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萍看著沉沉睡去的雷娘子心中暗嘆:“江湖人都道雷娘子為人干凈利落,豪爽不讓須眉,卻不知她心中凄苦!”
忽然聽見丈夫的聲音:
“可睡著了?”
顧湘萍回頭看見丈夫不知何時已經(jīng)在房中,于是向他輕輕點頭。風涵雪微微嘆道:
“霜兒自小倔強,小時候雖乖巧,但認準的東西卻是異常執(zhí)著,看來雷老前輩的一番撮合反倒誤了兩人的一生啊!”霜兒便是雷娘子幼時的閨名,風涵雪此時溫聲叫著她的閨名,心中更是說不出的心疼。
顧湘萍不以為然地搖頭說道:
“那也不見得,我以為姊姊在學藝的時候已經(jīng)心慕趙大爺,不然不會如此十數(shù)年的追逐,想那趙大爺心中也是有姊姊的,只是心中有什么結(jié)未解開,若非如此,他只要找房妻妾便絕了姊姊的癡念,何苦苦苦躲避姊姊十數(shù)年?!?p> 風涵雪微微頷首,說道:
“你這么說來也有幾分道理,只是這趙一橫神龍見首不見尾,連與他一起生活了多年的霜兒都找不到他,你我又何從下手,每次見霜兒從外面歸來倒床便睡,我這為人兄長的好不心疼!”
顧湘萍咬斷線頭,將手中衣服收起來,而后回身坐到丈夫身邊,柔聲問道:
“今日可有什么事,瞧你眉頭不展的。”
風涵雪嘆道:
“今日有兩件事,一件是江湖上沉寂許久的鳳翔谷近幾年突然重現(xiàn)江湖,好像在找什么人,早些時候有人將鳳神翎送來,說是不日便有人來訪,此事雖有些意外,卻也沒什么好麻煩的。那鳳翔谷幾十年前在江湖上雖褒貶不一,卻也不輕啟殺戮,是個守成持重的門派。更何況現(xiàn)任谷主鳳白華對先父有救命之恩。此番投來信物,想來多是要借助風雷山莊在江湖上的地位尋人。這第二件卻有些棘手,城中的大善人周浦前來求救,言道是柳葉門尋仇,希望得我風雷山莊庇護。其實你我都知道,這周浦以前的出身并不光彩,他與柳葉門結(jié)仇一事定然盤根錯節(jié),難得理清。只是他既來到風雷山莊求救,我風雷山莊又焉有不救之理?!?p> 說完,他看向妻子,顧湘萍也是一臉凝重,正要說話時,忽聽床上雷娘子囈語:
“別跑……別跑?!?p> 風涵雪與妻子相視苦笑,顧湘萍到床前給雷娘子蓋好被子,然后與丈夫走出屋子。
風雷山莊自打風氏兄妹二人創(chuàng)建已近二十年,從當年獨門小院到現(xiàn)在氣勢恢宏的高門深宅,儼然是泉州地面上第一大山莊,以風公子和雷娘子在江湖上的俠名,莊上常有落難的江湖人到此尋求庇護,或來莊上尋求資助,風公子為人古道熱腸,凡有求者無不盡力相助,今日卻為這泉州首善周浦的求助倍感棘手。
風涵雪正與妻子在莊中假山?jīng)鐾ぶ猩塘看耸拢櫹嫫汲谅曊f道:
“這周浦雖有善名卻瞞不住明眼人,此人陽里時常開倉賑濟百姓,修橋補路,陰里卻囤積居奇,暗抬米價,獨攬藥材生意,還窺視我風氏茶行,攝于風哥哥和雷姊姊在江湖上的聲名才沒敢動手,似這等人多是欺壓到柳葉門人的身上了,才被人尋仇至此。這趟渾水我們風雷山莊最好不要摻和?!?p> 風涵雪見她出言一針見血,不由得贊道:
“我只管江湖上的事,卻少問津莊中生意,對周浦生意上的手段倒是不知。這些年你主持風氏茶行,卻將泉州大小商賈的嘴臉看遍了,真是了不起!”
顧湘萍笑道:
“生意上跟江湖也是大同小異,只是生意上多是汲汲而營的小人嘴臉,看得多了,自然也就識得多?!?p> 風涵雪微微沉吟道:
“如此說來我們該拒絕周浦的求助了?”
顧湘萍搖頭說道:
“似這等小人,我們不能拒絕的太過直接,俗話說,寧惹君子,不碰小人。我們虛與委蛇,等他自行離去,如此可好!”
風涵雪心生慚愧,由衷地說道:
“娘子真乃神人也!”
顧湘萍哼道:
“若風雷山莊都如你和雷姊姊一般,早就敗光了,何來今日的光景!”
兩人正待商量如何將周浦拒之門外,忽聞回廊上傳來爭執(zhí)聲,卻是風泰風鈴兩兄妹。只聽風鈴哭喊道:
“為什么不可以?為什么?”
前面風泰小臉仰的老高,斷然說道: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兩人拉扯著來到假山旁,卻沒發(fā)現(xiàn)涼亭中的父母,仍兀自爭吵不休。顧湘萍笑道:
“鈴兒,什么事哥哥不允你???”
風鈴嚇了一跳,正要找地方藏起來,見父親也在,連忙鉆到父親身后,然后伸出小臉,滿臉堆笑地說道:
“這么巧,娘親也在?。 ?p> 顧湘萍板起臉色,問道:
“你爹也在呢,為什么只問我?我院子里的湘妃斑竹怎么少了棵?”
風鈴慌忙說道:
“是我不小心壓倒的,不關(guān)風泰的事!”
風泰聞言大怒,一把將她從父親身后拽出來,罵道:
“蠢丫頭,該精明的時候反倒傻了,娘,竹子是我折的,我拿去摘紙鳶了,男子漢一人做事一人當,哪里要小女子來抵罪!”
顧湘萍連連搖頭,說道:
“我不是不許你們兩個偷偷去后山放紙鳶嗎?爹交代的功課可做完了?”
風泰風鈴聞言大慌,將眼光望向父親,望他能救一救自己。風涵雪見狀忙上前解圍:
“我著急去前廳,忘記交代他們兩個功課了,怪我!”
顧湘萍不為所動,說道:
“你們兩個回去將《南華經(jīng)》抄一遍,回頭拿給我瞧!趕緊去!”
兩個小孩唯唯諾諾地退下,風公子見娘子將兩個頑童收服的妥妥帖帖,不由得長揖到地,又贊道:
“娘子真神人也!”顧湘萍掩面輕笑。
風泰、風鈴一臉沮喪走進書房,風泰怒道:
“你個蠢丫頭嚷嚷什么?非得給娘親撞見,這下好了,昨日剛抄完《道德經(jīng)》,今日又來抄《南華經(jīng)》!”
風鈴也自知理虧只囁嚅道:
“誰讓你不許我做你娘子的?我哪里不好了,你非不要我,難道要我像姑姑一樣追著你跑不成?!?p> 說著說著她竟又要哭起來,風泰怒道:
“我是你哥哥,如何娶你,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像姑姑一樣追我,我就像趙叔叔一樣躲你一輩子!”
風鈴聞言忽然大哭:
“哥哥欺負我,我就是要做哥哥的娘子,就是要!”
她一邊哭一邊用兩只小腳不停地跺著地,頭上兩支小辮子不停地上下翻飛。風泰見她哭泣,心下一軟,柔聲說道:
“我是你哥哥,做不了你相公的,傻妹子。”
風鈴哭勢稍緩:
“那你要不是我哥哥,你就可以娶我了?”
說完,她兩只蓄滿淚水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風泰,風泰怕她又哭,只得說道:
“恩,那樣就可以了。”
風鈴聞言大喜,嚷道:
“那你不要做我哥哥了,還有我追你,你也不許跑!來拉勾!”
風泰心中暗想:“你說不是就是了?真是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他心中雖不情愿,卻也怕她繼續(xù)哭鬧,若自己這《南華經(jīng)》抄不完,晚飯不知道有沒著落,當下與風鈴拉勾。
風鈴喜笑顏開道:“我來磨墨!”
窗外顧湘萍扯著丈夫離開,來到?jīng)鐾ず笏判Φ溃?p> “沒想到這小妮子倒是會自己找相公,我還擔心野丫頭沒人要呢!也罷,肥水不流外人田,找個機會同泰兒把身世說了吧!”
風涵雪卻是蹙眉說道:
“泰兒人品你我俱是清楚,自然是東床上選,只是泰兒這孩子看起來溫順,骨子里驕傲的很,若他知道自己身世不知會怎么想,我想還是等孩子大些再說吧!”
顧湘萍聞言點頭說道:
“恩,也是,等孩子大些再說吧!”
過得幾日,有莊中小廝報風涵雪有人來訪,風涵雪來到廳前,見廳中坐的是個蒙面女子,她旁邊隨侍著的兩個女子也是白紗遮面,三人發(fā)髻上均有一支鳳釵,只是坐著的女子鳳釵做工精致,展著五支金翎,另外兩個女子的鳳釵雖然同樣精致,卻是少了兩支金翎,只有三只金翎。
風公子雖然猜到三個女子的來歷卻不敢肯定,正要上前詢問時那坐著的女子卻站起身來說道:
“妾身鳳翔谷何白露,有事煩求風雷山莊風公子!”
風涵雪聞言連忙拱手說道:
“在下不知是二谷主駕到,有失遠迎還請見諒,何谷主有何事請講!風雷莊定當竭盡所能?!?p> 何白露微微一笑,說道:
“難得谷外有人識得妾身,風公子見笑了,前幾日因事耽擱了,所以先遣人將谷中信物奉上,相信風公子看在兩門前代前輩間的淵源上定會相助?!?p> 風涵雪說道:
“何谷主但說無妨?!?p> 何白露徐徐說道:
“事情是這樣的,我?guī)熃阌袀€女兒,十年前因一個男子離開鳳翔谷,不想才離開不過年余,便被人害死,可憐我?guī)熤兜膬鹤舆€不到周歲也遭人毒害,谷中隨我?guī)熤冻鋈サ囊粋€丫頭將死訊傳回,師姐痛不欲生。但谷中有規(guī)矩離谷之人便不得以谷中人自居,鳳翔谷也不會為之出頭。師姐強按住心中悲痛,不許谷中人出外尋仇。那報訊的丫頭在師姐門前哀哀苦求,師姐始終不肯答應。那丫頭苦求半月,谷中姐妹心中同情,便與她一起求師姐,師姐終于答應出來尋仇。妾身帶領(lǐng)谷中姐妹在谷外暗中尋了五年卻是了無消息,最后,師姐不得已吩咐谷中弟子不必暗中尋找,可用鳳翔谷以前的江湖人脈來尋找,因此才尋到風雷山莊向風公子求助!”
風公子微微頓首,說道:
“當年先父曾蒙鳳谷主搭救,先父在世時常以不能報救命之恩為憾,如今鳳翔谷但有所求,風雷山莊定會竭力相助,何谷主可有那賊人的畫像?”
何白露聞言命侍女奉上畫像,說道:
“這惡婆子不僅殺了我?guī)熤兑患疫€手屠了一個山村,端的是惡跡昭著,死不足惜!”
風涵雪仔細打量畫像,只見畫中婦人雖年近半百卻風姿猶存,但是一道長長的刀疤劃在臉上甚是可怖,遂說道:
“一會兒我命人請畫師將畫像描下,分到風雷山莊各茶莊,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何谷主,風某尚有一事想問明,這鳳小姐一家在哪里遇害,具體情形如何,我好派人仔細查問!”
何白露嘆道:
“說起我那師侄的相公卻也是個有情有義之人,他是十年前的金鑾殿欽點的狀元公,當年皇帝想將公主嫁給他,被他一口回絕,稱已有家室,皇帝不悅便將他下放綏安,當時綏安正鬧匪患,我?guī)熤对谄椒嘶嫉臅r候顯露谷中功夫,不想被對頭知曉了,那年中秋夜里將他們夫婦害了?!?p> 正在此時,廳外忽然有人說道:
“你說的可是綏安知縣蕭謙夫婦?”
眾人見來人一身紅衣,風姿綽約,正是雷娘子。
何白露打量來人,出聲問道:
“來人可是雷娘子?”
雷娘子點頭道:
“正是,你方才所說的可是蕭謙夫婦?”
何白露微露驚訝,說道:
“不錯,雷娘子認得這兩人?”
雷娘子說道:
“自然認得,他們兒子是我干兒子,他們結(jié)拜大哥便是我相公?!?p> 何白露見她一個女子卻出言豪爽,登時心生好感,問道:
“那雷娘子可知那惡婆子現(xiàn)在何處?”
雷娘子聲音一頹,嘆道:
“我若知道她在哪里,你們就不用這么興師動眾的出谷了,聽你方才的話,我好像與這個惡婆子交過手,就在綏安縣旁的一個山村里,當時與她拆了幾十招,她卻溜走了,我惦記其他人便沒去追她。我當時奇怪為何她明明武功在我之上卻自己溜走了,后來我想明白了,想來是這惡婆子與我相公交過手,看出我的招數(shù),怕我相公追來她便先跑了?!?p> 風涵雪心中哭笑不得,暗道:“你一口一個‘我相公’,人家趙一橫卻未必領(lǐng)情。”
何白露聞言想到一人,出聲問道:
“雷娘子的相公可是趙一橫趙大爺?”
雷娘子恨聲說道:
“正是他!”
何白露見她提及趙一橫的時候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心中有些不解卻也不好言明,遂繼續(xù)說道:
“趙大爺在事發(fā)當夜去過綏安,卻因一步之差眼見我?guī)熤稓屆攬觯诙账崃宋規(guī)熤兑患冶闼奶帉つ菒浩抛?!只是每年中秋來墳前祭拜?!?p> 雷娘子聞言大喜:
“趙一橫每年中秋便會到綏安去祭拜蕭謙夫婦?!”
何白露見她喜上眉梢,心中更是不解,卻也低聲回道:
“是的,他臨走前跟云兒的隨侍丫頭提過。”
雷娘子一臉的興奮,忽然說道:
“何谷主,我若隨你們一起尋找那惡婆子可方便?”
何白露見她要出手相助,心中欣喜便說道:
“有雷娘子相助,妾身自然感激不盡?!?p> 雷娘子轉(zhuǎn)身對風涵雪說道:
“大哥,我隨何谷主去了,泰兒煩你多費心!”
風涵雪笑道:
“我自己的兒子當然自己費心。”
說著,他轉(zhuǎn)頭又向何白露說道:
“何谷主所托之事,風雷山莊定當竭盡全力幫忙,若有消息,在下會通知各地茶莊,到時候小妹定會知曉!”
何白露向風涵雪微微施禮,說道:
“妾身代師姐多謝風雷山莊相助之情,他日若有差遣,鳳翔谷定有相報。風莊主,咱們后會有期!”
風涵雪抱拳說道:
“一路小心!”
待眾人都離開后,顧湘萍自屏風后轉(zhuǎn)出來,來到丈夫旁邊說道:
“這鳳翔谷好厲害,久不出江湖,卻將江湖中人摸得清楚!”
風涵雪說道:
“鳳翔谷現(xiàn)任谷主是個叫鳳白華的女子,據(jù)聞此人武功卓絕,與江湖上的三大高手不相上下,先父曾經(jīng)與惡頭陀起過沖突,當時惡頭陀已是三大高手之一,脾氣古怪,先父因姑母之事曾與他起過爭執(zhí),兩人大打出手,惡斗百余招后先父不敵,眼見要喪命惡頭陀手下時,恰巧鳳白華同一男子路過,她突入兩人戰(zhàn)團,將先父救下,惡頭陀想要跟上前來卻被一枚暗器逼回?!?p> 說著,風涵雪拿起何白露留下的鳳神翎,繼續(xù)說道:
“正是這鳳神翎,惡頭陀見了這暗器后便不再相纏,轉(zhuǎn)身離去,先父也因此與鳳翔谷有所交集,是以先父留下遺訓,凡是鳳翔谷中相求,風氏必竭力相助?!?p> 顧湘萍恍然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在奇怪,風哥哥好大的本事,沒看那女子的真面目便知道她的身份來歷?”
風涵雪笑道:
“這一行女子卻是解決了霜兒的一件大事!”
顧湘萍也笑道:
“是啊,把畫像拿來,我去找畫師多描幾份?!闭f完,她取來畫像匆匆離開了前廳。
風涵雪正要回書房查問風泰風鈴的功課時,忽聽家仆來報有客訪,他便又回廳前相候,再命人請來,只見來人青色水綢的衣袍,腳蹬百納官靴,腹如有孕七八月的婦人一般將衣袍撐地鼓鼓漲漲,是個一臉富態(tài)的胖子。
那人見到風涵雪便撲到在地,哭訴道:
“風公子救命!”
風涵雪趕忙上前攙扶,說道:
“周大善人切莫多禮,有話好好說來,風某若能相助定當竭力為之!來人,把今年新進的云龍仙拿來!”
那周浦還想再跪,卻覺手上有千鈞力一般,哪怕再跪下半分也是不成,又聽風涵雪上了綏安名茶云龍仙,便回座上端起仆人送上的茶杯,口中咂咂有聲,贊道:
“果然是云龍仙!名不虛傳??!”
風涵雪微微一笑,說道:
“周大善人慢慢來,不急?!?p> 那周浦聞言放下茶杯,將臉一抹,失聲哭道:
“風公子可要救救小老兒,若風雷山莊不救,泉州便再無我周家了!”
風涵雪緩聲說道:
“周大善人直說無妨?!?p> 周浦也不再客套,說道:
“我與我兒全仁上月去湘西販米,路過潭州時見一孤女流落街頭,我父子于心不忍,將其帶在身邊。我因見她知書達理,生得又端莊,便想將她許與全仁,她自己也已答應,誰想那柳葉門柳開見色起意,想將這女子強搶回去,派人與我父子討要,我父子自是不讓,與他們斗將起來。我父子常年經(jīng)商在外,身上都有些拳腳,幾個尋常小廝不是我父子對手,被我們打退后我父子怕柳開再追來,便連夜趕回泉州,不想這柳開竟一直追到泉州,揚言要將我父子凌遲致死,小老兒無奈特來求助于風公子。”
風涵雪聽罷,微微沉吟道:
“前幾日你便差人前來求助,風某有些別事耽誤了,不想此事居然鬧到了這個地步?!?p> 周浦起身想長揖到地,卻因身材臃腫,只將腰彎下半分,口中急急叫道:
“救人救火,還請風公子看在同住泉州的份上,救我全家一命!”
風涵雪沉聲問道:
“那柳開現(xiàn)在何處,我去與他交涉一二,看他能否給我?guī)追直∶妫 ?p> 周浦連忙說道:
“他現(xiàn)在城中客棧仙來居中,只是這柳開巧言善辯,風公子千萬別給他騙了!不如讓小老兒持風雷山莊信物自己去見他,想他懾于風雷山莊威名,定會知難而退的!”
風涵雪微微搖頭,說道:
“無妨,我自己去便好,周大善人若不放心可與我一同前去!”
周浦見風涵雪堅持便不再多話,當下隨風公子一同出了風雷山莊。
前廳的屏風后風泰與風鈴偷聽已久,見父親與人出門,兩人自是喜不自勝,方自屏風后轉(zhuǎn)出,風泰說道:
“這周浦看起來園敦敦的,其實肚子一股子壞水,他的兒子周全仁更是壞,前幾日我們偷出去,在西街上見到的那個為非作歹的胖子就是他兒子!”
風鈴揮著小粉拳,憤憤說道:
“既然他這么壞,爹爹為什么還去幫他,爹爹不知道嗎?”
風泰也兀自不解,但口中卻不肯說出來,只是說道:
“爹爹肯定知道的,即使不知道娘也會告訴他,爹爹既然要去幫他,心里定有自己的主意。鈴兒,今天爹爹不在,娘也不在,想不想出去耍?”
風鈴聞言雙手猛拍,叫道:
“想,想!”
于是兩人攜手來到假山處,風泰一個躍身飛上假山,然后跳過墻頭飛縱出院墻,風鈴緊隨其后。
兩人平日見大人不在常常偷跑出來,小孩子玩性大,常常忘記時辰,回家被罰是常事,后來風泰想法子買通了莊中小廝小全子,若是顧湘萍回得莊中便出來尋他們二人,二人這才少了許多責罰。這小全子本是京城人,因口無遮攔得罪權(quán)勢,流落至此,十年前蒙風公子收留,才得以活命,這小全子也自知是口舌惹禍,倒也安生了許多年,又因手腳利索在風雷山莊頗受重用。
有了小全子在家中接應,風泰和風鈴也放心去玩耍,二人行到街角,見一個貨郎挑著挑子邊走邊吆喝,風鈴女孩家喜歡各種小飾物,扒著貨郎的擔子挑來挑去,手里突然抓住寶貝似地拿起一個精致的小鈴鐺對風泰說道:
“哥哥,我要這個,我要這個!”
風泰見她喜歡,剛想掏銀子卻聽那貨郎搖著手說道:
“這個鈴鐺不能賣的,那是小人特意留給自家閨女的?!?p> 風泰見他遲疑,以為他是想奇貨自居,心中甚是鄙夷,卻也明白這等小買賣走街串巷甚是不易,便掏出錢袋,說道:
“你想要多少銀子,只要我這錢袋里有的,你盡可拿去!”
那貨郎連忙推回他的錢袋,說道:
“小人雖是走街小販,卻也曉得待人以誠的道理。只是這只鈴鐺確是留給我小女兒玩意,小人終年奔走鄉(xiāng)里市間,家中妻女一年中見不得幾次,這只鈴鐺是小人托人精心打造,得來不易。”
風泰聽他語出真誠,便拉住風鈴的手將鈴鐺放下,又拿起幾個杏核刻成的小人狀的哨子,放在風鈴手中,說道:
“爹教過我們,君子不奪人所愛,你看這幾個小人可好玩?”
風鈴心中不舍卻也不強求,拿起哨子鼓著小臉吹了起來,哨子聲音雖然不甚好聽卻十分響亮。
兩人來到西街卻見街上塵煙紛起,好像有人在打斗,二人常隨雷娘子習武,卻少見人打斗,此刻見街上有人打斗自然不會放過。此時已經(jīng)圍觀了很多人,將街市圍地水泄不通,好在兩個孩子身材矮小,在人群中左鉆右突,不一會便來到前面,兩人站定看清打斗的二人大吃一驚,竟是風涵雪和一個濃眉大眼的白衣青年。
風鈴扯了扯風泰的衣袖,無不擔憂地問道:
“爹爹為什么跟那人打架,爹爹會不會有事啊?”
風泰按住她的手,低聲說道:
“不知道,但是應該和那個周胖子脫離不了關(guān)系,我在這里守著,你去叫娘親來!”
風鈴應了一聲便又鉆出人群,風泰則繼續(xù)觀瞧兩人打斗,卻見風涵雪憑一支折扇在那青年的雙刀下游走,身形飄逸,神色氣定神閑,反觀那青年卻是怒氣勃發(fā),手中雙刀呼呼有聲卻恍若清風般劃過風涵雪的身邊,腳下步法也散亂無章,敗象早露。
風涵雪一邊避走刀鋒,一邊說勸道:
“柳門主何不聽在下將話說完再動刀劍?!?p> 那柳門主聞言大怒,刀影霍霍中怒罵道:
“什么風雷山莊,什么風公子,如此庇護周老賊,豈不惹人恥笑!”
風涵雪看再這么下去實在不是辦法,也知道這周浦在泉州頗有些善名,這么多人圍觀,實不好善了,心下忽生一計,揚聲說道:
“若想知道那女子下落,柳門主且隨我來!”
言罷,風涵雪旋身飛上廊屋,回望那柳門主。柳門主怒道:
“我怕你不成?!”
話聲落下他也隨風涵雪而去,不一會兒兩人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眾人見無熱鬧可看便四散而去,風泰突然瞥見周浦在躲在人群中漸漸遠去,心中起疑,便悄悄跟在后面。
卻說這周浦隨原本想借風雷山莊擋住柳葉門,帶風涵雪來到仙來居便是有心挑唆。風涵雪豈看不出他的壞心思,他本想見到那柳門主將事情說清楚,但那柳葉門柳開卻是個莽撞之人,以為風涵雪是來架梁子的,心中憤恨便與風涵雪打?qū)⑵饋?,風涵雪無奈只得邊打邊解釋,那柳開卻不肯相信,兀自蠻纏不休,那周浦見奸計已成,便躲入人群伺機遁走,不想被風泰瞧見了。
風泰見周浦獨自一人來到城外一處宅子,左右看看無人才叩門三下,宅中人開門將他迎進去。風泰心知其中必有蹊蹺,找了個踏腳之處,輕聲爬上屋頂,聽屋內(nèi)周浦說道:
“如今那風涵雪已經(jīng)于柳開打得難解難分,那風涵雪武功高強,柳開定沒有活路?!?p> 一個年紀稍輕的聲音不滿地嘟囔道:
“我不管他們?nèi)绾危抑灰业男∶廊藘?,今晚我就要了她!?p> 說話之人正是周浦的兒子周全仁,周浦見他色迷了心竅,勃然大怒怒道:
“你這個不知長進的東西,我在泉州布施善名,你卻出來壞我名聲。這次又惹出這么大的事端,你如再不知收斂,我就將你鎖在這里一輩子!”
周全仁聲音稍弱,低聲說道:
“爹,你做那些善事有什么用,平白浪費錢糧!”
周浦怒罵道:
“你懂什么?婦人之見!你將這女子看好了,那柳開是個莽撞之輩,不會輕易相信風涵雪的話,你也小心,這幾天別離開這個宅子,我回去了!”
外面風泰見他要出門,便藏好身子,待周浦離開,他卻不跟著離去,心想:“這周浦不知道在此處藏了什么女子,像是存著什么壞心思,我定不能讓他如意,我需趁機救出那女子。”
忽聽屋內(nèi)周全仁低沉沉地笑聲:
“小娘子,我現(xiàn)在將布拿出來,你敢要出一聲,我就不客氣了!”
言罷不多時,一個年輕女子聲音罵道:
“姓周的,我柳哥哥不會放過你的!我……”
聲音戛然而止,又聽周全仁怒道:
“你愛叫嚷,哥哥偏不給你出聲,一會看哥哥如何整治你,瞧這細皮嫩肉的,嘿嘿!”
風泰雖不知周全仁話中意思,卻也隱約猜到這周全仁不懷好意,自若不救那女子,怕是要糟。他沉思片刻心生一計,用力踩碎一片青瓦,然后迅速下得房來,再找地方藏好,不一會過見周全仁拽著衣衫跑出來查看,四處觀瞧,隨后又罵罵咧咧地走回房內(nèi)。
風泰見他進去,便又出來掏出早些時候買的杏核哨子,鼓足力氣吹起來,此時已是晚上,四下寂靜,這聲哨聲尖銳的聲音立時在林中四散開來,顯得尤為響亮。風泰吹完哨子,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奔向宅子門口,躲在一旁,靜等周全仁出來。果然一會宅門打開,周全仁仍是衣衫不整的從宅子中走出來,手里拿著一柄鋼刀向泰吹哨子的地方走去,風泰見他走遠便將手中石頭向另一個方向奮力丟出,果見周全仁又向石頭落地處奔去。
風泰急忙閃進宅子,進得屋內(nèi),見一個白衣俏麗的女子被捆在床上,嘴里塞了塊布。風泰上前將布拔下,邊解繩子邊說道:
“姊姊莫怕,在下是風雷山莊風泰,特來解救姊姊?!?p> 風泰想給風雷山莊賺個名聲,此刻一本正經(jīng)地報出自家名號,卻不想這話由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口中說出,顯得十分滑稽。
那女子乍見他一個小孩子突然冒出來,卻一臉老成要解救自己,一時忘了正處險境,失口笑道:
“小女子段金玲多謝風大俠相救!”
風泰不識她話中調(diào)笑,也不以為意,待聽見她的名字,訝道:
“我妹子也有個玲字,倒也巧了!咱們得快走了,我可打不過那只豬。”
說完想攙段金玲,那段金玲剛站起卻又癱倒,口中焦急地說道:
“糟糕,我的腳麻了,想是被捆得太久了!”
風泰聞言也大為著急,忽聞屋外腳步聲,周全仁正罵罵咧咧地進來,風泰身子矮小,又學過些拳腳,身形十分靈活,聽見周全仁回來,便縮身鉆入床底。
周全仁走進屋子,罵道:
“不知道是哪里的野貓三番五次壞我好事!”
說著,他已來到床前,用手中鋼刀刀背抬起段玲的臉,冷笑道:
“小美人兒,今晚正是良辰好景,可別糟蹋了。”
說完,他將刀隨手立在床側(cè),要去摸她的臉蛋。不防段金玲繩子已解,她將鋼刀搶在手中,當胸刺來。周全仁見鋼刀突兀地刺來心里一驚,想閃身退開,腳下卻使不開力,原來風泰在床底瞅準時機將周全仁雙腳抱住,手上恰巧正按住周全仁足上要穴,周全仁想揮掌劈開風泰,但就覺胸前一涼,已被鋼刀刺穿,身子一歪便癱軟倒地,鮮血泊泊然自胸口流出。
風泰自床下爬出,見了尸體也不害怕,踢了周全仁一腳,贊道:
“姊姊好膽識!”
段金玲丟開手中鋼刀,揉著仍麻軟的雙腳,兀自輕喘道:
“當年我??戳绺缇毜斗?,有時也跟著練幾招,不想今日慌亂中竟救了你我一命,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里為好?!?p> 說完她扶住床沿慢慢起身,風泰趕忙來扶,說道:
“姊姊不妨先到我們莊上,咱們風雷山莊在泉州還沒人敢惹呢!”
段金玲頷首說道:
“也只能如此,等到了你們莊上,我再想辦法給柳哥哥送口信,聽那周浦說柳哥哥已經(jīng)來到泉州了,卻不知現(xiàn)在什么地方。”
兩人商量既定便相攜離開宅子,向風雷山莊趕去。
風泰卻不知風雷山莊早已亂作一團,原來風鈴回到莊上找到母親,再來到西街卻見不到風泰,顧湘萍知道丈夫的武功足以應付,心下卻著急風泰的下落,當即四下探問,但無人留意風泰的去向,顧湘萍母女更是著急,當下回莊遣人四下尋找。
是以當風泰回到莊上時,莊上僅余小全子一人在,其余人都為找他出去了,小全子見風泰回來大喜:
“我的好少爺,你可回來了,夫人都急壞了!您稍后,小人去尋夫人回來!”
風泰見莊上情形,心知不妙,這次禍闖大了,一會母親回來怕是會讓自己抄《太史公書》了,這可大大糟糕。當下拉著段金玲往后院跑,段金玲被他拉著就跑心中兀自不解,忽聽一聲嬌喝從大門處傳來:
“風泰!你還曉得回來?。磕愀以倥芤徊皆囋??”話聲中怒氣騰騰,聲威俱現(xiàn)。
風泰聞言渾身一顫,頭也不抬直接雙膝跪地,大聲討?zhàn)埖溃?p> “母親大人在上,風泰再也不敢了!”
說著,他又將雙手手心向上等著責罰,卻被母親一把抱起,顧湘萍哭著責罵道:
“臭小子還曉得回來,想嚇死我不成?”
風鈴跟在顧湘萍后面也跟著大哭,口中哽咽不成聲:
“哥哥……你到哪里去了?我回去找……你找不到了,我和娘親好著急!”
風泰被抱住心中初時尚驚愕不定,后來卻是甜滋滋的,安然伏在母親懷里。段金玲在一旁見顧湘萍發(fā)怒,便出聲勸道:
“風夫人,令郎是為了救我才晚歸的,請不要責罰他?!?p> 顧湘萍這才注意到有外人在,面上微露尷尬,抬手擦了下眼淚,說道:
“怠慢姑娘了,敢問姑娘貴姓。”
段金玲微微施禮,說道:
“小女子姓段金玲,是柳葉門柳開的妻子,在潭州被周浦老賊父子擄來,本以為此生休矣,不想今晚被令郎所救,才脫離了虎口!”
顧湘萍恍然,微微打量著段金玲說道:
“原來你就是讓柳葉門興師動眾前來泉州的那個女子。你且在莊中住下,等我相公回來,一切自會明白?!?p> 段金玲見顧湘萍神態(tài)落落自然,一派雍容之氣不自覺流出,心中不由得欽佩,頷首道:
“但憑夫人安排?!?p> 顧湘萍正要帶段玲去客房,卻見風泰領(lǐng)著風鈴正躡手躡腳想要離開,當下喝道:
“你們兩個去把《南華經(jīng)》再抄一遍,明天拿來見我?!?p> 兩人聞言心中大苦,嘴上卻唯唯諾諾不敢多言,恭恭敬敬地退下。段金玲見二人模樣不禁笑道:
“夫人還請不要罰他們了?!?p> 顧湘萍瞧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哼道:
“段姑娘不必為他們求情,他們抄得慣了,多這一兩本書也不見得多?!闭f完,她便引著段金玲去客房休息。
次日一早,顧湘萍正與段金玲在院中說話,有家丁來報風涵雪回府。顧湘萍便領(lǐng)著段金玲去尋丈夫,兩人來到前廳,就見風涵雪將一白衣男子擒在廳前,正是昨日與風涵雪當街打斗的柳開。
柳開見段金玲出現(xiàn)在風雷山莊,他又驚又怒,破口大罵道:
“風涵雪,你還說沒庇護周老賊,為何鈴兒會在風雷山莊。玲兒,他們可曾欺負你?”
段金玲趕忙上前將柳開扶起,見柳開誤會,便將如何為周全仁調(diào)戲,如何被擄至泉州,又如何被風泰所救大略講與風涵雪和柳開聽。
顧湘萍默察丈夫的臉色,詢問道:
“難道這位便是柳葉門柳門主?”
柳開忽然撲通跪倒在地上,慚愧地說道:
“在下正是柳開,讓夫人見笑了?!?p> 說著,他又向風涵雪抱拳,說道:
“還望風公子不怪昨日柳某莽撞!”
風涵雪經(jīng)一日一夜相處,早知這柳開是個莽直的漢子,此時見他跪倒,連忙上前攙扶,笑道: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何必拘泥小節(jié)!舊事休要再提!”
原來昨日風涵雪與柳開離開西街來到城外無人處,風涵雪想罷手解釋,柳開卻是怒極不肯聽信,風涵雪無奈只得將柳開點倒在地,再與他解釋,誰知柳開更是不信,兩人相持一夜無果。最后風涵雪無奈帶著柳開夜探周府,卻仍是一無所獲,柳開怨怒之氣更盛。風涵雪怕他莽撞,便將他帶回風雷山莊。卻不想風泰竟將段金玲救回府中,于是便消卻了一場誤會。
風涵雪夫婦本想多留柳開夫婦幾日,柳開卻顧及泉州眾門人以及潭州本門中事務,第二日便別了風涵雪夫婦,與仙來居眾門人相聚打點回潭州。
眾人走后,顧湘萍卻是一臉憂心,說道:
“那周全仁之死雖是罪有應得,周浦卻不會甘心,此事與風泰相干,他定然不會放過風泰,我風雷山莊勢大他不敢明著亂來,卻要當心小人伎倆。風泰雖不是我們親生,卻與親生無二,千萬要防著他不要出事?!?p> 風涵雪頷首道:
“你顧慮的是,這些日子我不出莊了,便守在家中督導二人功課,不要讓他二人脫了我眼前?!?p> 顧湘萍道:
“如此更好?!?p> 說完,她似想起什么事,遲疑了一會兒又道:
“這柳葉門不是歷任女子做門主嗎,怎么竟是個莽撞的男子?”
風涵雪說道:
“此事我原也奇怪,與他交手發(fā)現(xiàn)他的招式不是柳葉門的武功,倒有些五臺山的路子,后來出言相激才知道,柳葉門老門主三個月前去世,門中規(guī)矩該當柳開的妹子柳煙凝接任,但這柳家小妹今年卻剛剛八歲,便由柳開暫時代領(lǐng)門主之位,他現(xiàn)在急著回去便是為了母親守孝和照顧家中小妹?!?p> 顧湘萍聞言恍然說道:
“我當年江湖上曾見過前任的柳夫人,是個極了不起的人物,想不到竟已不在了。”
風涵雪嘆道:
“是啊,你沒瞧見柳開夫婦是穿白而來嗎?”
顧湘萍低聲驚叫道:
“啊,是了,他們還在戴孝,可恨的周老賊?!?p> 自此,風涵雪和顧湘萍每日必有一人守著風泰風鈴,風泰風鈴被看得緊了便就沒有偷玩的機會,整日溫讀父親教下的功課。
風泰和風鈴心中都非常奇怪,風鈴不無抱怨地說道:
“風泰,是不是你上次出門惹出事來了?怎么爹和娘這幾日看得這么嚴!”
風泰雖也奇怪,卻大略猜到怕是上次出了人命,父母才嚴禁自己出門,只是他心中老大不服,明明是周全仁欺人在先,自己是為民除害,爹娘卻來苛責自己。
這一日,風涵雪正教導兩人課業(yè),忽有家人來報,說杭州發(fā)現(xiàn)那蒙面的疤臉?gòu)D人蹤跡。風涵雪喚來小全子問道:
“小姐現(xiàn)在何處?”
小全子知他說的是雷娘子,回道:
“前日飛鴿傳書,小姐現(xiàn)在荊州附近。”
風涵雪微微沉吟,襯道:
“由荊州趕去怕是趕不急了,小全子你去備快馬,待會夫人回來問起,你就說我去杭州了。”
小全子俯身應聲退下。風泰風鈴由小全子處知父親出門,母親又在外巡視茶莊未回,兩人登時大喜。
兩人循著老路偷出莊外,心下說不出的歡喜,誰知兩人剛離莊未久,便給人攔住,風鈴自持風雷山莊在泉州聲威,威嚇道:
“我們是風雷山莊的少爺、小姐,你吃了豹子膽敢攔我們?!”
來人一臉獰笑:
“抓的就是你們!”
風泰風鈴雖跟雷娘子學過幾日功夫,可這不到十歲的孩子的氣力到底不是大人的對手,不一會便被人擒住,那人用麻袋將二人套住,丟在馬車上,駕著馬車疾馳而去。馬車外人聲越來越小,想是離城越來越遠了,風鈴越來越害怕,嘴中被塞住,哭不出聲來,只余兩只大眼睛直流眼淚,風泰蹭過去用肩膀給她擦淚。又經(jīng)過一陣顛簸,馬車忽然停住,車簾被人掀開,風泰風鈴被人帶到一個林中孤立的宅子中。風泰看見這宅子心下一驚,已然明白這是誰綁了他們兄妹,他心中驚異,臉上卻不露半分,屋子里卻沒有其他人,只有地上一灘暗紅讓人驚心不已。
兩人被丟在床上,那人獰笑道:
“本來老子不接這擄小孩的買賣,可一聽說是風雷山莊的人,老子就分文不取的接了,你們可曉得為什么?”
風泰口中塞這布條,嗚嗚地說不出話。那人見狀將風泰風鈴嘴中破布拿下冷笑道:
“這里地處偏遠不怕你們喊,你們盡管喊叫!也不會有半個人聽見!”
風鈴的布條被拔出后,終于哭出聲來了,哇哇的小臉上盡是淚水。風泰卻笑道:
“你既是不收銀子擄我兄妹,定是以前吃過我爹爹的虧了才存心報復,是也不是?”
那人掀起衣袖露出手掌,只見他的手掌少了無名指和小指,斷處整齊,想是被人快劍斬下。風泰見了哈哈大笑道:
“這手指想必是我爹爹削去的吧!”
那人兇狠地怒視著風泰說道:
“小崽子!事到如今了還嘴硬,哼!老子也給你砍掉兩根手指,看你還嘴硬?。俊?p> 說完,他從靴中掏出匕首,作勢要銷去風泰手指,風鈴大急:
“不要砍我哥哥手指!”
她大叫著整個身子都撲了過來,那人不防被撞倒在地。風泰剛要上去踏住那人氣海,那人卻一個魚躍拎著風鈴站起來了,大笑道:
“也罷也罷,先留你幾個時辰,周大善人等著回報呢。老子能等這幾個時辰,他可未必等得了!哈哈。”
說完,他將風鈴丟回床上,轉(zhuǎn)身步出宅子,又將宅子門鎖住,而后駕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