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屬下斗膽,敢問皇上一個問題。”并沒有想象之中跪地求饒然后哭得死去活來,她居然輕輕勾起一個笑容,淡得像朵盛開的芙蕖,光滑而不矯飾。然而美則美矣,南宮翊辰卻有種背后發(fā)涼的不明好意的感覺,似乎下一秒她要說出的話足以讓他無路可退。
“問?!必W詾樽约旱幕艔埜械娇尚?,堂堂一國之君,居然也會有害怕的時候啊。
“對一個剛剛?cè)雽m還不曾見過圣顏的小侍衛(wèi)而言,穿成黑色而又不明來意的大打出手,我怎么會不誤以為是刺客呢?更何況,皇上您養(yǎng)兵千日,不就是為了保護您的安危嗎?現(xiàn)在您卻故意裝成刺客來刺探我的忠心,皇上您說,這算不算是欺屬下之罪?”莞爾一笑,面對這個封建社會最高統(tǒng)治者,明明冒著天大的危險,卻輕松的好像勝券在握。
而事實上,她的賭局也贏了。南宮翎珊雖然頑劣,卻心地善良,有哥哥如此護她,必定也昏庸不到哪里去。而且,南宮翊辰的眼神清澈,從他臉上除了看出帝王為國事操勞的辛苦,并無其他暗藏的叵測居心。
“朕登基以來,第一次有人這樣蠻不講理的給朕扣罪……”他明明是該生氣的樣子,卻忍不住笑出來,爽朗而真實。嘴角不免勾出一個弧度,景顏來到這里第一次感覺到一種久違的彼此之間沒有心計,有這樣的好皇帝,該是多少百姓夢寐以求的好事。而且,這樣的南宮翊辰,莫名地,給她一種熟悉感。
“時間不早了,朕先回宮了。翎珊,你好好管管你的小侍衛(wèi)?!彼肓讼耄D(zhuǎn)過身來,對著景顏,“宮里不比民間,說話行事都要注意……以不得罪人為前提,謹(jǐn)記?!贝丝痰鸟闯绞樟藙倓偰欠莼顫?,一言一語似乎已經(jīng)明明白白把宮中生存的方式告訴景顏,冥冥之中似乎已經(jīng)看透整個后宮是非。
景顏輕輕點下頭,其實早就知道自己直言直行的性格會招人嫉恨呢,但這樣的提醒,出自這樣一個君王口中,免不了讓她有些改變。
待皇帝離開,南宮翎珊便不懷好意的要景顏從實招來,“我皇兄雖然和藹,卻不曾見他對別人這么上心過呢,你們怎么認(rèn)識的啊……”
景顏滿頭黑線,公主大人,這一段能跳過嗎,這是赤裸裸的黑歷史啊。
“公主……剛剛說要謁見太后娘娘一事……”凌風(fēng)望著自己這個一有心思就胡思亂想不干正事的主子,也是頭疼的小心提醒道。
南宮翎珊猛然一驚,才想起正事還沒做,忙差遣著景顏將一個素色錦盒交予鳳翔宮太后那里。好在太后寵愛這個小女兒,怕將她一人放諸后宮不免讓其他宮人欺負(fù)了去,遂允了南宮翎珊要求在鳳翔宮附近建自己的閣樓之要求,鳳翔宮離璨紫閣也不過幾道宮墻之隔。景顏領(lǐng)了命,便毫不耽擱的前往太后那里交差。
朱紅色的宮墻連綿不斷,亙古未變,行在宮道之上,景顏不免觸景生情,放慢了腳步,穿越過來的這么多天,多么像一場不知何時才能醒過來的夢境。那邊的世界到底是真是假,自己現(xiàn)在又是以怎樣的身份活著,抑或是早已不存在在那個未來的兵荒馬亂、燈紅酒綠的世紀(jì)里。是不是如果這里的自己消失掉,才能真正的醒過來……不,不可以,我代替那個懦弱的女子活下來,是不是因為她的一絲執(zhí)念和對殘酷的無法面對的現(xiàn)實和命運的不滿才讓我有著可以重頭來過的機會……
“什么人!居然敢在宮道上打鬧!還敢攔著瑾王爺?shù)鸟R車!”
一聲暴喝打斷了景顏的思緒,大紅色的纓穗飛揚跋扈的立在馬車上,似乎宣告了主人不可撼動的地位和不可一世的囂張。
兩個估摸著也是剛進宮不久的小宮女,不知因談?wù)撈鹨怀瘒乃扑疁厝岫鴮τ谐蝗湛煞耧w上枝頭變鳳凰存有幻想還是不小心被說中了少女嬌羞的心事而起了嗔怪,不由在宮道上打打鬧鬧,怎知不經(jīng)意間竟然擋住了匆匆欲出宮的南宮瑾煜。“撲通”兩聲,雙膝跪地,景顏只遠遠的在那紅色馬車身后注視著兩個同她年紀(jì)相仿的女孩兒因害怕和無知而無助的顫抖。“求王爺饒命,奴婢知錯!”撲通撲通的磕頭聲落入耳中,大概是自知自救無能,便也漸漸學(xué)會了如此無情。
一聲冷冷的聲線從馬車中傳出,似是笙簫那樣的樂器吹出來不近人情的生冷,又好像有著某一種吸引力,從馬車?yán)镲h出來直接落入在場的每個人耳中。
“焚?!?p> 只一個字,便要了兩個生命。
景顏背后一涼,突然后怕的后退一步。馬車?yán)^續(xù)前行,一路暢通無阻,很快便消失在視線之中,景顏在無聲的恐懼面前終于看清了皇宮本來的樣子——冷血、嗜血。
加緊腳下的步伐,趕往鳳翔宮。這一切,并不是自己,可以改變的。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適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