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下生緣?故城花開
我昏迷了一夜,阮娉婷進來的時候就看見祁耀雙手緊握著我的手一直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阮娉婷突然明白這個鐵血一般的男子為何從不納妃也從不見皇后了,若是有一個人一直在你的心上住著,世間從此便再無其他的顏色。
阮娉婷略微輕咳,祁耀才意識到有人來了,他小心的將我的手放在被子里才站起來刻意壓低聲音說:“皇嫂這個時間怎么還不休息?”
阮娉婷端著熱騰騰的肉羹放在桌子上:“皇上一晚上也不吃點東西,妾身就特意送過來一些,皇上,恕皇嫂多嘴,明天您要上早朝,還是早些而回去歇著吧,這里萬事都有妾身在……”
祁耀原本也是打算今夜回宮處理政務(wù)明天準備上朝的,可是回頭看著我還昏睡的樣子,心里不免揪心的緊。
“皇上您便放心就是了,若是谷姑娘醒來,一定立刻派人通知您……”
祁耀也只好如此,走之前還仔仔細細的叮囑了憐雨半天,還拉著谷神到一旁“恐嚇”他:“我可告訴你,要是再出亂子,我真就砸了你的藥王谷,以后你別想從祁國這里拿到一根草藥……”
谷神此生兩大愛好,一個是吃,另外一個就是鼓弄各種藥材,要知道祁國這邊珍奇異草的草藥那是太多了,若是祁耀真不給了,那還真是要了他半條命。
“我都記下了,我又不是傻子,您是皇帝,您最大了,快回宮去吧,這里有我,您就放心吧!”
祁耀這才放心的離去,谷神轉(zhuǎn)身回到房間的時候正好迎面撞上了阮娉婷,谷神連忙退了兩步拱手道歉:“王妃恕罪,未曾看到您……”
阮娉婷莞爾一笑:“不打緊的,聽說您是谷姑娘的大哥,萬事都不用如此多的禮數(shù),都是一家人?!?p> 谷神這才起身:“多謝王妃,王妃這里萬事有我,您還是早些休息便是了?!?p> “本宮答應(yīng)皇上了,谷姑娘醒來之前本宮都得在這里,谷公子是大夫?”阮娉婷從谷神一進府邸就發(fā)覺了他和我身上貴族的氣質(zhì),雖然祁耀并未明說,只是說軒朝人,可是想來也定當是軒朝的達官顯貴了。
谷神不免在心底感嘆到底是世家女子,眼睛就是毒辣:“承蒙王妃抬舉,在下不過是一介江湖郎中而已……”
阮娉婷卻玩味的說道:“谷一姓氏者,要數(shù)軒朝藥王谷谷氏一族,谷姓不常有,又能和皇上有兄弟關(guān)系,想來公子定是藥王谷的少谷主了?”
谷神不免失笑:“王妃抬舉了,藥王谷不過是在下一族人暫時棲居之地。”
阮娉婷淡淡一笑:“谷公子謙虛了,不知谷姑娘身體如何了?”
“不過是初次有孕,加之家妹身體欠佳,才會如此,皇上也是關(guān)心則亂而已,還請王妃放心?!惫壬襁B面見軒朝皇帝軒清暄的時候都沒這么文縐縐的說過話,可是他面對這位溫婉的圣王妃實在是,實在是不得不如此啊。
阮娉婷靜靜的點了點頭:“那本宮便放心了,本宮這就去小廚房讓他們備下些食物,不知道谷姑娘喜歡什么口味?”
谷神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遞過去:“這是皇上交代在下列好的單子,食材都在這上面了。”
阮娉婷算是見識到祁耀的真心了,小心的收好略微欠了欠身子:“谷公子先忙,本宮先過去,稍后再過來……”
谷神趕緊躬下身子:“恭送王妃……”等到阮娉婷走了,谷神這才松了口氣:“累死我了……”
谷神進屋的時候憐雨正給我換額頭上的毛巾呢,見谷神神色有些疲倦不由的問道:“少爺,您這是怎么了?”
谷神扶著自己的腰坐在椅子上:“累死我了,想當初我見軒清暄……”剛說完,谷神恨不能咬斷自己的舌頭。
憐雨走過來狠狠的打了他一下,不由的回頭查看我是否醒來了,見我無恙壓低聲音責怪道:“怎么還不長記性啊!”
谷神趕緊求饒:“我忘了,真的是忘了?!?p> 憐雨倒了杯水遞給他,一臉嫌棄的看著他:“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當初見那誰都沒那么正經(jīng)的回過話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見這圣王妃,我感覺要是不那樣回話就冒犯了她一般,還真是奇怪……”
憐雨反而聽出不一樣的味道來,用一種惡狠狠的眼光盯著谷神看,看的谷神都發(fā)毛了:“你,你干嘛這么看著我???”
憐雨冷哼一聲:“哼,您哪里是怕冒犯啊,這么一位溫婉如玉的女人,可是比冰竹那個小丫頭強多了吧?”
谷神站起來舌頭都有些打結(jié)的解釋道:“你,你別胡說,胡說八道的啊,人家那是王妃,還有這事你也不,不能亂說的,讓冰竹聽見了,還不把我骨頭都給拆了??!”
憐雨“切”了一聲:“您還記得冰竹等著您就行了,哼……”
谷神追著憐雨滿屋子的轉(zhuǎn)悠:“你可千萬別給冰竹亂說啊,這可是沒有的事啊……”
憐雨被他繞的有些煩了:“好了,我知道了,您就別跟著繞來繞去的了。”
“嗯,我不繞了,你記得啊!不準亂說啊……”
祁耀風塵仆仆的回到皇宮,趙章之一早就候著了,祁耀一回到祁養(yǎng)殿趙章之就抱著一摞最為緊急的奏折遞過去:“這些都是緊急的奏折,還請皇上過目?!?p> 祁耀接過來快速的翻閱著,夏忍在一旁語速快速的匯報這些日子的情況:“宮中一切都安好,只是戶部的范谷近日來有些不老實,另外軒朝柳相不出幾日便會到達邊城?!?p> 祁耀點了點頭,并沒有停下手底下的工作:“找人盯緊了這個范谷?!?p> “屬下明白,另外據(jù)內(nèi)線來報,上官云柏怕是不日就要回京述職了……”
祁耀的神色一下變得緊張起來,放下手里的奏折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聽內(nèi)線來報,據(jù)說是慕容銳將軍寫了奏折上表京中,想必軒皇會體諒他喪失家妹讓他即可回京述職?!?p> 祁耀一抬手:“你讓許衛(wèi)抓緊寫一封信快馬加鞭的送到冷公子的手中,知道嗎?”
“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辦……”
祁耀批閱了大半宿的奏折,夏忍又匆忙進來將剛剛送達到的密函遞上去:“皇上,這是剛剛到的密函。”
祁耀接過來立刻撕開,信上寫道:“云柏歸期恐近,為防起疑,我等已將冰竹從宮中接出,欲將送至藥王谷,請與谷神知會,萬事切記當心,云柏與邊關(guān)之時恐遇見以菱出關(guān)一事,以著手派人調(diào)查,還請小心,不知以菱情況還好?還望告知。御風親筆?!?p> 祁耀看完了就把信紙丟到了香爐里面燃燒殆盡,之后提筆在紙上寫道:“所托之事定會當心,以菱失憶情況未曾加重,如今胎象穩(wěn)固無須擔心,谷神已定以菱懷孕四月之時醫(yī)治,還請放心,柳相快到,此次定會找出邊關(guān)細作,還請御風兄費心。祁耀親筆?!?p> 這就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惺惺相惜,他們都知道兩個人都深愛著一個女人,可是他們也都知道這個女人卻深深愛著另外一個男人,而他們卻又心照不宣傾盡所有的去愛護這個女子,這就是祁耀,這就是冷御風。
祁耀將信紙放入到特質(zhì)的竹筒之中才遞給夏忍:“密封好了送過去,許衛(wèi)出發(fā)了嗎?”
夏忍點了點頭:“已經(jīng)出發(fā)了,皇上還有別的事情要吩咐嗎?”
祁耀搖了搖頭:“沒有了,只是覺得有些不安呢,罷了既然已經(jīng)出發(fā)了就算了,這回許衛(wèi)是自己一個人上路的還是有隨從?”
“自己一個人……”
祁耀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的不安,想了一會抬手吩咐道:“你現(xiàn)在立刻叫人去追上許衛(wèi),朕今回感覺到有些不太平,而且如今正值柳丞相來邊關(guān)的時候,恐怕不太平?!?p> 夏忍皺著眉頭可是還是有些不確信:“應(yīng)該不會的,許衛(wèi)的功夫如此高深,再者說了,這柳相也不可能把爪子伸得那么長吧?皇上是否多慮了?”
可是祁耀心頭總是惴惴不安的,還是遵從了心底的想法:“你還是先照朕說的去辦吧,這個柳相實在是太過狡猾了,朕懷疑朝中還是有他的人?!?p> 夏忍點了點頭:“屬下這就去辦……”
祁耀一回到宮里看到這些奏折,實在是覺得朝中的有些人乘著這幾日他不在有些按耐不住了,祁耀合上奏折,覺得有些頭疼,趙章之見狀立刻送上一杯參茶:“皇上,累了就歇會吧……”
祁耀接過來喝了一大口緩了緩精神:“不礙事,這些日子宮里有什么動靜嗎?”
“倒是沒有,皇后娘娘聽聞皇上不在宮中倒是來過祁養(yǎng)殿一次,不過奴才和皇后娘娘說您正在養(yǎng)病,娘娘留下了燕窩便走了……”
祁耀放下茶杯:“行,朕知道了,對了,這些日子你讓內(nèi)務(wù)府的人將雪瑰宮好好收拾一番,記得里面的東西一絲一毫都不能動,添置一些貼身物品便是了,所有的布料都要用最好的,知道嗎?”
趙章之點了點:“奴才知道了,奴才親自去安排……”
趙章之走到快門口的時候,祁耀突然想到什么喊住他:“還有,找?guī)讉€奶娘,朕要親自選一選……”
趙章之福了福身子:“奴才遵命……”可是趙章之邊往外面走邊覺得這個事情不太對啊,宮里并未曾有過后妃,皇后娘娘也不曾有孕,好端端的怎么要請奶娘了,趙章之雖然心里有疑問可還是明白應(yīng)該如何去做。
祁耀一整夜除了批閱奏折之外沒有干任何的事情,他現(xiàn)在只想早一點批閱完奏折早一點去見我。
此時祁國的帝都花在春季悄悄的開放了。
“娘娘,您看,杏花開了……”法蓉指了指夜間那一支低矮的杏花樹。
柳沁心站在長廊下,褪去了白天的華麗,柳沁心未施粉黛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悲傷,她想知道遠在他鄉(xiāng)的那個人,是否還好呢?
“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
馮明翰飲盡杯中酒,望著暗夜當中的星空,他舉起杯子對著天空說:“你一切安好,我便知足了……”馮明翰手里握著的就是京城來的密保,上面來的消息就是襄妃娘娘重掌六宮政權(quán)。
“還好,你沒有愛上我,還好你,你又找回了自己……”
軒朝的花開了,軒清暄卻久久的沒有走出來,他總是用沒日沒夜批閱奏折來麻醉自己,又是一個不眠的夜晚,軒清暄卻突然想找一個人喝酒,他避開所有的人獨自出了宮來到冷御風的住處。
他扣了扣大門,不一會冷伯便走出來像是早就知曉一般:“皇上您來了,少爺人在書房,酒已經(jīng)備好了……”
軒清暄徑直走到了冷家的書房,冷御風比上一次見到的時候更加的瘦弱了,人已經(jīng)坐在輪椅上不能起來了,冷御風苦笑的看著軒清暄:“還請皇上恕罪,草民的身體實在是不……”
軒清暄一抬手:“不用如此客套了,朕只是想找個故交好友喝喝酒而已……”
冷御風倒好兩杯酒一杯放在軒清暄的面前,一杯放在自己面前:“我和皇上還能算故交好友嗎?”
軒清暄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我們共同愛著一個女人,難道不是故交好友嗎?”
冷御風沒有想過軒清暄能夠如此說,抬起杯子陪了一杯酒:“沒想到皇上如今能夠如此說,若是早就能如此,你和以菱之間或許就沒有那么多不能跨越的鴻溝了不是嗎?”
軒清暄聽到這話,苦笑的咽下嘴里的酒:“是啊,從前不知道,總是覺得愛一個人就是占有她的一切,朕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朕沒有照顧好以菱,也沒有照顧好簡玨,所以他們兩個人都丟下我一個人在這個人世間了?!闭f完這話,軒清暄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冷御風伸出手拍了拍他:“別太自責了,過去的總會過去……”
軒清暄抬頭看了看他,看了看他的雙腿:“這是怎么回事?”
冷御風用手按著自己的膝蓋:“這兩條腿怕是好不起來了,往后想站起來怕是都難了,我本以為能用這兩條腿換簡玨幾年生命的……”
聽到這里,軒清暄端酒杯的手一抖詫異的看著冷御風:“你是什么意思?”
冷御風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簡玨如果不是遭到毒害,拼盡我一生的醫(yī)術(shù)和我這半條命,至少能夠保簡玨活到五歲……”冷御風知道說出什么來才能撼動軒清暄的心,也知道一些真相應(yīng)該讓軒清暄深深的記住,他和她唯一的兒子,被人害死,那個罪魁禍首卻仍舊逍遙法外,冷御風要軒清暄記住,深深的記住那些仇恨,才會讓冷御風在以后的日子里對軒清暄的恨意少一些。
是啊,冷御風怎么會不恨軒清暄呢?那個如花像精靈一樣的女子,卻被關(guān)進了一座牢籠里,從此失去了生命的光亮,如今遠走他鄉(xiāng),告別故土,離開親人,卻懷著他的孩子,也是為了這個他們的孩子,才會拼盡一切去愛護這個唯一的孩子。
軒清暄的酒杯摔在了地上,他顫顫巍巍的站起來雙眼有些腥紅,可是轉(zhuǎn)念一想他卻苦笑出聲:“你是故意在這個時候才讓朕知道的是嗎?”
冷御風轉(zhuǎn)動輪椅從后面的矮桌上重新拿過一個杯子放在桌子上斟滿酒:“算是吧,若說不恨你,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你我都知道,那是以菱的選擇,她選擇犧牲自己成全你的江山,你如今還能做什么?除了做一個好皇帝你還能做什么呢?”
軒清暄再一次坐下來端起杯子:“冷御風,要說你可憐呢,你這一生的確可憐,可是朕卻十分的佩服你,真的……”
冷御風舉杯和軒清暄碰了一下:“皇上客氣了,我沒什么,不過是順從這自己的心去做而已?!?p> 軒清暄幾杯酒下肚有些微醉:“以菱在的時候很喜歡安卿,朕也封他做了世子,往后長大了就進宮來讀書吧?!?p> 冷御風一笑:“那就多謝皇上隆恩了……”
軒清暄站起來走過去按了按冷御風的肩膀:“往后朕身邊的人不多了,你,你就別走了……”
軒清暄離開后冷御風久久的不能平靜,他一杯一杯不斷的喝著,連續(xù)喝了好幾杯酒之后突然猛烈的咳嗽起來,一直守在外面的衛(wèi)長臨聽到動靜趕緊跑進來:“少爺,您沒事吧?”
冷御風悄悄的擦掉眼角的淚水:“沒事,到頭來,我竟然和他成為了朋友,世事難料啊……”
軒清暄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他每走一步都在回憶和我曾經(jīng)的點點滴滴,他知道他不是一個好丈夫,更不是一個好父親,甚至在當初去往上官山莊的時候,他的心底多多少少有著一些自己的算計,可是就是那一面,花影搖曳下的女子,靜默撫琴,微風吹起她的發(fā)絲,鵝黃般的倩影一下子就撞進了他的心底,從此他的生命中再也無法看到任何的色彩。
他漸漸明白了,不論自己如此的傷感自責,他愛的那個女子此生都不會再次回到他的身邊,為他做一次雞絲粥,為他笑一回,再也沒有可能了,她會在那邊陪著他們最愛的兒子,等著他,等著他回去。
“以菱,別怕,不會太久的,等我,等我做一個好皇帝之后,我們一家人就團聚……”
人生中總會有無數(shù)的角色,誰都無法保證你是否每一個角色都完美出演,如果當所有的角色你都一一失敗的時候,那么最后落幕的那個角色,一定要完美落幕。
故城花開,倩影已逝,恐嘆昔年,未曾久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