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是上次和自己發(fā)生過節(jié)的小子,楚子然表情詫異,臉色隨即變的懈怠,語氣尖銳起來:“你在這里做什么?”
程諾咬著牙,心里嘀咕‘要瘋了’,萬沒想到,當(dāng)日街上的富家子竟是楚府少爺,驚訝自是不說,光這份兒尷尬,足以讓她緩一陣子了,自知是逃不過,她攥緊拳頭長舒口氣,一把拉著楚家少爺,向門口方向走去,這突然的舉動楚子然毫無防備,被程諾拉著走有幾步,略顯惱怒,一把甩開她扯著自己衣袖的左手,怒氣道:“松手”!
程諾知道自己唐突,但比起心中的顧忌她可顧不了這么多,側(cè)著頭向母親那邊看去,只見她和管家正在熱聊,伸手向腰間摸去,卻空無一物,重重敲了下腦袋,表情無奈,嘆口氣正色對楚子然道:“你是府上的少爺啊”,楚子然差點沒跌坐在地上,搖頭苦笑道:“你一副討債的樣子,我以為你要問一些多么出人意料的問題,說著用手一指:“你也看到了,這里是我家”,后面幾個字明顯加重了語氣。
程諾有些扭捏,用手摸著脖子低聲道:“那什么,回頭我會把銀子還給你?!?p> 楚子然雙目怔圓不解道:“你說什么,什么銀子?”
程諾倒吸口氣,咬著牙盯著楚子然道:“成心的吧你”。
楚子然嘴角上揚,一副不屑的神情,沒有接應(yīng)她的話。
程諾不時向側(cè)面望去,心里焦灼惶恐,著實不安,她抬眼望著楚子然,只見他豐神異彩,颯爽英姿,身著淡黃色的紗衣,簡單又不失大雅,皮膚白皙,絲毫不遜于女子,側(cè)面的鼻梁高挺,微微翻起的雙眼皮低垂著長長的睫毛,程諾心中念叨‘不想這紈绔子弟,居然生的如此俊朗’自己正想著,楚子然忽然扭頭,二人目光相撞,程諾慌措中,向上看去,避開了他的目光。
看到程諾這古里古怪的神情,楚子然奇怪,不明白自己站在這里到底要做什么,轉(zhuǎn)身離開,剛走幾步,被什么扯住一般,扭頭,頓時嘆氣,無奈道:“你又干什么”,語氣中帶著幾分警告。
程諾再次扯住他的衣角,裝的一臉可憐相:“我想你幫我”。
楚子然愣了片刻,疑惑道:“幫你?幫你什么?”
程諾緊緊的盯著他,眼中流露出期待喃喃道:“我不想瞞你,怎么說,我娘...是心眼比較小的人,有些事情呢,她不知道可能會更好,我...我...我實在沒想到楚府會是你家,所以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況,我娘不知道可能會好些,如果,等一下她問你我們是否認識,你.......”正說話間程諾發(fā)覺母親要朝他們的方向走來,用手擋在嘴邊,聲音也變得低沉,叮囑道:“就說我們沒見過”。
程諾的聲音雖不高,但楚子然卻聽的真真的,把頭一歪,嘴角微微一翹,身子不由得向前頃去。
程諾清咳幾聲,故作鎮(zhèn)定,面帶笑意,叫道:“娘”,母親看著二人,抬手比劃道:”你們認識???”
程諾暗喜,果然如自己所料,好在已經(jīng)有防備,剛想搖頭,卻聽旁邊一個聲音:“是”。程諾瞪大雙眼,剛剛還覺得萬無一失,現(xiàn)在確是百口莫辯,她扭頭直直的瞪著楚子然,
眼神憤怒的表達著三個字‘為-什-么’!
程母一聽也覺得驚訝,隨即問道:“諾兒,原來你們真認識”?
程諾抿著嘴,腦子快速的在尋找合適的答案,支支吾吾,含含糊糊道:“也...不算....認識”,邊說邊用著了火般的眼神盯著楚子然,楚子然毫不避諱她的目光,二人就這么看著,雖沒張口說話,這眼神所傳達的情緒就是一場‘無聲的戰(zhàn)爭’。
母親沒有繼續(xù)問下去,拉著諾兒來到翟管家面前,滿臉欣喜向管家介紹道:“這便是小...兒,程諾”。
翟管家隨手望去,程諾一襲藍色上衣,盤起的發(fā)髻使她更為利朗,只覺眼前的這個人淡雅,清俗,不似男兒,向程夫人詢問道:“這真的令郎?”
程母詫異,表情無奈道:“這兒子哪有亂認的”。
程諾為人機敏,上前一步兩手一抬,恭敬道:“見過翟管家”,心中有些緊張,說完話也沒放下抬起的雙手,直愣的站在原地。
管家還是有些信不過自己的眼睛,從頭到腳把這程諾又好好的看了一遍,不免嘆道:“沒想到令郎竟出落的如此俊俏,就是這個頭有些嬌小,前廳的工作怕是做不了啊”。
程母忙接話;“沒關(guān)系,只要能留在楚府,做什么都行的。”
程諾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心中猜忌到;‘這母親和這老頭都說了些什么,我這個頭怎么了,不算低啊,邊想著便將自己站的直直的,好讓他們看看正真的身高。
程諾一臉遮不住的興奮,可被旁邊的楚子然看在了眼里,也不清楚他們在干什么,便好奇跨前一步,竟把身旁的程諾擠在了身后,程諾一個趔趄,沒好氣的瞪著楚子然,在其身后重重的比劃了幾下,假裝打在他身上略解心中的悶氣。
“翟叔,你們在說什么呢,和府上有關(guān)嗎”楚子然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翟管家看向少爺,便呵呵一笑;“不是不是,是程老夫人想讓她兒子在府中某個差事”。
“在楚府,這里?”少爺急問道。
管家點頭。
楚子然一個冷笑,扭頭看向程諾,毫不遮掩的譏諷道:“翟叔您還是別忙活了,咱們府上怎能容下品格如此高尚的貴人呢”,說完目不斜視的盯著程諾。
程諾呆呆的站著,再現(xiàn)了呆若木雞的神態(tài),不想說任何話,剛剛?cè)计鸬臒崆橐幌卤粨涑闪怂阑?,從頭到腳,穿過衣服,沁入心扉,桑著個臉長嘆道:‘忘了是他的家了’。
‘哎’的一聲輕嘆,向母親走去,挽起母親的胳膊就要向府門走去,娘親不明因由,一停一頓拖著雙腳疑問道:“這是怎么了,我馬上就跟管家要談好了,這好好的,你松手,諾兒”。
母親強烈的語氣止住了程諾的腳步,她略顯焦急,一時不知該怎么向母親解釋,雙手攤開,盡量讓自己平靜,一字一句低沉的說道:“這是他的家,我沒機會留下的,趕緊走吧,回去慢慢講給你,”
母親詫異:“什么沒機會,翟管家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p> “他答應(yīng)有什么用,”程諾心急用手一指楚家少爺:“我說的是他”
母親滯納一瞬,不解道:“這無緣無故的關(guān)少爺什么事,娘都被你說糊涂了”,
程諾一時說不清‘啊’的叫了一聲,有些抓狂,不想多說,就想離開。
楚子然忽然移步到程母身邊,雙手一拱客氣道:“大娘,您剛不是想知道我和令公子是怎么認識的嗎,”話還未落,程諾一個健步擋在母親身前,將她和楚子然隔開,忙慌道:“誰認識你,”
程諾那種急于隱藏的神情,楚子然覺的好笑,冷冷‘哼’了聲,痞笑道:“是不認識”。
程諾一個白眼,沒好氣的回應(yīng):“本來就不認識”。
二人又是四目相對,程諾仰著頭,楚家少爺則雙手負于身后,死死的看著她……
“然兒,可是你又闖什么禍了”,所有人都被這圓潤的聲音吸引,不約而望:卻見是兩個丫鬟攙著一位婦人從正廳走了下來,這婦人面露祥和,衣著樸素,身上無一件奢華之物,淡淡的妝容絲毫不影響其端莊,雖顯親和,仍不失富態(tài)。
楚子然面上一喜,馬上變了樣子,嬉皮笑臉,游走到婦人身邊,半彎著腰,略顯撒嬌道:“娘,我正要去找您呢”。
眼前的表現(xiàn),程諾倒吸口氣不禁頻頻咧嘴,一臉的鄙睨,心里嘀咕;‘原來是老夫人啊,看楚老夫人和娘親年齡差不了多少,可這姿態(tài)可差的太多了,如此面善的母親,怎會有個這般狡詐的兒子,家門不幸啊’!不知是真惋惜,還是找到了某種平衡,程諾雖是搖著頭心中卻是一陣竊喜。
看著楚子然,老夫人滿眼的光彩,整了整他的衣領(lǐng),似是責(zé)怪道:“你看你,都這么大了,還像個孩子衣服破了也不知道換一下?!?p> 楚子然下意識低頭,才看到衣擺處的裂口隨即脫下外套,交于身后的丫頭,沖母親‘嘻嘻’的傻笑著
半晌,老夫人才看向程諾母女,后又看了看管家,出聲道:“這是怎么回事???”
翟管家平靜回道:“這是程老夫人,長期供應(yīng)著府上的一些蔬菜,今日親自送貨上門,我們正在商談一些價格。”
老夫人神情稍顯舒緩,移了下目光,管家接著道:“這是程公子,程老夫人的兒子。”
豈料,這楚家主母的神情和剛剛管家的毫無二致,欣喜間便走到程諾面前,上看看,下看看,程諾低著頭,尷尬的賠笑著,母親走近了些,拉著程諾的手:“諾兒不懂事,老夫人莫怪才是。”
楚老夫人溫和慈愛:“哪里話,許是我太久沒離過府,一見令郎,便覺著他渾身的朝氣,實在惹人憐愛,比然兒懂事的多?!?p> 這話一出,程、楚二人同時看向彼此。
楚子然沖程諾咧嘴一笑,搖著頭,著實不敢茍同。
程諾則一臉嫌棄,聳著肩,表示首肯心折。
“老夫人,您腿疼剛好,不宜這么一直站著”身旁的丫鬟霎時插話道。
楚子然上前一把扶住母親,悄聲道:“回屋吧娘”。
老夫人恍然大悟,向后退了幾步,側(cè)身道:“你看,只顧著說話,二位快里面請坐”。
“不不不,我們這就要走了,日后怕是免不了麻煩的”。程母忙說道。
這楚老夫人可不知道‘日后的麻煩’指的是什么,順話道:“什么麻煩不麻煩的,耽擱不了多久,平日里都是些丫鬟家丁,也沒人能陪我說上幾句話。年齡大了,話自是少了,我們這歲數(shù)能聊的也不多,這好不容易湊到了一起,夫人可別推脫才是?!?p> “這……”程母面上雖顯為難,不過心里想的卻是:‘能聊聊也好,平日里接觸不到這些富貴人家,也可趁此機會探一下這楚家的為人,為諾兒作一些判斷,倘若這府上的女主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以諾兒的脾氣,怕是留不了多日,早早打算,以求更好’。
母親思緒的半刻,程諾完全感受的到,她清楚母親的思量,故而沒插一句話,靜靜的等著……
“如此,那便打擾了”。程諾會心一笑,她清楚母親會這么回答。
楚夫人略感寬心,對著院中說道:“然兒和管家留下,其他的人都散了吧”。
程諾握著母親的手,隨著子然母子進了府中大廳。
紛紛散去的仆人,使得這原本富麗的宅院更顯安逸。出奇的是,這廳中無盡的奢華,與院里平庸的布局,絕對使人不期而然:通紅的地毯鋪滿了整個大廳,毯上以白色為主,秀以不同的花型,邊緣處,均用金色絲線勾出大小一樣的幾何圖案,正前方是一個長約三米的梨花案幾,兩邊各置一把靠背椅,案幾不遠處,整齊的放著兩列精致的方桌和長椅,屋中四角各放置一人高的瓷瓶,陳列雖簡單,卻正好襯托出廳中的大氣且富麗堂皇。
說不上是緊張還是自己有些不適應(yīng),程諾一直拉著母親的手,直到老夫人說;“請坐”。才松開,緊挨著母親坐下。
管家隨兩個丫鬟站在老夫人身后。
程諾鼓著嘴,靜靜的觀望著屋中的一切,既感興趣又忐忑,生怕自己出了什么狀況在這楚家少爺面前丟了臉,想到楚家少爺,程諾開始來回的瞟動,猛然發(fā)覺楚子然竟直直的坐在自己右邊,筆直的坐姿,莊嚴且出眾,不免嘆道:‘這小子還是有些家教的’,即刻回頭,將身子微微前傾,似有似無的在模仿著楚子然。
老夫人面露笑意,緩緩而道:“我這唐突的要求若耽誤您的時間,程夫人不要見怪才是?!?p> “夫人哪里話,是您不嫌棄才是。”母親回道。
“這個季節(jié)的蔬菜怕是不多了吧”?楚老夫人轉(zhuǎn)了話
“眼下已近九月,天氣逐漸變涼,大多的青菜已是沒有了,我們這農(nóng)家小戶,一年怕是忙到頭了。”
“都快九月了,這一年怕是也到頭了”,‘哎’,只聽楚老夫人一聲輕嘆,有感而發(fā):“孩子一天天大了,才發(fā)覺自己真的老了。”
程母感同身受,重重點了下頭,應(yīng)和道:“可不是,兒子都這么大了,能不老嗎?
程諾和母親對望一眼。
程諾側(cè)臉看了下母親,方意識到,這笑容背后扯出的可是一道道的皺紋。
母親接著道:“孩子大了,我們做父母的可管不了,這諾兒,整天不著家,老想著往外跑,不省心那?!?p> 程諾面成羞澀,難為情道:“娘,別說了”。
楚老夫人莞爾一笑:“看令郎干凈秀氣,規(guī)里規(guī)矩,多半是聽話的孩子,然兒才是不省心呢?!?p> 程母忙回道:“呦,夫人可別這么說,沒法比,楚少爺一表人才,那絕對是人中佼者,不知比諾兒強上多少?!?p> 聽到贊美兒子的話,楚老夫人笑意更濃,微微抬手推辭道:“不,不,還是令郎更優(yōu)秀一些?!?p> 話音剛落,程諾便聽到細碎的聲音,扭頭,卻是楚子然‘咯咯咯’時有時無的笑著。
程諾抿著嘴,面顯平靜可心里帶著幾分怒火盯著楚子然,眼珠上下轉(zhuǎn)著,緊咬著牙,側(cè)起身子小聲問道:“笑什么?”
楚子然拿起茶杯,一飲而盡,深深下咽回復(fù)道:“沒什么”。
程諾知道他的笑肯定和自己有關(guān),但在母親面前又不好頻繁的詢問,緊咬著牙,心口一陣發(fā)堵,不自覺的將手掌握成了拳,舒了口氣將身子擺正。
見二人有交流,楚老夫人不禁問道:“不知令郎可有十五?”
程母笑回:“已經(jīng)十八了。”
老夫人有些意外:“比然兒還大一些,令郎身材嬌小,難免顯的小了一些?!背坛四抗庀鄬?,程諾多了些得意,楚子然則毫無反應(yīng)。
程母說道:“楚少爺端正利落,一表人才,比諾兒穩(wěn)重的太多了?!?p> 楚老夫人嘴角含笑,也算是認同了。
程諾咧著嘴‘哼’了一聲,這次換楚子然心有不解,胳膊肘依著桌面滑向程諾,稍稍側(cè)頭正色道:“不是么?”
程諾先是嘆口氣,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楚子然,狠狠道:“沒覺得”
二人小聲的嘀咕都被楚老夫人看在了眼里,隨口詢問道;“然兒,可是和程公子認識?”楚老夫人的問話使得程夫人有了共鳴,隨即說道“是啊,諾兒,剛剛在院中你還沒
是怎么認識楚少爺?shù)???p> 程諾慌忙站起來,用手捏著衣角,表情生硬一副難開口的樣子,只見身邊的楚子然一躍而起,站在比自己矮一頭的程諾身邊,眼蘊笑意看著程諾昂首道:“見過一面,不算認識”。
程諾松了口氣,虧的這少爺沒說認識,否則自己又要花時間向母親講述他們相遇的過程,也會引起母親的擔(dān)心,放寬了心瞟了眼楚子然。
楚子然上前一步:“娘,你們慢聊,我有事找蔣毅商量就不陪了”。說完向母親和老夫人頷首離開了客廳,轉(zhuǎn)身時狠狠的看了眼程諾,程諾不甘心,注視著他總掛在嘴角的一抹輕笑,死死的瞪了一眼。
不知不覺,母親和老夫人聊了近一個時辰,程諾只是聽著,時不時符合她們嫣然一笑,眼前的兩位老人像是多年未見的好友,忘了彼此的身份,也沒有刻意的甄字別句,想聊什么就聊什么,看在程諾眼里倍感親切,眼前這個深宅大院的主人像是鄰家的長輩,祥和溫柔,端方可親,深得我意,把自己放在這樣的人身邊母親大可以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