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四）

　　　　二十二日御舟進(jìn)入山東境內(nèi)，山東紳衿軍民數(shù)十萬，執(zhí)香跪迎。山東連年饑荒，承蒙皇恩，才得以渡過一劫，他們是來感謝皇上的，宛茗站在康熙身后，看著這片在幾百年后孕育她的土地，這片土地上樸實勤勞的人民。

　　想起方才萬人跪拜的震撼景象，說不定這些跪拜的人中就有自己的先祖，宛茗神情有些恍惚?！跋爰伊耍俊薄班??！蓖疖驹谝慌匝心?，皇上明明是跟張廷玉在一邊下棋，偏要她去研磨?！皶缕迕?？”康熙一邊落子一邊問?！安粫?，琴棋書畫奴才一樣都不會?！薄澳惆屢膊唤棠?？”康熙執(zhí)著子，停下來看她，怎么有人什么都不會還說的有功一樣?！敖塘?，奴才不想學(xué)，不喜歡?！薄澳悄憧捎邢矚g的？朕讓衡臣教你?！睆埻⒂駴]想到如此重?fù)?dān)落在了自己身上，愣了一下，“皇上抬舉臣了，宛茗日日跟在圣上跟前，耳濡目染，何用臣教。”“耳濡目染？朕看是朕太放縱她了。”康熙喝了口茶，“不如真把她許配給你吧?！薄俺蓟炭帧！边@次張廷玉真的被嚇著了，撲通就跪下了，他常常陪著皇上，宛茗這丫頭的各種劣跡他見得太多了，再加上她和十三爺那層不好說的關(guān)系，這要是娶回去還得了？

　　“皇上您就別亂點鴛鴦譜了。”宛茗也嚇得胸口一緊，“不過張大人，您也不用這么嫌棄奴才吧……”張廷玉那副躲瘟疫似的表情，讓宛茗心情很不好。“?。俊睆埻⒂胥读算?，方才他是太激動了些?？滴醮笮ζ饋恚骸半捱€沒打算把她給你，朕還留著她有用?！薄笆前?，”宛茗不滿地癟著嘴，她就是專門用來被皇上調(diào)侃的，“皇上還要留著奴才墊桌子腿呢?！笨滴趼勓源笮?，張廷玉不禁感慨，宛茗能如此得寵，也是有她的過人之處的。

　　“十三爺在么？”皇上午睡，宛茗抽空來看小十三?！霸?，姑娘請?！蓖蹴樛崎T道：“爺，宛茗姑娘來了?！薄罢媸窍】?，什么風(fēng)把你這個大忙人吹來了？”“你就甭挖苦我了，小心我嫁給張大人去?！蓖疖÷曕止??！笆裁?？”十三沒聽清，不過憑直覺不是什么好事?！皼]什么，我吃咸了?！边@是什么理由……“那個……我想下船?！薄跋麓孔鍪裁?？”十三不解地看著她?！拔业募以谶@里，我想……回去看看?！蓖疖郯桶偷厍浦?，到了家鄉(xiāng)不能下去看看的話，她會死不瞑目的?！澳慵钡氖裁?，等舟靠岸自然會讓你下去的?；拾敳皇且毫魩滋烀?。”原來她的家在山東，好像是有些山東口音，一開始宛茗這奇怪的哪都不靠的口音，十三是琢磨了好一陣子的，后來聽習(xí)慣了，也就不再深究了。如果他問，宛茗一定會告訴他這不是奇怪的口音！是普通話！普通話！是帶著山東味的普通話！

　　“我怎么知道，那會去濟(jì)南么？”“嗯，你一個貼身伺候皇阿瑪?shù)模B他老人家的行程都不知道，怪不得沒人巴結(jié)你。”十三笑道，也多虧她這樣的性子，反而省了很多麻煩。對十三嘲笑自己十分不滿，宛茗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并表示沒有他的份，“十三爺，奴才記仇的很，往后啊，您進(jìn)宮用膳喝茶都當(dāng)心著些?！薄半y不成你還給我下毒？”她竟然為了這事要給他下毒？！“那倒不會，奴才哪敢啊。不過就是些鍋灰鼠屎的，奴才不小心掉進(jìn)去了。”十三這回不笑了，沒想到這小丫頭這么心狠手辣，要活活把他惡心死。

　　御駕到達(dá)濟(jì)南，宛茗告了一天假，打算自個出門閑逛。于是這天早上夜禁剛過，天才亮宛茗就裹著個大斗篷出門了。至于她為什么挑了件大斗篷，對，各位猜對了，這次南巡，她把現(xiàn)代的東西都帶出來了，大斗篷是為了遮她的“奇裝異服”用的。宛茗東拐西拐的，以為自己又迷路了的時候，大明湖到了。

　　嫩綠的柳絲垂下來，宛茗拽著一根柳條望著湖面，要是晨葭在就好了。她有一肚子話想說，也只有晨葭能懂。宛茗折了兩根柳條，剝了外皮，坐在亭子里編了兩只鐲子。一湖春水思鄉(xiāng)情，到了家鄉(xiāng)，卻到不了家，宛茗心中是種說不出的酸澀滋味。別人思鄉(xiāng)，還知道家在哪里，她的家呢？在這里又不在這里。不過，夏雨荷這會兒在哪呢？應(yīng)該還沒出生。宛茗望著湖面，不一會功夫就從思鄉(xiāng)之情跑偏了。

　　“這么晚才回來？也不怕犯了夜。”偷偷摸摸地溜進(jìn)門，好巧不巧地碰上了十三爺?！拔疫@正打算去找你，也不說一聲就出去了，害我擔(dān)心一天?！薄拔疫@不是回來了么?！蓖疖斨粡堄懞玫哪樣先ィ涯疃皇兰o(jì)這種事怎么能讓別人知道。十三嘆了口氣，他就是拿她沒辦法，“下次別自個出去，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有迷路的毛病。冬天都沒見你穿這些，開了春倒裹上了。”十三伸手去拉她，宛茗趕緊往后一躲，“哪有哪有，不多不多?！弊鲑\心虛地使勁裹了裹斗篷，宛茗邊退邊說：“明個還要早起，爺早點休息?！闭f完就跑了，十三還站在那里皺眉，這是怎么了？

　　不知宛茗到濟(jì)南了沒有，晨葭握著一枝桃花坐在院子里曬太陽，她這一走，連信也不能通了?！跋胧裁茨?？”九阿哥拈花而來，戴在晨葭發(fā)間，低頭吻她的臉頰，“人比花嬌?！薄澳闵俸逦伊耍疫@樣子能好看么。”晨葭指了指隆起的腹部?！斑@樣更美?！本虐⒏鐚⒆郎系难喔C端給她，“聽說你要做衣服？”

　　“給孩子做的，你消息倒是靈通，我才有這想法，你就知道了?！背枯缃舆^碗，燕窩這東西，她真是喝不出什么特別來，果然天生就不是享福的命?！爸弈舴颉＿@些東西還是讓下人去做吧，你歇著就是?！薄盃?，”晨葭嘆道，九爺老是把她當(dāng)成個瓷娃娃，她哪里有這么弱不禁風(fēng)，“天天什么事都不做，我也悶得慌，你就讓我做吧。將來孩子穿著額娘親手做的衣服，也會更暖的?！?p>　　“罷了，那你就做吧，只是別累著了?！本虐⒏缦氩怀鰟e的理由反對，只得應(yīng)了，撫著晨葭的肚子道：“額娘這般疼你，將來可要好好孝敬她。阿瑪可沒你這福氣，你額娘何時給我做過衣裳？連個手帕都沒有。”“有這功夫胡言亂語，還不如想想咱們女兒的名字去?！背枯缧χ虻羲氖帧！斑€是你想，我聽你的?！薄班拧蚁胂搿棋Ｋ菹Α徒腥菹Π??！痹缟峡吹巾f應(yīng)物的這句詩很有感覺，晨葭這會想起來了。喂喂喂，早上剛看的一句詩，隨意了點吧……偏九爺還同意了：“嗯，咱們的女兒一定會想你一樣，秀外慧中?！背捎H這么些日子，晨葭臉紅的次數(shù)倒是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