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八、異象
一百三十八、異象
就在姬旦裝神弄鬼之際，突然土臺之下傳來了兩個蒼老的聲音：“不可啊不可，不可啊不可，萬萬使不得，萬萬使不得！應該趕快回兵！”
大家循著那兩個聲音看去，竟然是一路風塵的兩個小老頭。外邦之人都不知道他們是誰，但周國人都認得。他們是兩個不合時宜的老頭子——伯夷和叔齊。
當年，他們離開了孤竹國來到中原，試圖阻止聞仲對西南的征討，向紂王提出建議，卻并沒有受到理睬。他們因為商王的無道，失望之下，來到了周國，幫助姬昌治理國家。不過，他們跟姬昌交流得也不是那么理想。周文王打心眼里十分尊重這兩位先生，尊重歸尊重，卻不怎么采納他們的建議。比如在是否攻占崇國這點上，他們與姬昌的分歧很大。他們主張為臣就要守臣道，盡力規(guī)勸帝辛不果的話，守好自己的本分，把周國治理得安穩(wěn)就好，仁義的人沒有必要攻城略地。
可是姬昌依然在臨終前攻下了西域的宿敵崇國。這令伯夷叔齊二人漸漸認清了這位文王的本來面目，他們對周國的政務也就冷淡了，半隱居地生活在商周之間一塊文王賜予他們的小封地上。這次他們聽說國君姬發(fā)帶著大軍東去，慌忙與周人交了封地，駕著車追趕大軍。果然在孟津追上了，剛剛聽到姬發(fā)自稱“太子”，捧著文王的靈位要討伐帝辛，更是大驚失色，慌忙站出來，喝阻他。
伯夷和叔齊來到土臺之下說：“我們從來沒有聽說，父親的服喪之期未滿，尸骨未寒，就帶著靈位出來興起兵戈、討伐自己的主君的，這既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更是大逆不道的，我們勸太子趕快收兵，返回西岐吧！”
他們兩人的這一番話，引起了諸多將領(lǐng)的不愉快。姜子牙之子姜伋靠近著他們，忙拔出佩劍，怒喝一聲說：“兩個老糊涂，你們在說什么？左右，給我拿下，立刻拉下去砍了，正好用兩個頭來祭祀文王和祖先！”
姜伋的士兵一擁而上，把伯夷和叔齊拿下，嚷嚷著要去砍頭。高臺之上的太公姜子牙高聲喝止，說：“大膽犬子，不得無禮，給我放了兩位先生！他們雖謀不與我們同，但是道義是一致的。先生啊，我們并非謀逆，而是迫不得已，要用這種辦法為天命伸張正義！”
伯夷叔齊經(jīng)過剛才的一番推搡，對姜子牙的話更加不以為然，他們整了整衣冠高聲道：“諸公要是一心指望著這么伸張正義，那真是蒼天無眼了。罷了，是我們無眼，錯看了周人，在此告別，我們發(fā)誓有生之年，不踏入周國半步，即使餓死，也不食周粟！”
二人說完這番話，就登車離開了。他們的話，對會盟之中的任何人都沒什么影響，倒是姬發(fā)聽入耳中了，他本想挽留伯夷叔齊，卻被身后的姜子牙拉住了后襟，只得目送他們消失在人群之外。
既然已經(jīng)會盟，接下來就要馬不停蹄地渡過黃河了。
滾滾黃河之水，九曲回環(huán)，滋養(yǎng)中原沃土，令華夏族人生生不息。在殷商朝時代，它還并不那么渾濁，又時值冬季，河水平緩而從容。孟津兩岸都是寬闊又堅實土地，非常適合渡河。在等待會盟的日子里，太公姜子牙已經(jīng)安排好了渡河的船只，讓三千虎賁率先渡過黃河，在對岸列陣防護。姬發(fā)隨后率領(lǐng)中軍登船渡河。他的船開到河中心時候，突然刮起了大風，似乎是河神在掀起了一個個巨大浪濤。那些浪徑直沖著姬發(fā)的船頭打來，狂暴的風刮得天昏地暗，連兩岸的人馬都看不見了。
姬發(fā)有點慌張了，他坐在船頭，左手拿起一把黃金色的大板斧，右手拿了一只懸掛白色旄牛尾巴的權(quán)杖向河流中心一指，大聲說道：“河神，朕擔當了天下的重任，誰敢來違逆我的意志!”
不過，似乎河神并沒有聽從他指令的意思，風依然很大，河水依然洶涌，波濤起伏。姬發(fā)有點慌張了，側(cè)面向太公姜子牙瞧去。姜子牙嘴里念念有詞，然后說：“冬日陣風，王上不必驚慌，多令幾次，河神自然順服?！?p> 姬發(fā)又照樣念了幾次，過了好一會，風過去了，河面自然就平靜了。他長舒了一口氣，這時候，一條大白魚跳到了他的船里，把他嚇了一大跳，他不由地想起了伯夷叔齊的話，驚呼說：“白魚入舟，這，這不吉之兆，是否是河神的旨意，要我們退兵歸周？”
姜子牙拔出佩劍，一劍刺穿那條魚，高聲向身后將士們說：“大王，這是河神向你的拜獻，他是得了您的命令，驚擾到了您，特敬您一條白魚，求您息怒?。 ?p> 姬發(fā)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連聲說：“那就好，那就好！”
終于，姬發(fā)渡過了黃河，隨后，他的后軍又陸陸續(xù)續(xù)渡過了黃河。那些三百輛兵車剛被用船搬運過河，姜太公馬上命人把船在河里全部毀壞。姬發(fā)在前軍清點兵馬，來不及阻攔太公這一瘋狂舉動。只聽到姜子牙對身后的將士厲聲說：“這回出兵，是大周國的太子去為他父親和兄長報仇，大家只有去和敵人拼死奮戰(zhàn)，不可存僥幸生還之心!”
他隨即下令，將三軍所過的渡口和棧橋全部燒掉，不留半分退路。姬發(fā)心中有一百個不愿意，但是岳父的意志比岐山還要重，幾乎是架著自己向朝歌去，他也不敢悖逆這條瘋狂的命令。
全軍既然渡過黃河，就只剩一條路——攻向朝歌了。
孟津的對岸是邢丘。大軍剛在這個地方走出沒多遠，忽然天下大雨，沖刷毀壞了道路，人馬不得前進。冬季里難得見到這樣的大雨，為了避免過度疲勞，姬發(fā)只得下令暫時停止行軍。這場大雨一連下了三天三夜。
正這時候，姬發(fā)一員貼身的虎賁所用的盾無故折為三截。他心里感到十分害怕，便召太公來問道：“尚父，你看這是否是天降旨意，好象是紂王這人，現(xiàn)在還不可以討伐嗎?”
太公沒想到姬發(fā)火急火燎地召自己來，問的就是這話，很輕描淡寫地說：“不然。盾折為三段，是說我們的軍隊應當分為三路。大雨三天不止，那是在洗我們的甲兵，讓我們清清爽爽，好上路啊!”
姬發(fā)聽的，滿腦子的擔憂毛病更重了，說：“那，那我現(xiàn)在該如何是好呢?”
姜子牙說：“等雨水稍稍停止，我們立刻前進，趁著殷商人不備，直撲朝歌。老臣估算著，不管怎樣，就算紂王再糊涂，此刻也應該得到我們進軍的消息了，一定在手忙腳亂，調(diào)集人馬，我們只有快攻。即便如此，也會有一場惡戰(zhàn)要打！”
姬發(fā)一聽，憂心忡忡說：“我昨夜觀天象，見有流火，夜晚做夢，夢見一只赤鳥撲入太陽當中，扇動翅膀，吞吃日精，這都是種種不吉之象??！種種跡象太多了，不如我們就此罷兵，此刻退回河邊修復棧橋和舟楫還來得及??！我這就去下令！”
一向平和沖淡的姜子牙聽了姬發(fā)的這番話不禁火冒三丈，用平生最嚴厲的聲音對著自己的君主兼女婿說：“發(fā)，你竟然不顧會盟之八百諸侯已率師集結(jié)，此時退兵，大周的威望、你姬家?guī)状说幕鶚I(yè)將毀于一旦，殷商若得以喘息并傾國反撲，你我全族皆會死無葬生之地！發(fā)，愛那個人，就連他屋頂上的老鴉也覺得可愛；要是憎惡那個人，就連他巷子里的壁頭也覺得可惡。現(xiàn)在的我們，早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要想退回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向前沖，去殺光殷商的敵人，不要剩下一個!”
說著，他抽出了自己的佩劍，攔在了姬發(fā)的面前。這舉動簡直就是威脅了，把姬發(fā)一嚇，本能地將手伸向自己的大斧。等手摸到斧柄的一瞬間，姬發(fā)想通了一切，壯氣復燃，說：“對，尚父說的對，我要踏平朝歌，砍下商紂的腦袋！或者，他砍了我這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