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兩難之境
柴胡癱坐在地上，一手撐著地，一手抬起來擦了擦頭上的汗，心有余悸道“好險，差點兒出不來了。”
燕三娘似乎還沒從方才的變故中緩過來，不只是念著小梅，也為這死里逃生，雙目無神，語氣有些迷茫無措“梅梅...梅梅還在里面。”說罷，起身欲把那已合上的石板打開。
離歌笑趕忙起身，雙手抓住燕三娘，把燕三娘扳過來，面對自己，語氣急切，同時還有一絲緊張“冷靜點兒三娘，冷靜點兒！”柴胡在一旁倒是清醒很多，但看向方才沖出來的那片青石磚地，眼神仍舊充滿了落寞和哀痛?！盁o論小梅是生是死，現(xiàn)在僅憑咱們?nèi)齻€都改變不了什么。而且，不管是為了陳青他們還是為了梅梅，咱們首先要活著，才能再做打算，才能想辦法改變現(xiàn)在的局面。你明白么？！”
柴胡聽得此話，看向離歌笑，難得有審時度勢的冷靜“那你說現(xiàn)在咋辦？”
“聽小梅的，先出去。”離歌笑看向，身后的雕花大門，心里似乎在相信著什么
柴胡雖然知道沒有別的方法，卻仍舊有些心痛，語氣急切“你真不管娘娘腔了！”燕三娘聽得柴胡此言，似是回神般，看向離歌笑。
離歌笑被看得心里一陣絞痛，語氣卻仍舊保持了沉著“方才那機關(guān)若真想要小梅的命，現(xiàn)在想辦法也來不及了，若他們的目的不是要咱們死，那梅梅就是他們最大的籌碼。就目前的發(fā)展看，后一種的可能性更大。梅梅暫時不會有什么危險，初雪最擔(dān)心的是平順縣，只有控制了平順縣的局勢，才能為救小梅做打算，否則咱們沒有勝算?！辈窈牭妹靼祝坪踹€是不甘心。
燕三娘卻是鎮(zhèn)定了不少，但更多是無奈，目光仍舊落在那空曠的青石板地上“好，聽你的?！闭f罷，看向離歌笑“先救陳青，再回來救梅梅。”這話聽上去，似乎是在固執(zhí)地，迫使自己相信小梅還活著，亦或是，在用這種執(zhí)念，支撐起最后的一些氣力。
離歌笑看向三娘，似乎聽懂了她想說的，緩緩點點頭，側(cè)頭看向正看著自己的柴胡，問道“你呢？”
柴胡也點點頭，道“聽你的。”說罷站起身來。
離歌笑扶著燕三娘起身，環(huán)顧四周后判斷道“這里應(yīng)該就是圜殿?！闭f罷，略略思索片刻，快步沿大殿四周的雕花透窗向外察看，繞到殿后停住腳步，指向窗外道“這邊是存心殿，那這邊”說罷，轉(zhuǎn)身向反方向走“就是承運殿了，咱們得從承運殿前的場子里穿過去。”說著，透過正對承運殿的雕花門向外望去，見四下無人，眉頭微皺，有些疑惑，側(cè)頭向燕三娘和柴胡道“小心點兒，跟緊嘍。”
柴胡和燕三娘，也都貼著門向外望著，聽得這話，皆點點頭，恢復(fù)了戰(zhàn)備狀態(tài)“知道了。”
離歌笑點點頭，反手緩緩將殿門打開，抽身出門，出門后仍舊貼著殿門，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待觀察無誤，一側(cè)頭，起身先向承運殿的西偏門跑去，柴、燕緊隨其后，三人到達西偏門門洞里，柴胡將門閂悄無聲息地取下，離歌笑上前，將西偏門右扇緩緩?fù)崎_些，透過縫隙向廣場上看去。忽然間定住了，無聲地嘆了口氣，回身正對西偏門，兩手向前一推，門大開。
離歌笑的這一舉動，完全出乎了燕三娘的意料，立時看向離歌笑，壓低了聲音，語氣很是著急“你瘋啦。”
柴胡也不明白，語氣很是著急“老離，你干啥！不想出去了？！”
離歌笑無奈地苦笑一聲，揚了頭，語氣有種聽天由命的妥協(xié)“沒用了?！辈窈⒀嗳飳σ曇谎?，似乎預(yù)料到了什么，齊齊地向漸開的門外看去：承運殿前的廣場里，一個人正負(fù)手背對著他們傲然獨立，廣場里只點了零星的府燈，卻足以令他們認(rèn)出那獨一無二的氣質(zhì)————常初雪。
離歌笑三人舉步從西偏門進入廣場，承運殿階下兩旁，兩只銅鶴燈上點著少女臂膀粗的蠟燭，東西配殿前零星點著數(shù)盞府燈，隱約見得初雪身形。大概是感覺到了三人的存在，常初雪緩緩回身，就在她完全面向離歌笑三人之時，東西配殿殿門齊開，百余錦衣衛(wèi)將離歌笑三人與常初雪圍在中央，這百余人的衣著與那日在平順縣圍攻小梅的七人一模一樣，每人執(zhí)兩桿八方琉璃宮燈，整個場子被照得猶如白晝，三人一時被晃得無措，定睛看去：常初雪頭束巾幗，著一身鴉青色掐金絲冬梅對雪蜀錦緞交領(lǐng)長袍，交領(lǐng)是一整塊兒以銀線暗壓了如意團紋的綰色湖綢，腰上束有十指寬的雙層牛皮腰帶，于上嵌有一圈兒一寸寬的黑色護甲，前部中央以一塊兒近五寸長，比護甲寬出半寸多的青銅包裹。雙手用以黎色蜀錦包邊兒的牦牛皮束腕，下身著縫有護甲的羊皮褲，腳踏鹿皮面兒牛角護腿高筒靴。離歌笑三人從未見過常初雪的武裝，只覺其艷麗的容貌之中，透著一股子凌厲非凡的英氣，更勝華服一籌，正是：霓裳舞衣傾國色，甲胄巾幗勝千軍。在數(shù)百宮燈的映襯下，常初雪明艷的容顏，猶如皓月當(dāng)空，周身的冷色錦袍，又讓人覺得她似一把利劍，可頃刻破膛。三人漸走近常初雪，才發(fā)現(xiàn)她右腳邊，靜靜放著兩件兵器：離歌笑的大砍刀以及燕三娘的柳葉雙刀。但見常初雪右腳一鏟，挑起大砍刀，回身一腳，刀尖向前，踢向離歌笑。后者側(cè)身避過鋒芒，速抬右手，一把握住刀柄。與此同時，一旁的燕三娘已被之后襲來的雙刀力道，逼得倒退幾步，方握穩(wěn)刀柄。
常初雪雙腳跨出半肩寬，看向離歌笑，目光如炬，語氣冷峻道“恭候多時。”
燕三娘收了雙刀，戒備地看向常初雪，語氣驚訝“你知道我們會出來？”
離歌笑心下已是了然，看向常初雪，語氣略帶一絲無奈“是你告訴小梅如何救我們的吧。”柴胡、燕三娘聽得這話，皆吃驚地看向離歌笑。
“老離你說啥？”柴胡語氣驚訝道“是她告訴娘娘腔怎么開牢房的？”離歌笑沒有回答，只定定地看向常初雪。
常初雪見離歌笑這般看著自己，一笑，側(cè)了頭，語態(tài)輕佻而隨意“這小子重情重義，我樂得成全，再者，其中利弊他亦知道，做與不做，全憑自己，我可沒逼他?！?p> 柴胡聽得這話，憤怒異常，一手指向常初雪，怒斥道“呸?。》拍愕墓菲?，你這么做，跟逼著他去死有什么區(qū)別?。 ?p> 常初雪輕哼一聲，不屑地側(cè)了頭，語氣冷冷道“有得必有失，天下哪里那么多白來的好事，且”說著，看向離歌笑，鬼魅一笑“向來是一命抵一命，我允他捎上倆，他還賺了不是？”
燕三娘難以置信“你這瘋子！我要替梅梅報仇??！”說罷，拔刀欲沖向常初雪，被離歌笑一把攔住。
離歌笑側(cè)頭向燕三娘，語氣嚴(yán)肅道“三娘，冷靜點兒?！?p> 燕三娘震驚地看向離歌笑，語氣略帶悲痛和憤恨“歌笑??！梅梅死了，被她害死的！你為什么還要對她留情?。 ?p> 離歌笑看向常初雪，語氣堅定地道“因為，小梅還活著?！辈窈脱嗳锝泽@異地看向離歌笑“你并不希望梅梅真的因此喪命吧?！?p> 常初雪一笑，似乎有了些滿意“他活著自然比死了有價值，不過，看你想救誰了。”
離歌笑警惕地看向常初雪，心下不安，語氣疑惑道“什么意思？”
常初雪轉(zhuǎn)過身去，看向承運門上空的點點繁星，語氣幽幽道“今日是十月初六，河間府總兵定下攻山的日子，十萬大軍已分四路待命于青羊山各個關(guān)口?，F(xiàn)下趕往平順縣也來不及了，不過....”
離歌笑打斷常初雪的話，接著道“不過，他們最后還是要聽你的命令?！?p> 常初雪轉(zhuǎn)過身來，看向離歌笑一笑“不錯，”說罷，起手徐徐劃過周圍的瑩瑩盞盞，含了一絲詭異的媚笑“兩盞宮燈裝有不同的煙花，蠟燭燒完會點燃引線，藍煙花便撤軍，紅煙花即攻山。不過馬上，所有蠟燭便只能再堅持一炷香了?！闭f罷，舉手輕擊兩下，兩個侍女自承運殿，搬出個黃花梨夾頭榫羅鍋棖小畫案，放在承運殿階下的銅鶴燈旁，向常初雪躬身一禮后退下，畫案上置一宣德爐，內(nèi)插一支未點的線香。常初雪舉步走向畫案，拿起線香于銅鶴燈上點燃，遂插回爐內(nèi)，轉(zhuǎn)身回到原地，看向離歌笑，語氣隨意卻又冷酷無情“一炷香內(nèi)，有命撐到最后的人，決定點燃哪種煙花，如若勝負(fù)未決，他們”說著，指向周圍的執(zhí)燈人“會自動選擇紅色煙花。當(dāng)然，”隨即神情認(rèn)真地看向離歌笑“若你握得主動權(quán)，完全可以要求他們?nèi)挤潘{色煙花，你放心，他們會絕對遵從。不過，一旦放出藍色煙花，王府立時啟動緊急戰(zhàn)備方案，所有密道屆時全部封死，里面的空氣也會頃刻殆盡，”加重了些語氣“我保證，不出幾秒，你的好兄弟，就可以在睡夢中與他死去的娘親見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