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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君獨醉

為君獨醉 懶知更 3456 2012-12-25 15:48:17

  揚州含煙樓名氣很大,自來備受許多美食人士的推崇。從外觀上看,這只是一座普通的三層小樓,在門外不起眼的地方掛了個木牌,不仔細根本看不出上面還有字。

  安寧覷著眼念道,“閬苑千里雪,桃李一隊春,好句啊,可惜舊成這樣,字跡都斑駁了?!?p>  應(yīng)汲也上前去看,孟十一將馬交給小廝,笑對他二人道“這含煙樓是前朝一名女子所創(chuàng),因為臨湖,冬天有薄霧繚繞得名。據(jù)說開始是賣胭脂的,后來這位女子嫁了人,這樓作為嫁妝陪到夫家,便被改為酒樓,夫妻雅致之余,將其中的菜名都作了詩,各地自詡文人雅士的皆慕名而至,這里便漸漸出名了?!?p>  應(yīng)汲贊嘆道,“這女子也是個奇女子,單這才情就是難得的?!?p>  一個掌柜打扮的男人彎腰出來,向他們行了禮道“知道公子要來,一早便備好了?!?p>  安寧瞄了孟十一一眼。

  幾人走進去直接上樓去包廂。后窗一開,安寧趴在窗口看那湖面,忍不住贊道“果然難得,瞧瞧,連這一湖明月都取了來?!睉?yīng)汲也擠過去看。

  樓外掛了一圈紅燈籠,湖面月影皎然,與昏暗的燈影絞在一起,更顯幽靜致遠。有三兩只畫舫在湖中緩緩前行,船頭皆掛了燈籠,船中不時傳來悠揚的琵琶聲,安寧聽了會,直到琵琶聲漸遠,不禁輕嘆,“這琵琶聲也是好的,同這月夜相得益彰。”

  孟十一接口道“你要聽我便請了人來彈?”

  安寧笑著搖頭,“你難道不知月夜只在外面么?”

  孟十一訝道“莫非你想游湖?我原想著吃了東西再去附庸風(fēng)雅,不然我們現(xiàn)在就去?”

  安寧轉(zhuǎn)身坐下,“當(dāng)然要先吃,你不知道這附庸風(fēng)雅也是要飽腹的,不然成了餓死骨就沒有意境了?!?p>  他二人皆大笑,不一會,菜便上了桌。

  應(yīng)汲從隨身攜帶的飾有祥云模樣的玉盒里的一雙玉箸遞給安寧。便迫不及待的看向那菜。

  第一道是叫長河落日圓,原來就是高湯熬得魚丸。三人皆笑,果然“風(fēng)雅?!眹L起來卻發(fā)現(xiàn)不是那么簡單,魚丸自身嫩滑馨香且不說,濃湯顯是加了不少味料。能嘗出來的就有香菇,冬筍,香螺,熬煮時候也得宜,簡直香到骨子里。

  第二道叫春風(fēng)撩碧絲,安寧看時,原來只是一道蒸魚,魚身被劃出一道道口子,里邊塞了綠色海絲粟米飯。一縷縷鮮絲干貝散落在魚身四周,鮮亮的顏色令人食指大動。

  第三道源自詩經(jīng),叫做鶴鳴于九皋。一個“精心裝扮”過的鴨頭巍然矗立在盤中央,以簟葉作底,四周圍了一圈肉蓉小山,應(yīng)汲數(shù)了數(shù),共有九個。

  孟十一笑道,“這道菜才叫新奇,別看這油光斐然,其實只有那個鴨頭是葷的,其余皆是藕粉兌粳米做的素肉?!?p>  應(yīng)汲只嘗了一口,便一筷一筷地停不下來了,“我此生居然還能吃到這樣的美味,死而無憾啊?!?p>  安寧只撿自己喜歡的四五樣每樣嘗了一口,反是應(yīng)汲每上一樣都贊不絕口,一筷接著一筷停不下來。

  如此試完十八道菜,安寧拍著扇子笑道,“菜色與風(fēng)味俱佳,菜名很會“附庸風(fēng)雅”?!?p>  應(yīng)汲揉著圓滾了不少的肚子,回味不已,“想不到揚州城還有這樣的菜品,真該讓那幫御廚房的老東西來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他們好自負的?!?p>  安寧掀了下眼皮,嘴角漫出一絲嘲諷。

  孟十一趕忙打岔子,“你們再嘗嘗這茶,雨前的龍井,真不比宮里的差?!?p>  眾人聞言都啜了一口,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肮积X頰留香,孟兄在此真是太享受了?!?p>  孟十一嗅著手里的茶碗,“那是自然,誰叫手里銀子太多了呢?!?p>  安寧斜了他一眼,“這個樓也是你的吧?”

  孟十一拱手笑道“我只是稍稍投了點銀子而已?!?p>  應(yīng)汲立刻向他投以崇拜的目光,“孟兄太有眼光了?!?p>  孟十一的排場只能說是低調(diào)的,低調(diào)的豪華。明明只是一個小畫舫,偏生里邊布置的高雅異常。應(yīng)汲一進去就瞪大眼睛“這是張萱的畫作?”

  孟十一看了眼,“是啊,我說怎么平時看不到,原來叫我放在這里了。”

  應(yīng)汲震驚了,當(dāng)世千金難求的名家畫作他就亂放的?

  安寧撫著另一幅道“周景玄的仕女圖?呵,十一你什么時候信佛了?”

  孟十一抬腿走下去,“這個……不是附庸風(fēng)雅么?”

  安寧點頭笑道“嗯,你做得很足?!?p>  畫舫兩面是洞開的,安寧東面坐了,孟十一與應(yīng)汲也坐下來。孟十一拍拍手,船簾一響,一名蒙面女子手捧酒壺走了過來,隨后一名紅衣女子懷抱琵琶坐在簾外開始彈奏,聲音悠遠動聽。

  安寧左手支著腦袋靠在桌上,向斟酒的蒙面女子道“姐姐素手斟酒,不如也飲一杯?”說著便將自己的酒杯舉到女子面前,語氣輕佻,頗有調(diào)戲的味道。

  蒙面女子僅露出的眼睛顯出驚恐,只是低著頭不敢接。應(yīng)汲一副看熱鬧的模樣,孟十一只好開口道,“叫你喝就喝吧?!?p>  蒙面女子求助似的地看向他,大大的眼睛似乎要溢出淚來,孟十一皺了眉,“不過花了張臉,這樣是做什么?”

  安寧聽了倒笑出聲,“姐姐身段婀娜,蒙了面倒是位絕代佳人,不想原是臉花了,十一你莫要難為姐姐。如此這杯酒還是我自己喝了吧?!闭f著便一飲而盡。

  孟十一向蒙面女子擺手,“你出去吧,這里不要你?!?p>  蒙面女子泫然欲泣,伏低了身子哽咽哀求,“公子,不要趕奴家走……”

  安寧心里冷笑了一聲,瞧那模樣,真是我見猶憐啊。

  孟十一不耐煩地擺擺手,蒙面女子抽泣著出去了。

  安寧笑道“十一,這女子哪里來的?”

  孟十一嘆了口氣,“路邊撿的,當(dāng)時看她可憐才救下的?!?p>  安寧拿起酒壺斟酒,“穿得這么……暴露,身上還有合歡散的味道,真看不出來竟是位壞了臉的?!?p>  孟十一皺眉不說話。

  紅衣女子一曲罷,換了個曲子。

  安寧已喝了不少酒,斜倚在船壁上慢慢道“故人吹簫楊柳風(fēng),這曲子很難得了,傳說是位少婦思念出外久不歸的丈夫所作,因而又叫盼歸曲。其實盼不盼都無謂的,關(guān)鍵是那位丈夫的心還在不在?!?p>  附近畫舫傳來一陣陣古琴音,安寧皺了皺眉,這個時候奏高山流水是不是太不應(yīng)景了。

  應(yīng)汲卻哈哈大笑道“這位兄臺附庸得風(fēng)雅卻是超過我們了?!?p>  孟十一也笑著搖了搖頭。

  安寧醉眼睨著他道“你怎么知道是位兄臺,照我說,定是位姑娘。”

  應(yīng)汲不信,“如此鏗鏘的琴音姑娘怎彈得出來?”

  安寧笑笑不說話。

  孟十一附和道,“琴音清越激蕩,我也覺得是位公子?!?p>  安寧調(diào)皮一笑,向他們招手道“不如我們打個賭如何?”

  應(yīng)汲當(dāng)即同意。

  孟十一向外揮了揮手,外艙的周管家指揮船手向旁邊的畫舫靠近。

  “遠遠聽得這位朋友的琴音,我家公子甚是歆慕,不知可否賞臉一見?”

  那只畫舫里的琴音一頓,不久便從中傳出一個低沉的男聲,“山林野人,不見也罷。”

  應(yīng)汲同孟十一都笑看向安寧。

  安寧勾著嘴角不說話,只看著簾外。

  周管家看了眼接著道“公子有禮,恕在下冒昧,剛剛彈琴的可是公子?”

  里邊沉默了一會,有個女子帶著笑意的聲音傳過來,“是小女子。”

  應(yīng)汲同孟十一都驚訝地看著對面,對面卻再也不出一聲。

  應(yīng)汲苦思半天也不得解,同孟十一一起求教地看向安寧。

  安寧微微一笑,示意他們向后面看。

  他們背過身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只畫舫四周籠著薄紗,透過薄紗,一架古琴前,赫然坐著一位挽髻的姑娘。那公子隱在船壁后倒看不清楚。

  孟十一干笑一聲飲了杯酒。

  應(yīng)汲卻是不服氣,“寧弟你明明早就看到了,卻來哄我們,這個賭不算不算?!?p>  安寧瞇了瞇眼,“不算?”

  應(yīng)汲噎了一下,不敢再說話。

  趁著酒意,安寧放縱地笑了笑,“你怕我做什么?我又不會殺了你?!?p>  應(yīng)汲癟著嘴,“孟兄你別聽她的,她就是一頭大尾巴狼。轉(zhuǎn)身就會咬人的?!?p>  孟十一點頭表示同意,又忍不住替她說好話,“她畢竟是公主,從小驕縱慣了的,也不能太怪她?!?p>  應(yīng)汲偷笑,是是是,這就是我從來不敢說出來的心聲?。?p>  安寧哼了一聲,一把奪過酒壺道“驕縱的公主要喝酒了,你們邊去。”

  說完就一杯接一杯自斟自酌起來。

  孟十一擔(dān)憂地看著她,“你不會醉么?”

  安寧心內(nèi)一跳,這話怎么這么熟悉?有誰跟她說過,誰呢?她搖搖頭,發(fā)現(xiàn)眼前的酒杯已變成兩個,無奈放下酒杯道,“我已經(jīng)醉了?!闭f著便倒向桌子。

  其余兩人大驚,趕忙扶住她,畫舫火速開回去。

  等他們靠了岸,孟十一直接抱了她下船,應(yīng)汲還在上面賴著不肯下來。安寧睜開朦朧的眼,瞧見旁邊的畫舫上下來一男一女,似乎就是湖中遇見的那兩位。她隨意瞟了一眼,酒頓時醒了大半,那青衣公子,竟是薛簡!

  車輿就在前面,孟十一感覺懷里的安寧僵了一下。他低頭看她,柔聲道“醒了?”

  安寧愣愣地不說話,女子的身形隱在披風(fēng)里看不真切,薛簡側(cè)身站在那女子身前顯是為她擋著風(fēng),他的頭靠在女子耳邊,似乎在跟她低語些什么,那神情,卻是安寧從未見過的溫柔。她掙著從孟十一懷里出來,搖晃了幾下便站定了。孟十一也看見他們,扶了她道“熟人?”

  安寧攏了攏披風(fēng),反拽著他的胳膊道“不是,走吧?!?p>  她的神情埋在暗影里看不清楚,但是拽著他的胳膊卻在微微顫抖。孟十一還欲說些什么,安寧已先一步走了,他趕忙上前扶著。

  上了車,安寧揉了揉刺痛的額角。

  孟十一笑道“怎么這么不中用?我記得你以前挺能喝的??!”

  安寧換了個舒適的姿勢,嗤笑道“以前?你才認得我?guī)啄???p>  孟十一咳了咳,尷尬道“沒想到你這么沒心沒肺。”

  安寧卻徹底背轉(zhuǎn)了身子不再理他。

  孟十一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

  應(yīng)汲笑瞇瞇地掀簾進來,懷里抱著一幅畫,指了指安寧小聲道“睡了?”

  安寧睜開眼,冷冷地看他一眼,“做什么這么久?”

  應(yīng)汲嚇了一跳,支吾著不敢答話。

  孟十一哈哈大笑,吩咐車夫出發(fā)。馬車緩緩動起來,安寧又閉了眼,整張臉都埋在披風(fēng)里。

  應(yīng)汲小心翼翼地挪著屁股離她更遠一點,孟十一則盯著自己的手發(fā)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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