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激變
六十九、激變
那個自稱是“崇子高”的富商，全不防備那有蘇國的軍士突然持著劍從他的馬車?yán)镆卉S跳進(jìn)自己的馬車?yán)铩?p> 那軍士跳落得極其輕盈，橫持長劍直向富商的頭頂壓下來。從他的姿態(tài)可以判斷，他似乎并非想要自己的命。然而出于自衛(wèi)的本能，富商還是努力想拔劍抵抗?？上Ψ降膭幼鲗?shí)在是太突然了，電光火石之間，根本不容長劍出鞘。
富商情急之下，只能連劍帶鞘抵擋對方的致命沖擊。他的反應(yīng)是如此的急速，完全不像一個行動遲緩的商人，而像一個訓(xùn)練有素的劍客。他用劍鞘格擋住了那軍士的沖擊，竟然沒有被他身體的沖擊力完全壓倒，竟硬生生的倚靠著車軾，把那個軍士泰山壓頂般的壓力給頂了起來。
那軍士也吃了一大驚，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崇國的富商能夠扛得住這突然的攻擊。他大呼一聲：“你！你不——”他想說的是“你不是個經(jīng)商的”。但富商已經(jīng)慢慢站直了身體，并且憑借著巨大的力氣向他傾壓過去，把他橫持的劍夾在自己的劍鞘和軍士的胳膊當(dāng)中，怎么也抽不出來。
那個有蘇國的軍士只有松開握住劍柄右手，左手持拳，向富商的臉帶著風(fēng)雷之聲橫擊而來。那富商用右手小臂格擋住了軍士的拳頭，吃了劇痛，卻忍而不發(fā)，迅速往后一閃，讓那只劍掉落。那軍士立即伸手去抓自己的劍。這正中富商的下懷，連忙用自己的劍柄抵著他的胸口向后一推，力爭掙出一個空間以方便自己的拔劍。
就在這幾個回合之間，周圍見證著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商隊(duì)里的人大呼小叫為富商叫急，發(fā)出哇哇的呼喊聲。而整個有蘇國人的隊(duì)伍則肅穆無聲，其他的士兵都十分安靜地看著這一幕的發(fā)生。他們牢牢握住各自手中的武器，似乎隨時在等待首領(lǐng)下一步行動的召喚。
同樣的這個情景，少年幸前所未見，若要再看到，將要等到多年之后大燕國的刺客荊軻刺殺秦王嬴政之時。他忍不住想跳下牛車，跑到車隊(duì)的前面去看一看刺激的打斗。
然而已經(jīng)有幾個后續(xù)商隊(duì)，裹著一身黑色葛衣客商簇?fù)淼剿呐＼嚺赃叀＞瓦B趕牛車的那個老奴隸，也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牛車下抽出一個黑色的布囊出來。
雖然再度持劍，但有蘇國的軍士已經(jīng)沒有多少騰挪的空間。他的左胳膊被富商的右手牢牢握住，他握劍的右臂則被富商的左手的劍鞘格擋住。兩人僵持了起來。
那軍士怒目圓睜說：“我早應(yīng)該料到，你不是尋常的客商，應(yīng)該是崇侯府的軍官！”
那富商輕輕搖了搖頭說：“你也不是尋常的軍官，你應(yīng)該是有蘇國三劍客之首的蘇乙！你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就猜到了八九分！若不是心有防備，必然喪命你的劍下！”
那軍士道：“我不是蘇乙，我是蘇丁，我還是不如老大快。真是我大哥出手，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被制服了！”原來，他正是當(dāng)年丟失有蘇國三劍客之末的蘇丁。一晃又是兩個年頭過去了，蘇丁似乎早生了華發(fā)，也蒼老了許多。
那富商搖搖頭道：“我也不是崇侯府的人，只是一個行伍出身的商旅，蘇大俠一定是誤會我了。我們不是敵人，如果你需要我愿意再多贈十頭牛給你！”
正說話間，富商手中暗暗使出力氣，猛地將蘇丁一拉，從車廂里拉到了地上，順著草坡打了幾個滾。在滾落過程中，精于格斗的富商猛然地用腿一踢蘇丁，憑借這股力道，將雙方分了開來。
著了富商道的蘇丁冷不防在說話之間分了神，被拉扯到地面上，在這一瞬間，他一陣懊惱，知道已經(jīng)失去單憑一己之力將對方制服的機(jī)會了。對面的富商崇子高已經(jīng)手握自己的劍柄，隨時準(zhǔn)備迎接蘇丁的攻擊。
落到地面之后，蘇丁并沒有立刻揮劍向前繼續(xù)進(jìn)攻，而是豎起左手。這是下命令的動作，在他身后的那些有蘇國的士兵立刻蜂擁了上來，張開弓，豎起長戈和長矛，迅速地排列出一個陣型，半包圍了這個商隊(duì)。一時間，殺氣騰騰。
富商的整個隊(duì)伍也騷動了起來，除了從伊頌工坊里租來的十個奴隸，其他所有的人都變戲法一樣，拿出了各自的武器，都是短兵器居多，其中也有弓箭。有七個裹著黑葛布的人沒有任何動靜，不過他們的手中都提著一個黑布囊，里面藏著也必然是兵器無疑。
那富商高聲說：“蘇丁將軍，我們不是有蘇國的敵人，如果你看中我們商隊(duì)里什么東西。我可以雙手奉上，但是青天白日之下，諸位要是想謀財(cái)又害命，我們還是有得一拼的！”
蘇丁冷冷地說：“你這個商隊(duì)里任何東西，我們不想動一個指頭。有蘇國雖小，但不是打劫的匪盜，被天下笑話，不過，你應(yīng)該清楚我們要什么？”
那富商說：“我不清楚，或許我的劍知道！”
蘇丁道：“把那個孩子交出來，他是我們有蘇國的人！”
富商一愣，然后冷冷道：“我的耳目說得看來并不錯，崇侯虎還真是從三劍客手中打劫到了他！”
蘇丁道：“你既然了解了，就不用我們費(fèi)時費(fèi)力了吧！”
富商說：“還是聽我的劍來說吧！”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拔出來劍鞘。然而，劍鞘里裝著的并非那種青銅劍，而是一截黑色的、不知何種金屬鑄造的長劍。
以劍客傳名于世，蘇丁見識過大商朝各地區(qū)能鑄造出的各種青銅劍。朝歌的大部分劍匠（包括太祝伊頌的工坊）擅長于鑄造諸侯的佩劍，紋飾精美，劍身華麗，缺點(diǎn)是太短，也不適宜劍客格斗，名為“禮劍”；北地和西陲擅長于鑄造重劍，厚重，質(zhì)量大，千軍萬馬之中砍殺起來十分過癮，但太重了，不靈巧，名曰“開山劍”，也不適合劍客格斗。
而宮中能鑄造長短適宜、重量適中的“力劍”，乃是大商國軍士的制式兵器，車兵所普遍使用的，劍客看不上；接近東夷之地的亳都商丘，有很多匠人能鑄造輕盈靈巧的“猿劍”，一般是一配兩把，子母兩副。本來給大商國輕裝巡邏步兵對付東夷部落的小股人馬用的，劍客行刺之時也用得上，但并不常用。
天下上好的青銅劍，產(chǎn)自吳越之地，雖也是南蠻之所居，但有獨(dú)特口口相傳的鑄劍神功，能鑄出硬度、質(zhì)量、長短、劍形都適宜的一等良劍，“吳劍”名傳天下，“吳劍”與吳地生產(chǎn)的曲形彎刀“吳鉤”并稱為吳地二絕。所有的劍客都喜佩“吳劍”，以擁有一把為樂，吳劍鋒利，強(qiáng)硬，戰(zhàn)無不克，居諸方良劍之首。
蘇丁所持的，就是一把十分正宗的“吳劍”，而且出自吳越鑄劍名門之手。他也自負(fù)看盡天下名劍，卻無法說清楚富商所持的是一把什么樣的劍。
看到主人亮出了劍，那些裹著黑葛布的人紛紛揭開了自己裹在頭上的面巾，亮出了各自的劍和刀。他們的手中的武器，都跟富商一模一樣，是那種黑色的金屬，只有刃邊光亮如雪，令蘇丁大為驚駭。
那個富商說：“天下并非只有有蘇國人喜歡習(xí)劍，我的門下也有八個西域昆侖之虛、天山之下小河谷地所來的劍客，他們各懷勇義，很想跟三劍客切磋切磋！”
當(dāng)牛車之上觀戰(zhàn)的少年幸看到那八個黑衣西域人中領(lǐng)頭的那個，露出一頭紅色的頭發(fā)、高高鼻梁的劍客時，忍不住大呼了一聲：“?。 ?p> 那人扭過頭，很詭秘地沖著幸微微一笑，褐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極其詭秘的神色。
那個人竟然是龍伯夢中的危宿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