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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俠一枝梅之嘉靖一五六六

第五十六章 別有淵源

怪俠一枝梅之嘉靖一五六六 莫折隨風 4287 2021-02-17 22:03:08

  小梅第一天回來后,下午稍事休息,并將后續(xù)工作安排了一下,第二日便去一個個看問病患了。醫(yī)院按照小梅吩咐的,用茶葉燒熏患者出痘處,用以止癢,并用胡荽煎酒,灑在床帳席下,另采了楊柳根去煎了做成湯浴,供患者出寒氣,以及用枇杷葉洗爛痘等可批量化操作的方法,先大范圍抑制痘癥的擴散,減緩病患痛苦。

  對于病癥較淺顯的患者,小梅著了內(nèi)醫(yī)院這次帶來的醫(yī)女們,將準備好的蕎麥、大豆、赤小豆、豌豆、綠豆細細研磨了,敷在爛痘及癰上,將蠶繭同白礬一起,敷在痘疳上,另備了蜂蜜酥油,用以并潤痘痂,可無瘢痕。小梅自己則托了離歌笑,討了些沉香、乳香、檀香來,讓官役用這幾種燒煙,用以辟惡氣,托痘。如此,醫(yī)院一眾方才有條不紊起來。

  小梅花了三天時間,顧不上吃飯才把一些重癥一一問診多半,離歌笑中途來看過一次,把梓沁帶了來,后者前段日子被封了御醫(yī)女,此次隨軍還從惠民署帶來了幾十個醫(yī)女,如今便都隨她一起來了醫(yī)院幫忙。小梅對梓沁是信得過的,花了半日,將自己看過的癥狀及并發(fā)癥如數(shù)與梓沁說了,將下過的藥以及用藥后的效果也一一交代,終是分擔了些病患過去,自己才得閑睡了小半個時辰,第四日下午才算是把剩下的重癥都疹過一遍,輕度以及正在治療的病患則交由梓沁負責,整個疫情算是開始真正得控。

  這期間,小梅囑咐樸浩帶人,將避免傳染的注意事項,以及醫(yī)院用以去晦的藥物,送到城中挨家挨戶分發(fā)并交代好使用方式,而后新生的病患數(shù)量也開始降了下來,人心稍定。

  又過了幾日,開始陸續(xù)有人痊愈,梓沁也慢慢接過了醫(yī)院的事務(wù),她是大明過來的醫(yī)女,在宮里一直跟著徐長今,是以一眾醫(yī)官及醫(yī)女無不聽服,小梅也漸漸放手,偶有拿不定主意的再親自處理。

  這一日,小梅正與梓沁商議,等最后一波病患痊愈后,再統(tǒng)一于城中篩一遍,看看有沒有遺漏的,想著再觀察月余便可安心些了。因近了晌午,就叫人把飯送到了屋子里,正吃著,聞得門外通報,有宮里的人來傳話。

  梓沁去開了門,小梅起身,待看清來者,趕忙迎上幾步見禮“樸大人。”

  樸宗敬目光落在小幾上,語氣歉然“打擾大人用餐了。”

  “啊...哈~”小梅笑了笑“不妨事不妨事”看向樸宗敬空空的雙手“大人是來傳達旨意的么?”

  樸宗敬斂容回稟“確有旨意”出手止了要跪下接旨的小梅“今日并非宣旨,大人不必拘謹”遂道“近日呈上的奏報殿下都看過了,上心甚慰,特于明日,在留守府設(shè)宴慶功。大人是首功,所以提前一天令臣下相請,并將袍服送來,明日卯時正,內(nèi)侍府會派人來接大人”回身向門外道“把殿下賞賜的袍服送進來。”

  門外的樸浩呈著一套衣冠進了房間,雙膝跪下將衣冠舉過頭頂,低著頭朗聲道“大人。”

  “這...”小梅看向衣冠,見是二品的官制。

  “這是殿下對大人的封賞,旨意已下,明日會當眾宣讀”見小梅猶豫,樸宗敬正色道“大人不必顧慮其他。”

  “啊...是”小梅正要伸手接,見樸浩看了自己一眼,遂向一旁的梓沁“額...嗯,交給梓沁吧,先幫我收起來。”

  梓沁上來接了樸浩手里的衣冠,正待退下,樸宗敬像是想起什么“這位,是內(nèi)醫(yī)院的宮御醫(yī)女吧?!?p>  “?。俊毙∶坊腥昏髑咴切諏m的“啊...是,這幾天,多虧有御醫(yī)女分擔,疫癥的情況才會及時控制。”

  “賀大人辛苦,有個幫手是好的”樸宗敬一笑,帶了些歉意“不過如今疫情剛剛得控,不可無人留守,宮御醫(yī)女還是留在醫(yī)院照料病患,就不必隨行去宮宴了?!?p>  “這...”小梅一時不明所以。

  梓沁向樸宗敬深深一禮“小的謝過殿下恩典,定當恪盡職守?!?p>  小梅便也順著說了“殿下英明”送走樸宗敬后,兩人繼續(xù)吃飯,小梅禁不住疑惑“你不想?yún)⒓友鐣俊?p>  “當然了”見小梅似有不明,想起了什么“哦,你可能不太了解這邊的情況,其實之前還好,大概是燕山君的時候興起來的”看向仍舊一臉不明的小梅,有些為難道“這邊的醫(yī)女,又被稱為醫(yī)妓?!?p>  “藝伎?”小梅糊涂了“藝伎不是都在教坊么?”

  “是醫(yī)院的醫(yī),妓女的妓。明白了吧?!辫髑邿o奈道。

  這自然再明白不過了,小梅有些吃驚“怎么會這樣?這.......”似乎沒有找到合適的名目“怎么能混為一談。”

  “怎么說呢”梓沁想了想“記得大小姐...”見小梅看向自己,一笑“曾說過,要么他們就是把孔孟之道讀傻了,要么就是拿著牌坊沽名釣譽,大帽子壓死了人,還說是那人沒把脖子練好。”

  小梅噗嗤一聲笑出來,不禁搖搖頭“醫(yī)者好歹也是行善之舉,講求的是修身鉆研,如何跟生色相混?!?p>  “一開始本也是出于好意”梓沁道“朝鮮尊崇儒道,恪守男女之別尤甚,所以以前婦女得病就診是個問題?!?p>  小梅想起來時路上,點點頭“醫(yī)者沒辦法直接面對患者,口口相傳難免有出入,下藥便沒了依據(jù)?!?p>  “所謂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吧”梓沁苦笑道“為此很多得了病的女性拒絕就醫(yī),死亡率很高,朝鮮太宗是第一個試著推行醫(yī)女制度的君主,也是從那時候開始,選拔女童教習醫(yī)理,不過畢竟是拋頭露面的事情,朝鮮人還是很抗拒,后來在世宗時還引發(fā)過一場辯論,但也確是需要,所以就逐漸保留和發(fā)展了下去?!?p>  “也算是個兩全的方法了,不過....”小梅心里知道實施起來并不簡單“只怕醫(yī)女的處境,也是很不容易的。”

  “是啊,良家女子自然是不出閨閣的”梓沁點點頭“所以醫(yī)女基本上都是從官婢中選出來的”神色多有落寞“出身卑賤,自然就該做低賤的事情”冷笑道“而后大家都發(fā)現(xiàn)了這些女子的好用之處,醫(yī)女的職責,也從只為女性與醫(yī)者之間搭建聯(lián)系上逐漸擴大開來,成為兩班約束女性的工具,甚至成為了另一個服務(wù)于男子世界的渠道,直到燕山君的時候,基本與娼妓無異”看向小梅歉然道“說到底,在那些藝伎面前,醫(yī)女們?nèi)耘f是要低一等的?!?p>  小梅回想這一路來的種種,多番滋味卻是卡在心口,沉思許久,看向梓沁“之前,雖然有教習尚宮講授朝鮮禮儀文化,但應(yīng)該不涉及這些吧,你怎么知道這么多,好像,在這里生活很久一樣?!?p>  “我本來就是朝鮮人啊?!辫髑叻炊尞悺?p>  “你是朝鮮人?”小梅驚詫“你不是常家的么?”

  “我又不姓?!辫髑咭恍Α拔业袑m烈疆,我家高祖時,于朝鮮也算簪纓世家,曾祖還當過兵曹參議?!?p>  “那可是正三品的堂上官啊”小梅大概知道那是個實權(quán)官職“但是聽三少爺說,你爹是侯爺?shù)牟肯???p>  “這不剛說到曾祖么,我爹早著呢”梓沁沒好氣道“曾祖那時,正值燕山君在位,戊午年間發(fā)生過一次誅殺儒生的霍亂,曾祖有些牽扯,遂被驅(qū)逐,中宗時才被啟用,不過父親提到過,曾祖那時便有了別的心思?!?p>  “別的心思?”小梅疑惑“什么意思?”

  “因禍亂時曾祖并未同流,反因驅(qū)逐位列功臣,起復(fù)時本是要加升的”梓沁狡猾一笑“卻是偏上了個折子,檢討未于難時直言,盡臣下道義,有愧王恩,叩請歸家著學,以教導(dǎo)儒生修身立世,不違君臣之道,朝堂深受感佩,主上更見其尊禮重道,下旨加封了曾祖為禮曹判書。”

  “禮曹”小梅回想了一下“那不是掌管史籍外交以及科舉宴儀的么”點點頭“倒是個閑散尊貴之處?!?p>  “對于朝鮮來說,禮儀這些雖冠冕堂皇”梓沁笑道“但是也要看用在誰身上?!?p>  “大明?!”小梅立時明白了梓沁的意思“所以你曾祖后來借機去了大明?”

  “說來這事情或許真的有緣分在”梓沁說著看向小梅“你可知先時,福建沿海最鬧騰的是什么。”

  小梅曾在江浙一帶做過鈴醫(yī),深知其害“自然是倭寇,不過近年來似乎已經(jīng)有些好轉(zhuǎn)?!?p>  “大小姐曾說過,戚大人是難得一見的將才”梓沁回憶道“倭寇之患不在一朝一夕,是積年累月的步步挑釁,不過最開始的糾葛,卻也讓我曾祖得了一次機會,大人可聽說過嘉靖二年的爭貢之禍?!?p>  “那時候還沒我呢”小梅哈哈一笑,而后想了想道“不過,在南直隸一帶行醫(yī)的時候,聽沿岸的漁夫們抱怨過海禁,提到過,市舶司就是因為一場仗給打沒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件事?!?p>  梓沁點點頭“約莫是了,我也是聽大小姐提到過,當時的日本大名細川氏和大內(nèi)氏各派遣了使團來,卻在勘合時有了齟齬,以至于后來爆發(fā)了武力殺戮事件。大內(nèi)氏的宗設(shè)沿路燒殺搶擄,當?shù)貍鰬K重,更是造成了多位高官戰(zhàn)死。自此大明廢除了福建、浙江的市舶司,與日本徹底斷了經(jīng)貿(mào)往來,這才讓倭寇險中求富貴,多次騷擾沿海,逐漸發(fā)展成了后來的倭禍?!?p>  “你曾祖難道也有參與?”

  “曾祖那時已近花甲,有了隱退之心”梓沁一笑“不過我祖父那時正好是水軍節(jié)度使,爭貢事后,日本大內(nèi)氏的一批人,在逃回國的途中,被風浪攔截至了朝鮮的海面,正好是我祖父守衛(wèi)的那片,一番對抗下,死傷諸多,后將生擒之二十人縛獻大明,那是我祖父第一次來到大明?!?p>  “但那時候,侯爺也還小吧。”小梅細推了推年月道。

  “老侯爺那時襲了南京指揮使,奉命護送祖父一行入京,途中遇有流寇,我祖父相助老侯爺皆一一化解,很得老侯爺賞識,遂在京時為我祖父上書請封,將一路經(jīng)歷陳情天聽,圣上惜才,便將我祖父留在了京中任錦衣衛(wèi)?!?p>  “錦衣衛(wèi)?”小梅想起離歌笑“那豈不是跟歌哥一樣?!?p>  梓沁搖搖頭“錦衣衛(wèi)的職責很多,我祖父為藩屬之人,既夠不上儀仗又不符合偵緝,倒是因為通曉漢語,所以被留在鎮(zhèn)府司做了一名翻譯官,一年后陳請將我祖母及父親接了過來,一家團圓?!?p>  “所以你父親其實算是長在大明的朝鮮人了?”小梅聽到這里,了然道。

  “是,父親三歲上便來到大明,于朝鮮幾乎是沒有什么記憶的,之前種種也是祖父傳于父親,父親再說與我聽?!?p>  “那令尊是如何又與侯爺相識的?”

  “自然是不能有私交的,嘉靖九年正旦朝賀的時候,老侯爺帶著快要行冠禮的侯爺來京朝賀,正好每年朝鮮使團也會于正旦進京,適逢一位翰林院修撰提及之前的舊緣,而正好朝鮮使節(jié)為我曾祖的學生后輩,兩家又是舊交,皇上感念這層緣故,特召了祖父入宮與使節(jié)相見,老侯爺作為當事人自然陪同,三人既是親情又是友情,皇上便當場做主,命三人以年齒為序,結(jié)為異性兄弟,三家永世交好,銘記兩國厚誼?!?p>  “然后呢?!毙∶吩桨l(fā)好奇起來。

  梓沁滿是幸?!叭缓缶图议L里短起來了唄,老侯爺聽聞祖父將父親也接了來,業(yè)已過了童齔之年,便陳請皇上讓父親做侯爺?shù)陌樽x,正旦節(jié)后便隨老侯爺一家回南京去了?!?p>  “所以你父親自小便是跟侯爺一起讀書的?”

  梓沁點點頭“父親與侯爺情同兄弟,雖是年少離家,但侯府確是把他看做自家子弟,沒有分別,后來父親更是考了武舉,進了南京親軍衛(wèi)指揮使司,直到后來遇到我娘,成親的時候才回的京中老宅?!?p>  小梅不由得感嘆這一番緣分,看向梓沁“還好李峘顧及疫情把你留下,不然到時候憶卿怕是要當場鬧起來了?!?p>  “我哪里值得他費心”梓沁冷笑道“這歷來是留守或惠民署,再不然便是濟生院討好上面的手段,況且燕山君之后本就被詬病,又是不成文的規(guī)矩,得便宜的自然不會多嘴,不關(guān)己事的也不會去討沒意思?!?p>  “你是說,方才是樸宗敬自己的意思?”小梅沒想到樸宗敬這么個看似油水不進的竟然會‘假傳圣旨’。

  梓沁搖搖頭“這種事兒怎么會有明旨下來,都是地方的揣測逢迎”若有所思“所以說他這是自己賣了個人情給我”想了想,忖度道“可他又何必為了我一個醫(yī)女這么費心?!?

莫折隨風

歷史小注:   爭貢之役是嘉靖二年(1523年)六月,日本左京大夫大內(nèi)義興遣使宗設(shè)抵寧波;未幾,右京大夫高貢遣使瑞佐偕寧波人宋素卿亦至。由于宋素卿賄賂NB市舶太監(jiān)賴恩,宴會時得以坐在宗設(shè)上座,其貨船雖然后至,但先于宗設(shè)貨船受檢。宗設(shè)怒殺瑞佐,焚其船只,追宋素卿至紹興城下,沿途劫掠而去,明備倭都指揮劉錦、千戶張鏜戰(zhàn)死,浙中大震,史稱“爭貢之役“。   事后,給事中夏言奏倭禍起于市舶,乃裁閩、浙兩市舶司,惟存廣東一處。在嘉靖年間的《寧波府志》中有如下記載:“兩夷仇殺,毒流廛市”。   這一事件直接導(dǎo)致明朝政府廢除福建、浙江市舶司,僅留廣東市舶司一處,也導(dǎo)致明朝與日本的貿(mào)易途徑斷絕,倭寇滋生,為后來的“東南倭禍”埋下了伏筆。   ——————————————百度百科   鈴醫(yī):即走方郎中,古時行醫(yī)之時,郎中身負藥箱、手搖串鈴,成年累月地于村市街巷往來奔走,為百姓除災(zāi)治病,他們有著豐富的治療經(jīng)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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