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初見端倪

　　　　陳項停下來，轉(zhuǎn)身向離歌笑幾人道“幾位在這兒等等，我進去與主帥說一下。”看向跟著回來的巡邏兵“你們也在這兒陪著莊老板?！?p>　　“辛苦了辛苦了?！彪x歌笑一拱手，滿是感激

　　陳項笑著點點頭，轉(zhuǎn)身上了石階，向大雄寶殿走去。離歌笑環(huán)繞四周，皆是古松、古柏，心道這寺廟也是個古跡，一撇頭，看見寺里，順墻根兒下擺了許多兵器和農(nóng)具，各個殿前也多有農(nóng)民兵守衛(wèi)，院內(nèi)還時不時有民兵在巡邏，心知是到了總營了，一眾人等了許久，卻不見有人出來。方才爬了不少的山路，每個人都是大汗淋漓，如今正在山腰上，風(fēng)氣干冷，幾人都不禁有些瑟瑟，各自解開腰上的小襖穿在了身上。

　　燕三娘一下子坐在了殿臺前的石階上，雙手又把小襖裹緊了些，不耐煩道“怎么這么半天？還不來人?！?p>　　幾個巡邏兵互相看了看，都竊笑了起來，離歌笑不好意思地向各方施禮道“見笑啊，見笑?！?p>　　常憶卿小步挪著走到燕三娘身邊，見后者還有些不明所以，悄悄附在燕三娘耳邊，道“你見哪個女子像你這般坐著。”說罷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燕三娘順著常憶卿的眼神看去：兩腿梯子型向兩方劈開，兩只胳膊搭在腿上。尷尬地左右看看，把兩腿悄悄并了起來，往里收了些，胳膊也往回收了些，靜靜地搭在兩膝上，作出了些姿態(tài)，但神情仍舊不對，整體上十分地不協(xié)調(diào)，柴胡和小梅別過頭，偷偷地笑了笑，并不敢張揚。此時，從大雄寶殿里先走出了三個人，后又跟出來一些。三人中，為首的，是個二三十歲的壯年，濃眉大眼，嘴唇很寬，貼著左眼的眉心，有個一指長的刀疤，微微倒三角的身材，體態(tài)均勻，虎背熊腰，走起路來，步履穩(wěn)健，氣宇軒昂。跟在他身邊的，左邊一個是陳項，右邊一個，看上去比那為首的年紀(jì)還大些，體型偏瘦，脖子有些歪，而且周身氣度與他旁邊的兩人也不大一樣，面目不惡，卻很是不耐看，多了幾分俗氣與戾氣，步子雖然不快，卻總有種要沖過來的感覺，渾身的沖勁兒，這一點似乎給離歌笑很大感觸，下意識地看了眼柴胡，不過兩人似乎也有些不同，那人眉頭深鎖，看向離歌笑幾人的目光很是警惕，帶有很重的審視，甚至是憤恨，這倒是讓人有些莫名其妙，亦或者有種人生來便是這般性情，也猶未可知。離歌笑周圍的巡邏兵看向來人，都上了石階，迎了過去。燕三娘也趕忙起身，回頭看向來人，再轉(zhuǎn)頭看了眼離歌笑，后者一撇頭，燕三娘拉著常憶卿走到了離歌笑的身邊。燕三娘見來人甚多，想著自己的裝束不妥，便把裙子放了下來，但兩個胳膊仍舊習(xí)慣性地環(huán)抱于胸前，側(cè)目而立，身旁站著的常憶卿，則怯生生地依偎著燕三娘。

　　常憶卿看來人還沒上前，低著頭，迅速向離歌笑悄聲提醒道“首陳青，右陳仿。”

　　離歌笑心下明白，正是要找的人來了，而陳仿，看上去也正合了常初雪給的資料：性子偏激，易怒，急躁。一笑，看向陳青，嘴唇微動“果然有大將風(fēng)范?！?p>　　小梅側(cè)頭悄悄向柴胡道“右邊那個，看上去不善啊?！?p>　　柴胡心下也同意，一側(cè)頭，悄言“是不好惹。咋看著比俺脾氣還大?！毙∶仿犃T竊笑了一下。

　　陳青一行已下了臺子，陳青走到離歌笑五人跟前，一拱手，聲音渾厚有力“莊老板。”

　　離歌笑獻上一個笑臉兒，小心翼翼地一拱手，道“哎，哎，您是？”

　　陳青一笑“在下陳青，這是”右手指引向陳項“我二弟陳項，這位是”左手引向陳仿“我堂兄陳仿，后面”轉(zhuǎn)頭示意“幾位都是昌順軍的頭領(lǐng)。想必舍弟剛剛也告訴你們了，我們昌順軍都是些窮苦人，躲在這深山里抗糧稅，為的，也就是一口飯吃。二弟方才也跟我們說了你們的事情，莊老板的鋪子，在潞城還是有些名聲的。不過這里還得跟莊老板吿個謙”說著一拱手，離歌笑連忙也上前回禮，神色卻是不太明白“前段時間，我們的人去各處籌軍糧，正好莊老板的鋪子也在其中，這才驚動了您來山西。不過我們也聽說，莊老板是菩薩心腸，愿意賒糧給百姓，以至于糧庫空虛，連鋪子里的伙計都幾乎無糧為繼，我們也不好再去強奪，另留了些糧食在那邊，這件事情還望莊老板不要計較?！?p>　　離歌笑忙擺了擺手，似乎生怕陳青以為他在意，語氣殷勤“大帥哪里話，哪里話?！蹦樕细砹艘桓背钊荨鞍?，都不容易么，我也總不能看著山西的百姓眼瞅著有糧，吃不著吧。老說商人重利輕義，重利輕義的，我倒是想，能幫一把是一把，您說是不是~”

　　陳青欣慰地一笑，點點頭“莊老板果然深明大義！”

　　離歌笑換了試探的語氣，小心翼翼“不知道大帥能否給我們指條進城的路，我們也好盡快趕回去，料理鋪子里的事情?！?p>　　陳青先是看看陳項，再與后面一眾人相視一眼，除陳仿外，幾人都笑了起來，笑著勸慰離歌笑道“我勸莊老板還是不要太心急了，如今你們進了平順縣，要出去，恐怕沒那么容易?！币婋x歌笑幾人互相看看，滿臉的不解“不瞞莊老板，前幾天，我們剛與朝廷有過一場大戰(zhàn)?，F(xiàn)如今周邊的形勢，想必莊老板進山的時候也已經(jīng)有些了解了，駐軍甚多。而且，莊老板的糧鋪在潞城，不屬于我們的勢力范圍，很多駐軍也在那邊，莊老板要是從我們這里回去，恐怕就不是回鋪子，而是直接進府衙了。”

　　陳項也笑著解釋“是啊，莊老板，前些日子，朝廷派了四路人馬來圍攻我們，都被打敗了，可如今這山界外，仍舊圍了不少駐軍，有山西的也有河南的，我看你們近些天是回不了城的。不如這幾日，你們先住下，等過些時候，朝廷松懈了，我們再差人送你們回去?！?p>　　“這.........”離歌笑一時猶疑

　　陳仿卻是未等離歌笑說話，搶上一步，指著離歌笑一行，向陳青厲聲道“大帥，這些人不能信！”

　　“不得無禮。”陳青向陳仿厲斥。

　　“哎呀”陳仿仍舊不依不饒“剛才我就勸你們半天，你們都不信，他們肯定是朝廷派來的。要我說，把他們都關(guān)起來，問個清楚?！标惙抡f著，離歌笑便顯得有些無措和不知如何是好，小梅和常憶卿也小心地看著周圍，好像有人會突然把他們抓起來似的，柴胡和燕三娘看向周圍的眼神也有了些許警惕。這時，一個老者背著手穿過廟門，踏進院子，正好聽得陳仿的這些話，便快步向這邊走來?！叭羰谴蠊賰?，還能把咱們被抓的人給換回來，什么盛茂升的莊老板，還大白天的被官兵追到山里來，誰信！我呸！我看他就是......”

　　老者未等陳仿說完，遠遠怒斥道“你給我住口！”

　　陳仿看向來人，連忙趕上去迎，老者也不理他，徑直往這邊來，陳仿只得跟在一旁，著急道“叔兒，您不知道.........”

　　陳奇是陳青的爹，年輕時跟著父親跑過鏢，練得一身好功夫，如今歲數(shù)大了，卻仍舊十分精神，陳仿脾氣暴躁，多次惹禍，都是陳奇幫他擺平的。后來，陳青聚眾抗糧，陳仿的父親陳謙被抓，死在了牢里，陳奇便收留了陳仿在身邊。

　　陳奇頓住步，陳仿也不敢再繼續(xù)說，立在一旁垂首，陳奇怒呵“俺不知道甚??！老子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還能沒你知道！”說完，繼續(xù)向離歌笑和陳青這邊走來，走到跟前向陳青道“孩兒啊，這位”伸手請向離歌笑“可是盛茂升的莊老板？”

　　陳青向老者一笑“爹，您咋來了。恩，是，這位就是莊老板?！崩^而又疑惑地問道“您認識？”

　　陳奇一仰頭，擺擺手，笑道“俺咋個認識。這不，年初，潞城還在咱手里的時候，俺偷偷去城里，看過張庵家的，他四嬸子說，內(nèi)城縣衙邊上的盛茂升，一年前，被一姓莊的老板盤下后，便摘了不準(zhǔn)賒糧的舊規(guī)，還經(jīng)常設(shè)棚施粥的，家家兒念著他們的好兒啊。而且那時候，老二不也正各處籌糧呢么，還去過那個鋪子呢。后來老二回來還跟俺說，那鋪子的糧庫都空了，反倒留了些糧，在那兒救濟掌柜的和伙計。俺就埋怨他，咋別的大戶不搶，偏找那老實人。如今這莊老板有難處，咱可不興為難人家?！?p>　　陳奇的一通話，讓離歌笑一伙踏實不少，同時也再一次領(lǐng)略了初雪對事態(tài)掌控的精準(zhǔn)。離歌笑似乎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擺擺手，向陳奇躬身一禮，愧然道“老伯嚴(yán)重了，都是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