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佰一十一回 錦袍
徐良望著三個人的背影,心中既贊嘆又失落,撇嘴自語:“您三位武功倒是高明,卻分明是瞧不起我老人家,嫌我礙事!”不過周天一的計(jì)劃,倒確令徐良有些心潮澎湃,又嘆道:“師父曾言,與高人相遇,不可交臂失之。周大帥、鐘寨主和德施頭領(lǐng),我與這三位相處短暫,卻果然令我受益匪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旦與英雄相處,便自受浩然之氣熏陶。
徐良本乃少年,自幼受白玉堂影響,是非之觀極正;又拜梅良祖和谷云飛為師,二人時刻教誨徐良,恩義之心刻骨入髓;只是他天性狡黠,鉆山鼠徐慶又不懂教誨,稍不如意,便對徐良加以打罵,徐良便又經(jīng)常將心中對父親的憤懣之意,加諸遇到的小奸小惡之人身上,時常惡作劇。母親慈愛仁厚,見自己兒子生的怪異丑陋,更加心疼呵護(hù),雖有些慣縱,徐良倒也曉得收斂,不敢做出令三俠五義的名頭有損之事。
大半年前,徐慶親自護(hù)送白玉堂的棺槨至浙江金華府,之后心情煩悶,便回到山西家中。
徐良看著父親為白五叔置的牌位,哇哇大哭。
徐慶以酒澆愁,正自愁悶,見徐良又哭個不止,令人心煩,以為他又施些小伎倆,想哭鬧換取其母的嬌慣,于是不分青紅皂白,于酒醉之際拎著鞭子就奔徐良。
徐良涕淚四流之際,徐慶的皮鞭子雨點(diǎn)般便打在徐良背上,激切之下,竟背過氣去。
徐慶知道自己這兒子甚是狡猾,繼續(xù)打道:“又在裝神弄鬼!”
徐夫人聽報(bào),急忙過來護(hù)住徐良,抱在懷里,心疼兒子,爭辯道:“五弟甚是疼愛小良子,小良子雖然調(diào)皮淘氣,也是我生的有情有義的兒子!他見了五弟牌位,才哭成這樣!”徐慶收手不及,鞭子打在夫人背上。徐夫人本就嬌弱,丈夫雖然粗魯,卻是條好漢,從不會對自己動手,此刻沒想到丈夫的鞭子竟第一次打在自己背上,哇一聲也是大哭。
徐良只是背過氣去,不多時便醒轉(zhuǎn)過來,見母親抱在自己無助的哭泣,便掙脫開懷抱,罵道:“徐老三!你真有能耐!我平常惹事,你打我便是,怎地還向我母親動手!”
徐慶見自己冤枉了兒子,又打到了妻子,酩酊大醉之際,心下卻還知道是自己錯了,卻嘴上又不肯放軟兒,便拿起鞭子奮力抽打自己。
家丁們也不敢過來制止,怕徐慶打到自己身上來。有兩個使女倒是大膽的過來,將夫人和徐良扶走。一大家人,鬧得毫無歡笑。整個徐府都籠著一股郁悶氣氛。
次日,徐慶酒醒,又親自去向夫人道歉,好言勸慰,可是卻不見了徐良,卻又急道:“小子又跑哪兒去啦?昨天竟敢罵老子!”
徐夫人緩緩道:“我把小良子送他師父二老莊那里去了!免得在家被你打死!你就這一個兒子,丑是丑了點(diǎn),那也是親生的!”
徐慶無法,只得道:“過幾日我再派兩人,到二老莊去送些衣物和錢糧。我常在開封府當(dāng)差,梅谷兩位賢弟數(shù)年來,教習(xí)徐良,極為用心。就算我現(xiàn)在有心想去二老莊,父子剛生完氣,我便追過去,那顯得我這當(dāng)?shù)奶珱]架子!”
徐夫人嘲笑道:“偌大一個徐三爺,還知道自己是當(dāng)?shù)?,不好意思?dāng)梅谷二兄弟的面兒,承認(rèn)自己錯了!”
徐慶又說了些軟話,才算消了夫人的氣兒。
不過他夫妻二人不曾想,這徐良此一去,竟是十余年間再沒回到山西祁縣徐家莊!
徐良幼時最羨慕的便是白玉堂的英俊瀟灑威名赫赫行事果斷,而這半年來,他見識了夏侯仁的沉穩(wěn)寬和、李和的瀟灑跳脫、周天一的渾厚剛毅、鐘麟的隱忍果決,以及德施頭領(lǐng)的直爽豪放,自己無形中早已受了不少熏陶。
他隨著梅谷二位師父半年來走訪各處高人,一路更看到了不少的陰狠惡毒之人,喪盡天良之事,更為五叔所折服,有時自嘆道:“在江湖之險惡之中,五叔能為世所公認(rèn)之俠義大名,且為朝廷和江湖都極為稱頌,真真有幾人能做到?”
時至夤夜,山林中偶爾有幾聲狼叫,徐良方從剛才周天一今晚所圖謀劃的感慨之中跳脫出來,卻發(fā)現(xiàn)腳下有一個皮囊,撿拾起來,笑道:“這德施頭領(lǐng),還留了一瓶杞醬給我。我這會兒傷口正痛!想來定是藥力已過。哎,只不知他們?nèi)私裢砣绾我粓鰫簯?zhàn)!”
拔了塞子,飲了兩口杞醬,自己只得下山,卻心中連連叫苦:“方才德施頭領(lǐng)沿著記號飛奔,我怎地沒記住武元功所作記號之位置!徐良啊,白眼眉,你真是螞蟻扛大旗,人小放大屁!妄自想著江湖顯名,連幾處標(biāo)記都記不得!廢物!”懊惱之際,只得趁著幾點(diǎn)星光,依稀辨別來時之路,下得山頭而去。
到了半山腰之際,已然樹木繁雜,草長沒膝,依稀下面便有一條路,這時卻有馬車聲響。
徐良急忙俯身藏于荒草之間,只見兩輛馬車駛來。走在前面的是兩名勁裝漢子,便走便聊。
其中一個道:“田兄,你說訓(xùn)機(jī)大師抓這么多女子過來,那些孕婦,倒可以取紫河車之用,那些少女怎么處置?”
姓田的道:“洪老弟,這你還不懂么?少女嘛,自然也可以使其成為孕婦的,只是需要賣點(diǎn)力氣。嘻嘻嘻嘻!”說完淫笑說聲。
姓洪的陪著淫笑道:“昨天抓到的那個尼姑徒弟,極為俊俏,當(dāng)時我便想動上一動,賣點(diǎn)力氣!只是訓(xùn)機(jī)大師言說要用她威脅什么八寶云霄觀普渡!難得她是普渡的小情人?”
姓田的道:“云霄觀普渡觀主,練得是道家功夫,自然是不能破功娶妻的。何況情人兒?我看多半是訓(xùn)機(jī)大師想自己親自賣點(diǎn)力氣。嘻嘻!再說他賣力耕地之后,我等也可以施肥澆水的嘛?!?p> 姓洪的道:“我正有此意!我本就想著晚上施肥澆水,否則我想起那娘兒們俊俏模樣,實(shí)在是難以把持!只可惜訓(xùn)機(jī)大師非要令我等隨著諸葛大師,前往一個連名字都不告知的地方!多半是訓(xùn)機(jī)大師看穿了我的心思,定不欲我得逞!”
徐良已然十三歲,聽得懂這田洪二人的話意,心中火氣直沖腦門,似乎發(fā)梢都要立起來,心道:“我要有我五叔的本領(lǐng),我早就將你等一刀一個,劈為兩半!不!再補(bǔ)上三刀!不!補(bǔ)上一百刀!碎尸萬段!”
這時馬車后面,一個老者聲音呵斥道:“你兩個閉嘴!吵個什么!我金龍教也不似你蓮花門這般無恥,淫人妻女!若不是楊天王有令,我豈肯與你等為伍!再多說一個字,我立時便砍了你倆!”
徐良仔細(xì)看去,馬車一側(cè),還有三乘,其中一個老者,拿著一桿煙槍,吐著煙兒氣,在訓(xùn)斥田洪二人。徐良并不認(rèn)得此老者正是金龍教的一名長老,洛帶老煙槍諸葛成都!
姓田的知道這諸葛老兒心狠手辣,急忙道:“諸葛長老,我等再不多說!只是路途煩悶,兄弟們閑聊解悶兒而已。我們這是將馬車上這孩子送到哪......”
話還未說完,諸葛成都從馬上躍起,飛身過去,一掌抽在田姓漢子臉上,繼而點(diǎn)了一下田姓漢子后背,又飛回自己坐騎之上。動作極為迅速,只在須臾之間。
徐良驚得目瞪口呆,雖是夜色之中,徐良倒也看出這諸葛老兒,輕功極佳!
徐良鎮(zhèn)靜之下,心道:“這馬車之上多半是蓮花門劫擄的女子孩童!若不解救,多半要受非人的折磨!若我五叔在此,定早就出手!眼看著諸葛老頭武功不凡,我絕不是對手,救還是不救?”
正猶豫間,不遠(yuǎn)處天王嶺燕王寨中,突然火光陡起,喊殺聲傳來,徐良知曉周天一等已然動手了!便心下一橫,找了個木棍,撬起兩塊松動的大石頭。
姓田的漢子話是真多,他被諸葛成都一巴掌抽的頭昏腦漲,張嘴吐了四顆牙出來,此時見燕王寨中有狀況,還流著血沫道:“諸葛大師,我不再多問。只是寨中有事兒,我等是否返回寨中?”
諸葛成都側(cè)旁數(shù)人也紛紛詢問。
諸葛成都陰惻惻一笑道:“我又不是燕王寨的人!我只聽命于楊天王!楊天王道這馬車上孩子極為重要,我只管他一人!燕王寨就是燒個干凈,與我無干!繼續(xù)往前走!”
眾人不敢多言,繼續(xù)趕路,卻突然之間兩塊大石頭從半山腰滾落。一塊橫在路上擋住去路,另一塊兒石頭正砸在第一輛馬車車轅上,馬兒受驚,奮力奔跑,竟連馬帶車,沖破路旁樹木,跌落山下。正是徐良撬動石頭,砸向眾人。
諸葛成都見石頭掉下,半山腰間似有人影,以為受了埋伏,只一探手從第二輛馬車?yán)镒コ鲆幻⑼?,舍卻座下馬,謹(jǐn)遵楊洞之言,只管將孩子送走,于是飛身便逃。
其他燕王寨的蓮花門弟子,見諸葛成都自個兒帶孩子走了,于是各自逃竄。
徐良在山上虛張聲勢大叫:“諸葛老兒帶著孩子往西跑啦!大家快追啊!”他自己哪里追得上,追得上也只是再搭上自己的一條小命兒,只是盼望著德施等人能聽到自己聲音,過來救援。
諸葛成都奔了一程,見并無人追來,只有一個還帶著稚氣的童聲在喊,氣急敗壞,又悄悄藏了一會兒,確認(rèn)對方只有一人,還是個不大的孩子,便朝著聲音,施展輕功,悄無生息的逼近。
待近些,諸葛成都見只有一個半大孩子在那嗚啊亂叫,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心下殺心,左手抓著孩童,右手煙槍點(diǎn)向徐良。
徐良發(fā)覺背后有人,早已遲了,哪里躲得過!
正此時,一個錦衣長袍之人從山頂躍下,半空中沖著諸葛成都揮出一掌,掌風(fēng)凌厲,竟逼得諸葛成都退開兩步。徐良算是躲過一劫。
那人還未落地,只空中略一變幻招數(shù),便又用絕頂?shù)膬?nèi)力,逼得諸葛成都只得用煙槍護(hù)在身前,而不能出招。
諸葛成都知曉自己不是對手,對方武功太過高明,心中記起楊洞之言,道一聲:“好掌法!失陪別過!”只管抓著孩子,奮力而逃。此時他以前行無路,只得往燕王寨方向折返。
那錦袍人順手抓起徐良,邁步追去。
徐良身子懸空,向錦袍人面上瞧去,卻看不見其容貌。
因?yàn)檫@錦袍人帶著一副黃金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