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全走出鎮(zhèn)口,脫下外袍將長槍裹了,認(rèn)了蒼南山的方向,身形一動便沒入了林子。
曹家與陸家本是世仇,勢力相當(dāng),平日也只能是小打小鬧,爭擾數(shù)百年也沒能分出個高低,二十年前兩家高手在蒼南鎮(zhèn)旁建甌山頂峰決戰(zhàn),曹家高手拼了重傷將陸家高手陸仁賈打下了山崖,本以為陸仁賈必死無疑,曹家便趁機(jī)大肆打壓陸家。但礙于官府,一直未曾趕盡殺絕。
本以為陸家再無翻身之日,卻在七年前一名神秘高手橫空出世,曹家數(shù)十名高手接連被斃。那時世道早已不同,朝廷衰弱,天下叛軍四起,無人再管江湖恩怨。但曹家念及人倫常理,未曾想過陸家會趕盡殺絕,結(jié)果陸家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借暴雪突襲曹家,幾乎將曹家兩千余人殺得干干凈凈。
那時曹全年方十四,年紀(jì)雖小卻是已知事情輕重。心知自己乃是曹家唯一血脈,硬是在尸山血海中趴著一動未動,靠喝血吃死人肉為生。曹家大院深藏山林,平日只有些許陸家殺手在附近監(jiān)視,是以一直沒人發(fā)現(xiàn)曹家已被滅門。直到文刀山帶兵路過,方才發(fā)現(xiàn)此慘案,殺盡陸家殺手,擊退了陸家援軍。在清理尸身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息尚存的曹全,這才將他救下。
之后曹全跟著文刀山四處征戰(zhàn),兩年中愈加成熟,也從各處得獲消息,那神秘高手便是陸仁賈,他墜入崖底非但未死,并且還學(xué)得了一手極高明的劍法,在與文刀山戰(zhàn)敗后退居蒼南山創(chuàng)建了蒼南劍派。
連連征戰(zhàn),曹全手下沾染鮮血不少,對殺戮也有了些許厭倦。又聽聞陸家勢大,未免文刀山遭到牽連,留下信離開了軍營,隱居深山。
本想就此清茶淡飯度此余身,卻突聞文刀山兵敗身死,悲痛之余想起之前在霖湖與文刀山結(jié)拜之時,文刀山曾對眾人說過霖湖橋橋柱上有兩處隱秘的機(jī)關(guān),里面可以藏納物品。如果他某日兵敗身死定會在此留下仇人姓名。又見其余眾人畏懼神秘高手勢力,無人敢前去取信,只好快馬趕來,一番偽裝,上橋取了文刀山的遺書。
曹全出城后滿懷激動的打開了信紙,本以為自己馬上便可以知道殺害文刀山的元兇,為他報仇,但當(dāng)他看到信中內(nèi)容之后才突然驚覺,他不識字!
于是他只得將信紙收回了胸前袋內(nèi),前往林中取了早先藏好的長槍,又潛回霖湖橋邊,盯住了馬三。本想殺了馬三之后便離開蒼南鎮(zhèn),去找識字的人幫忙讀信,卻又被蒼南少主陸過德所盯上。
曹全想到這里,突然一驚,剛才被陸過德勁力所傷,噴出的兩口鮮血,大半吐在了自己胸口!當(dāng)時未曾細(xì)想,此時想起,胸口那麻布袋子,又怎么擋得住血液侵透!
念到此處,也顧不得什么槍不離身,左手將裹住長槍的外袍一抖,丟開了長槍,右手則向著外袍口袋伸去,取出信紙一看,只見那紙張大半染成了黑紅色,唯留下最底端的三個字還能勉強(qiáng)分辨。
這三個字曹全倒是認(rèn)得,是文刀山的名字。
看著信紙上最后剩下的“文刀山”三個大字,曹全只覺得自己胸口似乎被大錘猛的一撞,氣血翻涌,引動了之前的內(nèi)傷,曹全再堅持不住,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仰天一跌,便昏倒在了地上。
日升日落,月再西斜,白晝轉(zhuǎn)瞬即逝。
陸仁賈一掌狠狠的拍在了一整塊木樁打磨的木幾上,木幾隨即炸成了碎塊,分散至大殿的各個角落。世人都知道蒼南掌門劍法無雙,江南第一。卻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內(nèi)功也是如此的深厚。
“廢物!已經(jīng)過去了一天一夜,你們卻什么都沒有找到?!标懭寿Z的臉已經(jīng)變成了青紫色,或許自從他當(dāng)上這蒼南掌門后便再沒有如此憤怒?!俺鰟恿艘话俣嗳?,一點蹤影都沒有查到。我兒子那么大一個人還能憑空消失了嗎?”
跪在最前面的一人抱拳說道:“少主當(dāng)時說發(fā)現(xiàn)了文刀山黨羽,便留下我們獨自走了,興許少主仍在追蹤敵人…”他還欲再說,卻是一道白光閃過,那人忽的倒下,脖子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道血痕。陸仁賈的右手仍舊按在劍柄上,劍也仍然沒有出鞘,沒有人看清這一劍。
周圍的人任由鮮血灑在自己身上,頭低的更下了。
“繼續(xù)給我去找,還是那句話,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是!”周圍的人松了口氣,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大殿。
“阿文,你從賬房拿三千兩銀票,去幫我找朝音幫的萬事通和帝王宗的姜游炳。讓他們也幫我四處留意一下。”
“是”一個黑影突兀的從陸仁賈的身后冒了出來,然后又突兀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吩咐完眾人,陸仁賈心中的不安卻絲毫未減,此時文刀山剛死,蒼南鎮(zhèn)表面平靜內(nèi)中卻是暗流激涌,各方勢力匯聚一堂,有文刀山舊部想搶回尸身,有其仇家來一睹為快,還有那幾位大人的手下晝伏夜出,暗藏橋邊監(jiān)視…自己兒子的經(jīng)脈重接不久,武功低微,性子卻又是驕縱自大,只盼千萬別出什么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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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倉王劉尚佶卓立蒼南鎮(zhèn)城墻之上,霖湖橋邊風(fēng)吹草動盡收眼底。
黑暗中,刀劍的寒氣夾雜血腥不住浮動,霖湖邊白影閃動,伏尸滿地,時而一聲悶哼傳出,便又是一名黑衣人倒在了地上。
劉尚佶胳膊上系著黑色絲帶,白袍白冠,神色淡然的望著鎮(zhèn)中的一切,當(dāng)日流星城被神秘高手突襲,文刀山重傷敗逃,自己也被困亂軍之中,鑌鐵所鑄的長槍用斷了七柄,方才殺出一條血路,收攏殘部隱入山林。修養(yǎng)了半日,便接到消息,文刀山死于霖湖,尸身掛于橋邊示眾,頭顱不知所蹤。
當(dāng)下也顧不得其他,飛鴿傳書告知了徒弟曹全,便匆匆?guī)Пs來。晝夜兼程行軍兩日,才趕在一個時辰前趕到了蒼南鎮(zhèn)。
劉尚佶久經(jīng)戰(zhàn)陣,料定橋旁定有高手潛伏,派了高手作為誘餌,大隊兵卒潛伏左右,敵人果然中計,困于陣中,被分散絞殺。
數(shù)名白袍人快步跑上城樓,在劉尚佶前方三步跪下。
“稟告副城主,湖邊高手無一逃脫,已被盡數(shù)殺死。在橋上機(jī)關(guān)發(fā)現(xiàn)了一封城主留下的密信。”
領(lǐng)頭白衣人說罷,上前幾步,將信紙遞給了劉尚佶。
劉尚佶看向手中信紙,先是一驚,隨后眼中泛起了一股殺意。
“你們有沒有看過這封信!”
白衣人一驚,又再跪下,道:“屬下絕未看過此信!”
劉尚佶眼神閃爍,似在猶豫。盯著白袍人看了好一會,終于散去了氣勢,擺了擺手道:“下去吧。”
白衣人等松了口氣,行了個禮,緩緩?fù)讼铝顺菢恰?p> 劉尚佶又看了一遍信,雙手突然運力,信紙頓時化作了灰燼,漫天飛舞。
“江湖要變天了..”
劉尚佶盯著漫天灰燼沉默了許久,一揮袖袍,示意手下收兵,足尖一點躍下了城樓。身形剛剛落下,一名白袍人飛奔而至,跪下行了一禮,道:“副城主,曹全兄弟傳來消息,說他已經(jīng)到了蒼南山,打算查明文刀山的死因,如果有什么不測,萬事便只能仰賴副城主了!“
劉尚佶面色劇變,猛然扭頭望向了蒼南山。
“不好,曹全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