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月,整整兩個多月,我能記住的事情寥寥無幾,其實我才是世上最不在意,最健忘的人。
我記得后來身邊熟悉的人都一一離開了,結(jié)業(yè),解放,過回自由散漫的生活。
我不知不覺成了線上的老人,盡管焊錫的技術(shù)仍然差得離譜,盡管認識的朋友屈指可數(shù)。
新人都很快有了自己的朋友圈,而我卻依舊獨來獨往。
短發(fā)遮擋著我的眼睛,里面強烈的自卑,以及自虐帶來的快樂隱藏得非常成功。
我為自己的演技嘆服,明明在熟悉的人面前可以很自戀大大咧咧無所顧忌,而此刻做出安安靜靜的樣子真是不容易。
沒有可以交集的人。
我那么被動,寧可孤獨也不想尷尬失望。
可是沙姐出現(xiàn)了,主動邀請我一起吃飯,陪著我逛夜市,聽我在天臺彈吉他,聽我滿口胡言,真心贊美我,安慰我。
我一直那么慶幸,上天并沒有拋棄我,在我迷茫的時候,總為我點上一盞燈。
憑著這一點光亮,我的快樂終于找到了。
后來,又加入了一個叫友情的活潑女孩,我們組成了一個三人幫。從此下班路上,我不再是孤零零一人。路燈下三個拉長的影子融合在一起,溫暖的勝過光亮。
我的秘密終于有了它的聽眾。
我說我喜歡組長,喜歡他愛笑,喜歡他的好脾氣。
沙姐是贊同的,她也認為組長身上的閃光點很多,“可惜他有女朋友。”
我其實一直知道,從儲備那里旁敲側(cè)擊地打聽到的小道消息開始。
他說過,他有女朋友。
可是每一次他路過我身邊,他主動和我搭話,他敲我的腦袋時,所有的“可是”都被我自動屏蔽了,只剩下喜悅,心悸。
沙姐陪伴我快一個月的時候結(jié)業(yè)離開了,走時仍在為我可惜,“你如果早一點來就有機會了,他女朋友在你來之前沒多久才和他在一起的?!?p> 我笑了笑,不做回應(yīng)。
沙姐,其實我不會有機會的,我的自卑絕不會讓我有機會。
組長這樣的人身邊從來不會缺仰慕他的女性。
而他選擇的女孩必定是有過人之處的。
他的女朋友?
沙姐評論她膚白貌美,身材雖不苗條,可是很勻稱。
友情有一次也見過她,還特別來打擊我,說:“昨晚,我看見組長和他女朋友了?!?p> 我沉默,瞪她。
“兩個人還手拉著手。”
哎…
忘了說,第一次發(fā)工資了后的周末,我和小伙伴去了趟磁器口,各種裝逼作死嗨翻天。
完了以后回到大學(xué)城,逛美院,逛大街小巷,滿滿幸福的回憶。
我一旦有了錢便開始揮霍,買了一把九百塊的吉他,又開始了文藝生涯。
有一天穿著白色襯衣,高腰牛仔褲,背著吉他剛玩了回來。我站在宿舍下的街邊等小伙伴買東西,無聊地東張西望,腦海里忽然飄出一個念頭,組長會不會突然出現(xiàn)啊?
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見到他也不用太自卑,眼睛里的黑色隱形眼鏡看上去水靈靈的,一身衣服也得到了朋友們的一致好評,背上的吉他更加惹人注目。
就在我自戀的思索時,轉(zhuǎn)角處突然閃現(xiàn)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組長!
我的眼睛不斷睜大,簡直不忍相信,這就是緣分!
可是細細一看,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白白的姑娘。
一瓢冷水傾瀉而下。
大喜之后的大悲,有人和我有過相同的體驗嗎?
我的笑容,頓時被苦澀代替。
組長路過我身邊,意外了一瞬間,然后就仿佛什么都沒看見一樣的與我擦肩而過。
他身邊的那個女孩,五官精致,皮膚白皙。確實比我好看太多。
朋友買完東西發(fā)現(xiàn)了我的不自然,追問。
“組長和他女朋友。”
我給她們指了指我們前方的那兩個人。
一個嘴特損的立刻罵了句娘說:“你們組長什么眼光,女朋友好胖哦?!?p> 其實她不算胖好吧!怪就怪我們幾個都是瘦子,畢竟學(xué)了兩年中國舞,韌帶沒有白拉。
說道這里介紹我的生平吧。
小學(xué)考過全校第一,還是第二哦?獎狀貼滿過整面墻。當過紀律委員,學(xué)習(xí)委員,班長,老師眼里的大紅人,未來的新星。
傲慢過,被孤立過,也因此得到了一個天作之合的閨蜜。
初二開始墮落,被人欺負,被人暗算,姐妹互相傷害。
初三革命,結(jié)了一個五人幫,每天一人一條跑道,手拉手高歌,弄得全校無所不知,弄得老師投訴警告。
我們一起穿校服,一起到廢棄的天臺,站在圍墻上作死,俯視樓下螞蟻般的人們。
我們一起離家出走,一起在寒冷的冬夜走三四個小時的路,相互依偎取暖。
我們一起割腕自殘,一起流血流淚。
我們被喜歡的人拒絕過,也拒絕過喜歡我們的人。
我們不斷地作死,不斷地做出與自以為轟轟烈烈的事。
中考之前,矛盾發(fā)生,分裂,畢業(yè)后各奔東西。
我中考失利,淪落到職業(yè)學(xué)院,學(xué)習(xí)幼師專業(yè)。
兩年來,獨自學(xué)習(xí)吉他,素描,勉強可以在外行人士面前賣弄賣弄,賺得一點掌聲和贊美。
愛好:美術(shù),吉他,鋼琴,聲樂,攝影,心理學(xué),寫作,故作憂傷,無病**…
這次暑假的社會實踐,又讓我愛上了演戲。
我習(xí)慣偽裝成一個呆傻,一個毫無故事,內(nèi)心世界空虛的短發(fā)姑娘。
木訥,沉默,其實,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我自愿的。
別人永遠左右不了這些。
可是,自卑不是假的。
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形成的抑郁。每當別人的眼神落在我身上的時候,我第一個聯(lián)想到的不是欣賞,而是鄙夷。每當聽到別人的笑聲,我第一個聯(lián)想到的不是快樂,而是嘲笑。
我知道這樣是病態(tài)的敏感。
可有什么辦法,誰管得住自己的心嗎?
我親情寡淡。父母不愛,只有互相憎惡。哥哥內(nèi)心與我一般冷漠黑暗。他奔波在外,雖然疼愛我卻不能時常陪伴。最愛我的外婆去世快一年了。只剩下獨自留守孤樓的舅舅照顧我。每每周末做好菜肴等我,哪怕是相顧無言地一起吃。
關(guān)于友情,自從失去她們,我便不再是眾星捧月。
再也找不到這么在乎我,這么寵溺我,這么照顧我,真心待我的朋友了。
后來遇到的人,也很好,一直陪伴,可是我的心卻再也開朗不起來了,于是我在一群人中的存在感總是很低。
我不再評論這個世界,也沒有想要傾訴的故事了。
我的生命只剩下沉默,空白。
我寄情于美術(shù)音樂文字。
我只想平平淡淡地度過這幾年,安安心心工作,攢錢,到處走走停停,看看風(fēng)景,記錄心情。然后歸隱山林,做一個鄉(xiāng)野花農(nóng),每日彈琴寫書。
我的心,已經(jīng)快要放棄了那個光芒萬丈的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