉伸出手來似乎想要看看他的額頭被碰的嚴(yán)不嚴(yán)重,但卻在碰到他之前縮了回去,她有些憔悴地站在那里,說:“你……要進(jìn)來嗎?”
方哲望了一眼略微有些凌亂的屋子,又想,畢竟自己是個人類,對方是三個饑餓難耐的食種,如果他們沒有把持住也許自己就……于是他說:“不了,這個給你,只能應(yīng)急。”
樸曉似乎想說些什么,她低下頭看了看他的手臂,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什么,但最終只擠出兩個字:“謝謝?!?p> “我只能幫你這些,問題的根本還需要你們自己解決?!?p> “恩,我知道……”樸曉低著頭,此時女孩蘇扯了扯她的衣角,饑餓的雙眼已經(jīng)變成了紅色,而彥此時也站在屋子里警惕地望著他們。
“那我先回去了。”方哲說。
“你……你不是那邊的人嗎?為什么,為什么要幫我們呢?”樸曉問。
“還是盡快搬走吧?!狈秸軣o力地說。
在方哲回家后不久,輕輕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這么晚了會是誰呢?池暮今天考試應(yīng)該不會來了?!狈秸芟胫蜷_了門,門外站著有些緊張的樸曉。
樸曉略微有些焦慮地說:“我可以進(jìn)去嗎?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p> 方哲側(cè)身讓她進(jìn)到了屋子里,她就站在門口說:“我就站在這里吧,我只是想問你一些事情,今晚我們就搬走?!?p> “嗯?!?p> “我的丈夫被帶到了食種收容所,我知道那其實(shí)是一個食種的研究機(jī)構(gòu),他一直都沒有供出我們的下落,但從你們查到這里來看,你們對我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所懷疑了,我們暴露也是遲早的事情?!?p> “你怎么確定我就是食種搜查小組的人?”
“你是新來的,先前一直都是那個中學(xué)生樣子的孩子在監(jiān)視我們,他真的很厲害,我都沒有機(jī)會把人帶回來……啊,你也看到了我不是很善于獵食,所以只能把人類騙到自己的住處,當(dāng)然這樣做的話危險便會增大很多,會被別人看到會被警察詢問等等??墒乾F(xiàn)在被監(jiān)視著的我們根本沒有機(jī)會把人類騙來……一直以來我都依賴著我的丈夫,現(xiàn)在他不在了,我只能讓自己和孩子餓著……”她說著哭了起來,食種的眼淚是紅色的,流出來的都是血。她似乎非常難過,雙手捂著臉輕聲啜泣著,方哲連忙拿起一塊毛巾遞給她,她接過來擦掉那些血跡,“謝謝……今天晚上我們就連夜離開這里,真的非常謝謝你,如果有一天你有什么麻煩的話,可以去李氏包子那里找店長,他會告訴你我在哪里?!?p> “李氏包子?”方哲有些吃驚,“紡院路的李氏包子?”
“對,你去過哪里?”樸曉也很吃驚,“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還是不要去的好……就連我們食種除非迫不得已也不會去那里的?!?p> “什么意思,那里很危險還是?”
“那里是一個食種的據(jù)點(diǎn),加入組織的食種就需要為組織出力,即使?fàn)奚苍谒幌В业暮芏嗯笥讯际窍г谀抢锏摹?p> “據(jù)我所知,食種大多都是獨(dú)立存在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展到形成組織了嗎……”方哲說。
“我是在半年前聽說的,當(dāng)時有好些食種加入了那個組織,之后我便與他們失去了聯(lián)系,有傳言說那里弱者會被強(qiáng)者吃掉,據(jù)說互相蠶食可以變得很強(qiáng)?!?p> 食種之間竟然會互相蠶食,這還真是天大的奇聞,方哲想,食種可以消化的了食種的肉嗎?
“你去了那里,那孩子們呢?”
“我去那里可以換得食物,這樣我就可以養(yǎng)活他們了?!睒銜哉f著又哭了起來,作為一個母親她現(xiàn)在為自己的軟弱無能感到難過和憤怒。
方哲站在那里略顯局促,有些焦慮的他不知道該怎么辦,要是他的妻子在身邊就好了,多加兩個孩子也是沒什么的。
“那個,我今晚就走了,這次的恩德我一定不會忘記的?!彼f著拉開門走了出去,門輕輕地關(guān)上了,方哲站在門口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他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無奈才能讓一個母親做出這樣的抉擇。
第二天早晨當(dāng)方哲去敲對門的門時,已經(jīng)聽不到任何回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