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應(yīng)賢的頭七,應(yīng)府卻很是冷清。剛到門口,管家就來匯報(bào),“公主,老爺已于昨日下葬,公子不知去向?!?p> 安寧腳步一緩,回了身道“你說什么?”
管家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又重復(fù)了一遍。
安寧甩了袖子進(jìn)去,應(yīng)府基本已經(jīng)空了,連個下人都抓不到。跟在后面的管家已是一頭冷汗。安寧把一個礙腳的凳子踢開怒道“人呢?”
管家慌忙搖頭。
“夫人呢?”
管家擦了把汗,“夫人早在幾日前就已離開了,公子昨夜安葬了老爺便一個人騎馬走了?!?p> 安寧四處亂轉(zhuǎn),“往哪走了?”
管家唯唯諾諾不敢答言。
安寧一腳踹過去,“快說!”
管家趴在地上不住磕頭,“公主,奴才真的不知啊,公子是回了府之后走的,身后一干事物早已安排好了,連下人也早在三日前被遣散了,老奴是舍不得這這祖宅才留下來守著?!?p> 安寧瞪著管家,和帝在一群官員的簇?fù)硐伦吡诉M(jìn)來,見此情況陰著臉說了句“回宮”,一行人便又跟著回去了。
安寧坐在應(yīng)府廳堂里發(fā)呆,原想盡力安慰應(yīng)汲彌補(bǔ)自己的過錯,不想應(yīng)汲竟然不告而別,他果真恨死她了么。
她忽然想起小時候初見躲在應(yīng)賢身后的小矮人,當(dāng)時還納悶,這世上怎么有那么白那么瘦又那么矮的人,明明比自己還大幾歲。現(xiàn)在……現(xiàn)在小矮人也會不說一聲就走了?他還會回來么?或者說,他還愿意原諒她么?她將頭深深地埋在膝蓋中間。
那管家一直跪在那里不敢起來,良久,安寧抬頭道“你起來吧,這地方,替你家公子守好了?!闭f完,站起來望了一眼便緩緩走了出去。
管家還愣愣地跪在地上。
熙寧宮內(nèi)一片喜氣洋洋,到處是捧著各色鮮花、裝飾的宮女。
安寧閉眼躺在臥榻上,殿門緩緩開啟,安寧睜了眼又閉上。
張姑姑走近,輕聲道“公主,內(nèi)務(wù)府送來新鮮的嫁衣樣式,要不要看看?”
安寧揮了揮手。
張姑姑猶豫道“公主,距大婚還有四個多月,怕是再不做就來不及了?!?p> 安寧緩緩睜開眼睛,苦笑道“姑姑,你看我像是個待嫁的公主么?”
張姑姑心疼地望著她,“公主快別這樣了,應(yīng)大人在天之靈一定希望公主高高興興地嫁人,叫陛下知道也該憂心了?!?p> 安寧嘆了一聲,又閉上了眼,“拿來吧?!?p> 張姑姑心內(nèi)一松,歡歡喜喜地召小宮女進(jìn)來。
京都雨雪霏霏,已近大年,再加上本朝公主即將大婚,各家都?xì)g天喜地地準(zhǔn)備迎接天福。
熙寧宮外的積雪早被掃得干干凈凈,但是近傍晚又下起雪來。回廊里,幾個宮女望天發(fā)愁。
有一個嘆氣道“這雪不知什么時候才停呢,才剛掃的又得重掃一遍了?!?p> 另一個接話,“是啊,眼看著也快過年了,唉,今日還要送東西來呢?!?p> 突然其中一個驚呼道“你們瞧,那是不是腳印?”
其他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都驚訝起來,這剛落的雪,并沒見人踩,哪來的腳印???
安寧專心地?fù)芘探鹣銧t里的香塊,漫不經(jīng)心道“這皇宮的守衛(wèi)也太不稱職了?!?p> 孟十一正翹腿坐在桌邊喝茶,聞言抬頭笑道“他們倒是稱職,只是我進(jìn)來的方式太奇特,他們看不到?!?p> 安寧回身,“怎么,大老遠(yuǎn)跑一趟有事?”
孟十一盯著她看,良久方哈哈大笑道“自是來送禮的?!?p> 安寧拂落桌上的紙團(tuán),重又鋪了一張,用紙鎮(zhèn)壓住四角開始作畫,“不知可否勞動孟兄貴手磨墨?”
孟十一起身,一手扶著袖子開始研磨。
“好看?!?p> 安寧笑笑,“你這馬屁拍得有些過了,我這才起筆呢?!?p> 孟十一呵了一聲方道,許久沒見你穿女裝了,嘖,真是好看?!?p> 安寧不說話,筆下已漸見端倪,一叢禿禿的墨竹穩(wěn)穩(wěn)扎根在嶙峋的石塊中間,遒勁挺拔。
“都說我朝公主畫竹最是傳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p> 安寧呵了呵筆,“其實(shí)我的人物畫更佳?!?p> 孟十一一頓,“有這樣夸自己的嗎?”
安寧得意地笑,“那是因?yàn)椴粔蜃孕?,而我向來最是自?fù)。”
孟十一放下手中墨碇,專注地看著她,“可不是,不然我怎么來了呢。”
安寧筆鋒一點(diǎn),石縫間突然多了個突起,死氣沉沉地被枯竹包著,“你不是說來送禮的么?禮呢?”
孟十一旋身走近,撩袍坐在她旁邊,“不知在下可有榮幸邀公主出宮一游?”
安寧皺了皺眉,“冰雪未融,怕是出行不便。”
孟十一握住她的手,“同我在一起你還擔(dān)心這些?”
安寧剛想掙脫,突然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孟十一抱起她,“放心,相信我。”
安寧咬緊牙關(guān),“十一,不要胡來!”
孟十一呵呵一笑,“即便你是公主,也不能沒有自己的意愿。我?guī)湍?,不成么??p> 殿外的雪越下越大了,前面的腳印漸漸被覆蓋,突然一個小宮女驚呼道“看,又出現(xiàn)腳印了!”
大家嘰嘰喳喳地議論著。
張姑姑聞聲趕來,喝了宮女一聲,“大呼小叫成何體統(tǒng)!都去做事。”
眾宮女一擁而散。
張姑姑凝視著地上的腳印,心里也是疑惑不已,才剛落的雪,誰從上面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