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懷弱雨有些意外的是,溫老先生和老觀主反而沒有發(fā)表任何的看法,似乎并沒有覺得宋玉塵選擇瀛塢,是一件如何不明智的事情。
溫用亭感慨道:“看來不出個幾年,這太湖瀛塢又要再出現(xiàn)一個孟長明了?!?p> 老觀主深以為然。
兩個老頭卻不知,其實此刻坐在他們對面的年輕后生,實際上就是昔日飛升上了天界的孟長明。
他孟長明又回來了!
雙方下到這個時候,棋盤之上二百八十九個格子,幾乎就要放滿了,然而仍舊沒有分出勝負。
宋玉塵說道:“晚輩曾與一個老者下棋,所用的棋盤比我們現(xiàn)在所用的十七道還要多出兩道,晚輩倒是覺得那個十九道廝殺起來,要更酣暢淋漓一些?!?p> 溫用亭看著棋盤,陷入了一會沉思,“自古以來,這棋局便是十七道,貧道還真沒聽說過有十九道,十七道就已然錯綜復(fù)雜不已了,哪怕是再多出一道,恐怕至少也要多出十幾二十種變化,若是兩道的話...”溫用亭嘖嘖稱奇,道:“虧得貧道之前還自以為對弈之術(shù)了得,沒想到今日遇到宋公子這樣的勁敵,連絲毫不占上風(fēng)的殘局都能給扳回來,剛才又聽公子說起這世間還有精通十九道的高人,哈哈,看來這以后要是再聽到有人叫貧道什么亞圣,那貧道就要羞于見人了?!?p> “不過貧道還是想下一次十九道的棋局,更想見一見宋公子口中的那位高人?!睖赜猛ばχa充道。
他本來就不是個貪圖名利的人,要不然當(dāng)年也不會辭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官職,而遁入孤野深山之中。
宋玉塵輕輕落下最后一子,笑道:“那位老前輩脾氣古怪的很,向來不見外人,晚輩能與之結(jié)識,說起來是機緣巧合,不過,晚輩想,溫老先生日后肯定會有與之相見并相識的機會的?!?p> 宋玉塵肚子里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如果溫老先生能夠成功飛升上天界的話。”
關(guān)于古棋的開創(chuàng)者,在民間有這么一個傳說,據(jù)說是上古三帝時代,為堯帝所創(chuàng),然后傳授給了世人。
在天界的時候,宋玉塵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一個不肯告訴他姓名的老者,他所下的就是十九道棋局。
他孟長明本身對琴棋書畫就頗有研究,所以當(dāng)時遇上這個奇怪老者的時候,孟長明便試著與之對弈,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是毫無招架之力。
總共下了該有十局,沒有勝一局,當(dāng)然,最后一局被他勉強下了個平局,而他能夠與老者下成平局的前提的是,老者讓了他五個子。
時下有國手提出,古棋棋力高低以讓一子為一級,也就是說如果一方先讓五子于對方,卻仍舊可以勉強勝出,那他便要高出對方一個級別。
而老者讓了他五個子......
溫用亭越發(fā)覺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很是不簡單,身上有許多他看不透的地方。
忽然,小苑內(nèi)除了懷弱雨之外,三人均微微皺了皺眉。
道觀的外面?zhèn)鱽韼缀跷⒉豢刹斓穆曧憽?p> 溫用亭捏起最后一枚棋子,輕輕放在最后一個空位上,雙方僵持不下,各自平局。
宋玉塵微微一笑,說道:“溫老先生,你的那幾位老朋友似乎來找您來了。看來今日是不能與溫老先生分出勝負了。”
溫用亭微微一笑,瞥了一眼懷弱雨,笑道:“看來宋公子之前也是騙了咱的老觀主啊?!?p> 宋玉塵訕訕一笑,不置可否。
小苑里雖然有琴聲掩蓋,但門外的聲音越來清晰,老觀主劉郝早已消失不見,而宋玉塵和溫用亭則還是坐在石凳上沒有要動的意思,一老一少很是默契,都選擇聽完了這曲鳳求凰再出去。
懷弱雨顯然也是聽到了動靜,但看到溫老先生和那個家伙都坐在那里不動,她也只得硬著頭皮彈奏完,但約莫是心境受到了干擾的緣故,琴聲不經(jīng)意間也多出了些許瑕疵。
曲終。
宋玉塵站起身來,不冷不熱的丟下一句:“彈得真爛。”
然后也不去理會被氣得跳腳的懷弱雨,轉(zhuǎn)身就要走出小苑。
溫老先生在這兩個年輕人身上各自看了一眼,眼神很是柔和。
在就要出得小苑拱門的時候,宋玉塵忽然回頭一句:“待在這兒別出來?!?p> 語氣沒有半點商量的意思。
懷弱雨愣愣地看著逐漸遠去的背影,“這家伙剛才居然看命令我...”
然而,等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人早已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她果真聽了他的話,待在小苑里不動,至于門外來了多少抓她的官兵,心里話,她一點都不關(guān)心。
此時,道觀之外,數(shù)量至少在一百以上的官兵,把整座道觀圍了個水泄不通,遠處更有人手持弓箭,與貼身近前的官兵互相配合。
帶兵的不是其他人,正是知府大人府上的那位管家。
只是讓人不解的是,他不是上午才挨了二十個板子嗎,怎么還能帶兵來到這個地方。
看來呀,這衙門的板子打起自己人來,多半是使不出什么氣力。
雖然沒有結(jié)結(jié)實實的打,但在武學(xué)上只懂得皮毛的金管家還是覺得自己的屁股有些生疼,更要命的是,他這一路都是騎著馬過來的,本來沒什么事,這一路顛簸下來,反而像是吃了個結(jié)實。
金管家此刻心里頭那個恨吶,恨不得立馬派人沖進道觀,把那兩個家伙個揪出來。
揪出來之后,先重重打他們個二十大板再說,然后再抓回衙門好好折磨。
但可氣的是,那五個自稱是從咸陽來的家伙,勒令他們不得輕舉妄動,而是先將整個道觀給圍起來。
那五個穿了一身黑衣的家伙,人人端坐于高頭大馬之上,在一旁指手畫腳,讓金管家看了很是不順眼。
剛才,這五個家伙的一人,居然喪心病狂到讓他直接往道觀里射箭放火。
金管家當(dāng)然不會真的傻到那么干,皇帝陛下尊崇道家這個事實天下皆知,雖然前段時間有個大膽的孤野道士行刺圣駕,使得不少人都在私下里議論猜測,說道家恐怕要就此失寵。但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傳出皇帝陛下要對付道家的旨意,誰敢吃了熊心豹子膽私自燒毀一座道館?
也從衙門那邊借來了一身甲衣穿上的金管家偷偷瞥了眼那個手持銀槍的家伙,有些心有余悸。
因為拒絕聽從他們放火燒道館的“命令”,那個手持一桿銀槍的家伙竟然直接拿尖銳的長槍對著他的腦袋,冷聲說,如果他不下令放火的話,就一槍戳破他的腦袋。
金管家當(dāng)時差些就被嚇得魂飛魄散,就在陷入兩難境地的時候,道館之中忽然飛出一個白發(fā)老道士,就站立在道觀的樓頂上。
說來也奇了怪,那老道士也沒有說啥,那個手持銀槍的家伙就不再逼他放火射箭,而是退回到了原處,與另外四個黑衣人并肩而立。
金管家把自己的來意大聲地說了一遍,無非就是讓老道士不要插手,而他絕對不會傷害到道觀和道觀里面的弟子。
讓金管家覺得很沒有面子的是,對方似乎完全不理會他。
沒多久。
“吱嘎”一聲響,大門打了開來。
金管家抬起手臂,準備隨時下令,讓官兵一擁而上,拿下那兩個賊子。
從里面走出來的是一個身穿別樣道袍的老道士,和一個青衣書生。
金管家當(dāng)時就是一愣,那書生不是宋家才子宋玉塵嗎,他這今日不是都住在棲鳳樓里面嗎,怎么好好的跑這里來了?而那個重傷知府大人公子的女賊子呢,線報不是說她逃到了這里嗎?
五個黑衣人中,肩頭上綁有繃帶的柳封元驟然瞇眼,聲音冷冷地在人群中傳開,“溫用亭,這回老夫倒要看看,你還能不能像早上一樣逃出生天。”
話音剛落,人群中,有劍出鞘,道觀門口頓時殺機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