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不僅狗子的臉色震驚不已,就連樂嚴的臉色也變的鐵青。他望著狗子,似乎想說些什么,但終究沒有說出來。
“先生,我在知州大人家中找到了這個。”在狗子驚恐的目光之中,寧十七提著狼牙棒緩緩走到宋小仙身前,道:“齒痕與荀大人頭骨上的痕跡一樣無誤?!?p> 宋小仙接過狼牙棒丟在樂嚴身前,喝道:“知州大人,你可還有何話要說?”
樂嚴極好的將震驚的目光轉而為一種為難之意,他道:“府中向來進出隨意,這狼牙棒說不得是哪個狂徒留下,豈能作為本官殺人的證據(jù)。”
被樂嚴這般一辯解,宋小仙陷入了沉默。的確,這般一說倒是無法判定兇手到底是何人了。
就在這一空閑,樂嚴繼續(xù)道:“狗子你為何如此污蔑我,這人明明是你殺的,卻還要拖我下水,到底是何意?來人將他給我?guī)Щ匮瞄T?!?p> “慢著?!彼涡∠纱舐暤溃骸肮纷?,館驛火燒一案當天,你在何處?”
狗子神色微怔,有意無意的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吳元松,忽然他打了個寒顫,低聲道:“那晚我在家中,并無外出?!?p> “不對吧?!彼涡∠尚Φ溃骸澳且鼓阋苍陴^驛之中,且還殺了人,之后又縱火燒了這館驛。”
狗子陪笑道:“大人這是說笑的吧,狗子就殺過一個人。還是受到……還是一年前的事了。”
忽然轉變了態(tài)度,宋小仙心中一陣疑惑,他似乎察覺到樂嚴在給狗子示意什么,但又不能確認,只得先放在一邊不去管,靜觀其變。
一旁的吳元松似笑非笑的道:“宋大人說話一定要有切實的證據(jù),切莫亂說話,這會落人口舌,今后難免會出現(xiàn)一些問題?!?p> “我有人證?!彼涡∠傻溃骸皡侵鞑荆憧蛇€記得驛丞李單?”
“李單?”吳元松輕笑一聲道:“李單他早就淹死了,死人如何當人證?”
宋小仙驚訝道:“吳大人怎么知曉他淹死了,他只是被劫匪劫走,怎能淹死了?”
被宋小仙這般一追問,吳元松忙擺手道:“那都是在下猜測的,不當真,不當真?!?p> 宋小仙譏諷一笑,道:“那大人猜測的倒是很準,前日李單的確遭遇溺水,只是鬼門關上繞了一圈,被我拉了回來?!?p> 說著話,宋小仙向著樂嚴一抱拳,連連表示歉意道:“那日之所以沒有等候知州大人前來,實在是由于救人心切,所以……還望大人見諒?!?p> 說話間,紫諾從馬車之中下來。她招了招手,一個年紀不大的年輕人緩緩走下馬車,看樣子精神倒是不大好,但卻已然沒有什么大礙。
李單目光一直都在吳元松的身上,只是眼神之中依舊還有幾分忌憚,所以只是小聲道:“大人為何要趕盡殺絕?!?p> 吳元松臉色更加難看,他急忙擺手道:“你……你胡說些什么?!?p> 其實李單出現(xiàn)最為驚恐的還不是吳元松,而是狗子,他目光之中的恐懼之意無以名狀,心中暗想著明明是自己親手將此人推下水庫之人,此時為何又站在身前,到底是人是鬼?
宋小仙微微一笑道:“水淹死者,一宿尚可救。先打泥壁一堵放在地上,將死者仰臥在它的上面,用壁土覆蓋死者,僅僅露出口眼,水氣自然被吸收到泥土之中,死者也就能復活?!?p> 望著面面相持的,特別是驚恐萬分的狗子。李單倒是忽然有了底氣,他冷聲道:“狗子,你殺人放火之事我已然全部告訴了宋大人,你也不要在隱瞞什么?!?p> 狗子看了一眼身旁的吳元松,接著又奇怪的看了一眼樂嚴,隨即深吸了一口氣,承認道:“一年前,我途經(jīng)丹河水庫遇見醉酒的荀大人,小人見其衣著光鮮,一時起了貪念,故而將其用狼牙棒打死,然后拋尸水庫。吳主簿受理此案,于是查到了我。知州大人與我有舊,故而為了包庇小的,將我一直藏在了他的家中,兇器也因此落在他的家中。”
吳元松見狗子這般承認,也不在隱瞞,只道:“這一年青陽縣無知縣,所以我撈到了不少油水。在得知新任知縣上任的消息后,便起了殺心。恰巧,我撞見了狗子,便以一年前的案子要挾,最終將王大人殺死在了驛館?!?p> 宋小仙忽然怔住,此案竟然就這樣結了,他呆呆的望著被開脫的干干凈凈的樂嚴,心中百感交集。官場可怕,卻沒想到如此可怕。
宋小仙在次一抱拳道:“知州大人,你的確很厲害。先前李晉中大人說起此事,我倒是沒有在意過?,F(xiàn)在來看,我還是太年輕了?!?p> 樂嚴淡淡一笑,輕聲道:“宋大人能認識到這些,倒也難能可貴。只是經(jīng)歷此次之事,我怕是不能在青陽縣和你把酒言歡了。不過我相信,在今后的官場之上,你我還有遇見之日?!?p> 望著牽著毛驢遠去的樂嚴,宋小仙百感交集。眼前的一切可以很清楚的看出,狗子與吳元松皆都將一切罪責加在了自己身上,而樂嚴最多不過是一個包庇罪犯,按照他在京城的背景最多調任罷了。
宋歷十三年夏天最后一場瓢潑大雨過后,終于將菜市口上的鮮血沖刷干凈。
曾經(jīng)威風八面的縣衙代理知縣換了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此人半月之間將衙門中的舊案重新審閱一遍,將所有存在疑點的案子又重新審理一遍。致使牢房之中囚犯進了一批,出了一批,倒是喊冤的聲音沒有了。
光鮮亮麗的衙門大堂門前,換了個更加大鼓,也重新?lián)Q了一副鼓槌。就連條幅也換成了,宋律面前,人人平等。
本來人們對于這人人平等不屑一顧,但自從將新任知州大人的親戚,以欺壓百姓之名下放大牢,并且打了板子之后,百姓無一不開始尊敬這王法大堂。
縣衙后堂宋小仙修剪枝葉,忽然想到吳元松被斬首那天說的話。
“這世道本就如此,就算今天殺了一個吳元松明日還有千百個吳元松。即便是樂嚴也不過是小嘍嘍,真正的人物都在天上,你我無日月之能,如何能改變這天?”
想到這里,宋小仙丟下剪刀,憤怒道:“據(jù)我所知,狗子與吳元松的家眷都被樂嚴帶走,怪不得他二人會將一切罪責全部承擔。這樂嚴若是在撞在我身上,定然讓他好看。”
紫諾無奈的搖了搖頭,苦笑道:“既然都過去了,就不要在提了。前些日子聽說城南有口枯井每到月圓之夜,便會倒映出明月。今夜正巧是十五,哥哥是否去看看這奇觀?”
“枯井如何倒映?”宋小仙疑惑的搖了搖頭,隨即又點頭道:“那今夜便去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