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來方才聽到徐云長嘯之聲,深知此人內(nèi)功不弱,若是與其搏斗,定然不是明智之舉。他本想與徐云再多聊幾句,看看能否有機(jī)會勸說徐云乖乖交出耶律隆慶。誰料被鹿奇這么一攪和,河北群豪這邊先動了手,想讓徐云再老實交人,恐怕就難了。
瞿狗王見徐云只用一招便將鹿奇手中鋼刀奪走,便將自己發(fā)紫的雙腕露了出來,對宋來道:“宋大哥,你看我這手,也是被這姓徐的捏出來的。咱們這群人里恐怕只有你能對付他了。要不咱們一起上,把他宰了?”
宋來瞪了瞿狗王一眼,斥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這種丟人現(xiàn)眼的事,我宋來才不做,當(dāng)心丟了咱丐幫的臉面!我看你這手,也打不了架了,就帶著你這些狗崽子先回分舵吧。這么多狗崽子嗚哇亂叫的,吵死人了!”
瞿狗王見宋來要發(fā)火,縮著脖子道了聲“好”,便吆喝著帶領(lǐng)群犬跑下山去。
這百來條野狗離山,山洞前頓時便開闊了許多,宋來抻了抻胳膊往前踏了幾步,對徐云道:“徐老弟,你說這座小山本來就不咋大,還硬要擠上來這么多野狗,真是夠煩的哈。”
徐云盯著宋來不?;蝿拥碾p臂道:“宋團(tuán)頭有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宋來聞言撫掌大笑道:“好,徐老弟果然痛快!那我就明說了,我想請徐老弟把躲在洞里的那個契丹狗王爺揪出來?!?p> “我若是說不呢?”
“那就別怨老哥不給面子,文的不行,咱只好動武了。我身后這么多兄弟,可不是吃素的。雖說徐老弟能夠殺了張大俠,手上功夫一定非常了得,但是咱們一個一個地上來和你打,不把你打死,也要把你累死了吧?所以我勸徐老弟還是少管閑事,下山逍遙去吧?!?p> 徐云苦笑道:“宋團(tuán)頭,你想以多欺少,就盡管來吧。另外,徐某已經(jīng)說過了,家?guī)熤琅c徐某無關(guān)。徐某自幼便追隨師父左右,視其若生父,安能下此毒手?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徐某是萬萬做不出的。”
宋來不以為然道:“好,就算張大俠不是徐老弟殺的。那徐老弟現(xiàn)在所做之事,就不是大逆不道之事了?這耶律隆慶多次帶兵犯我河北,兩手沾滿了漢人鮮血,你為何還要保他性命?你如此做難道是順應(yīng)天道之事?”
“還問他做什么!這不明擺著么,他殺了自己師父,在江湖上沒法混了,只好給契丹人賣命,謀個出路?!蓖蝗?,一名年輕的丐幫弟子拖著一把闊面大刀從人群中走出,對宋來說道。
這名丐幫弟子名喚肖大頭,乃是丐幫年輕一代中的翹楚。只見他將那把大刀立在地上,繼續(xù)說道:“宋大哥,咱們雖然人多,不過我要是和這小子單打獨(dú)斗的話,應(yīng)該不算以多欺少吧!”
宋來瞧著肖大頭那把快有人高的闊面大刀,頷首道:“你是自己一個人,他也是自己一個人,只是你們兩人比武,我們又不摻和,怎么能算以多欺少呢?”
“那就好?!毙ご箢^點(diǎn)點(diǎn)頭,雙手拖著大刀,大踏步地向徐云走去。
“不知閣下如何稱呼?”徐云見肖大頭來勢洶洶,便問道。
那肖大頭忽然雙臂一掄,用大刀刀身砸向徐云:“姓徐的,老子是你爺爺肖大頭!”
當(dāng)年徐云隨張方洲在江湖上走動時,見到過不少怪異武功,然而像肖大頭這樣把大刀當(dāng)鐵板用,往對手身上生砸的,倒是第一次見到,不由得有些詫異。
不過徐云身經(jīng)百戰(zhàn),交手經(jīng)驗頗為豐富,雖然心中詫異,但也只是一瞬,并未因此亂了方寸。只見他抬起左臂迎向大刀,意欲格開刀身,同時右手已經(jīng)揮刀向肖大頭砍去。就在徐云左臂即將碰到刀身之時,不料那刀身一轉(zhuǎn),竟已是刀刃向下劈砍過來。徐云沒有料到肖大頭竟能如此靈活地使用這把闊面大刀,慌忙半蹲身子,收回右手鋼刀格擋,抵住這凌厲一擊,這才保住了左臂。
肖大頭見一擊不中,便將大刀收回立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盯著徐云。
徐云見手中鋼刀已經(jīng)崩了口,便把刀扔在一旁,暗贊道:“好威風(fēng)的一把刀,好威風(fēng)的刀客!”他見肖大頭能把七八十斤的大刀使得這般順手,不禁心生欽佩之情,便沒有趁肖大頭喘歇之機(jī)上前搶攻,而是站在原地,等他恢復(fù)元?dú)庠賾?zhàn)。
其實方才那一回合,肖大頭的本意只是將大刀作鈍器用,對徐云來一招泰山壓頂。誰想徐云藝高人膽大,竟敢用左臂來格擋。于是肖大頭這才臨時起意,轉(zhuǎn)動刀身,以刀刃相迎,想砍下徐云一條手臂。
可肖大頭本已使出全身力氣將大刀砸出,此時雙臂又突然橫加力道,讓他的身子有些不適,腰背生疼,所以只好收刀回撤,沒有繼續(xù)進(jìn)招。
“怎么樣,還能打嗎?”徐云見肖大頭良久沒有提刀,問道。
“廢話!”肖大頭感覺到雙掌隱隱地有些抽筋,但仍然大喝一聲,單手提起大刀,直接向徐云腰間劈去。
徐云與肖大頭交手一合之后,便已知道肖大頭的刀法沒有太多變化,多是仗著異于常人的力道,直來直去地劈砍,于是就使出一招鐵板橋,躲過大刀,隨后便用左手將橫砍過去的大刀摁在了地上。
徐云一個翻身,整個人便已踩在那闊面大刀之上。肖大頭見勢頭不妙,急忙蹲在地上想把大刀從徐云腳下拔出??尚煸茀s在暗地里使了個千斤墜功夫,任他肖大頭怎樣用力,也沒能拔出分毫。
那肖大頭一時心焦,忽然使出吃奶的勁來,咬著牙一發(fā)狠,竟把那闊面大刀連著刀上的徐云一同舉了起來。徐云在刀上微微晃了幾晃,忽然右足一點(diǎn),借著肖大頭上舉之力騰空而起,沖著肖大頭的腦門連踢三腳,最后又一腳踢在肖大頭胸口,翻身退回洞前。
那刀上突然少了一個人的重量,肖大頭舉刀之力就使了個空,整個人便不自主地向后退。再加上被徐云踢了這幾腳后,肖大頭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倒退幾步后,早已腳步踉蹌,“噗通”一聲坐倒在地。
宋來見了,趕忙上前攙扶。不想那肖大頭卻揮手制止,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起血來。在吐了幾口血后,肖大頭才拄著大刀站起身道:“媽的,終于舒服了。來,姓徐的,爺爺再和你斗……咳咳咳……一斗……”話未說完,肖大頭只覺得喉頭一甜,又“哇哇”地吐起血來。他覺得這樣太過難堪,便想閉了嘴將血咽回去。誰想那血竟從他鼻孔噴了出來,流得滿下巴都是。
徐云見肖大頭這副慘相,搖搖頭柔聲道:“你還是張嘴吐個痛快吧!另外,奉勸你一句,趕快找一把稱手的兵刃。你的力氣雖然強(qiáng)于常人,但這把刀對你來說還是重了一些。”
肖大頭用臟兮兮的衣袖抹了抹下巴的鮮血道:“我的刀哪里不稱手了,若不是你踢了我?guī)啄_,我又怎么會吐血?媽的,看我把你這孫子劈成兩段!”他大喊著,想要和徐云再戰(zhàn)??伤幢闶请p手握刀使盡全身力氣,也沒能把刀舉起來,不禁有些心慌,連腿肚子都打起顫來。
宋來走上前,伸手撫著肖大頭后背低聲道:“莫逞能,性命要緊。”
肖大頭動了動嘴唇,想要再說幾句逞強(qiáng)的話,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他明白自己的實力與徐云的比起來,相差過于懸殊,放狠話也不過是徒增笑料,還是不說為好。但他終究還是心中煩悶,“嗨”地長嘆一聲,拖著闊面大刀退入人群之中。
宋來見徐云在眾人面前連敗鹿奇和肖大頭二人,生怕再這樣斗下去,會折了眾人士氣,便想親自出場與徐云交手:“徐老弟不愧是云莊弟子,功夫果然不同凡響,看得我心里直發(fā)癢,不知徐老弟能否陪我練上幾手?”
不料那徐云尚未發(fā)話,只聽得河北群豪之中有人喊道:“宋團(tuán)頭何必親自動手?且看我兄弟二人將此人拿下!”
話音甫落,已有二人手執(zhí)長鞭,從左右兩側(cè)分別向徐云攻去。宋來定睛一看,原來這沖上來的二人乃是河北豪杰朱子路、朱子罕兄弟。這朱氏兄弟精通家傳的七路黃河鞭法,一條長鞭揮動起來,宛似靈蛇在手,極難應(yīng)付。宋來見是他二人出手,便收了欲與徐云交手之心,退后幾步觀戰(zhàn)。
徐云見突然冒出兩個人來,向后躲閃了幾步,避開長鞭道:“怎么,改兩個打一個了嗎?”朱子路道:“對付你這種人,上多少個都不為過?!闭f罷,他便將手中長鞭一抖,“啪”地在空中打出一聲脆響,略過徐云鼻尖。
徐云用食指摸了摸鼻子道:“你話說得不太中聽,不過方才露的這一手功夫,倒是俊俏得很。不知閣下高姓大名?”朱子路方才那一鞭,是想給徐云一個下馬威。但他見徐云神色從容,言語之中不露半點(diǎn)怯意,心知遇到了高手,不免心里有些發(fā)毛:“在下河北朱子路,這是舍弟朱子罕?!毙煸票┒Y道:“原來是河北朱氏伯仲,我見二位長鞭使得如此精湛,想來令尊必是那‘黃河鞭王’朱濤朱前輩了?!?p> 朱子路見徐云竟然報出來父親的名號,不禁有些驚奇:“不錯,你……認(rèn)得家父?”徐云瞇起雙眼道:“嗯,十年前,我曾在此地與朱前輩有過數(shù)面之緣,不知令尊身子可還康???”朱子路聞言,便施禮道:“這還真是意外,不想閣下竟是家父故交。家父的身體無恙,多謝閣下掛念于心?!?p> 那朱子罕的性子要比他兄長朱子路急一些,他見朱子路竟和徐云婆婆媽媽地聊起天來,忍不住叫道:“兄長休聽此人胡言亂語,我看他與我兄弟二人年齡相仿,十年前也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又怎會與父親有什么交情?就算他真認(rèn)得父親,像他這種欺師背國之人,父親也不會青眼相待的?!毖粤T,他也不顧朱子路作何反應(yīng),早已手腕一抖,將長鞭筆直地甩了出去,好似一根長棍一般點(diǎn)向徐云胸口。
能把柔軟的皮鞭變作棍棒來用,可見這一擊之力極為霸道蠻橫,可是徐云卻等閑視之,只是微一側(cè)身,便用方才奪取鹿奇鋼刀時所用的招式扯住了朱子罕的長鞭。那朱子路見了,生怕朱子罕的兵刃也被徐云奪去,慌忙甩長鞭向徐云打去,意圖解救朱子罕之困。但徐云并無意避開朱子路的進(jìn)攻,只是抬起手臂遮擋長鞭,護(hù)住面目,另一只手仍緊緊抓著朱子罕的長鞭不放。
朱子路見狀,稍一卸力,那鞭子便在空中突然下落。未等鞭子落地,朱子路微一抬肘,那鞭子竟又抬起頭來,突然飛出纏在徐云腰間。徐云沒想到朱子路這條長鞭竟然使得這般出神入化,只好松開朱子罕的長鞭,拉扯起纏在腰間的鞭子,想要擺脫朱子路的束縛。
那朱子罕本來正在用力向后拉扯長鞭,因為徐云突然撒手,便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在地上。還未等起身,朱子罕便已將長鞭打出,纏住徐云的左腿,隨后用力一拉,竟然將徐云拉了個趔趄。不過徐云的下盤功夫畢竟扎實,沒被朱子罕拉倒,不過他的行動倒是更加受限了。
朱子罕見徐云無法動彈,起身大喊道:“宋團(tuán)頭,這徐云已被我兄弟二人制住。你此時不進(jìn)洞殺了那個契丹狗王爺,更待何時?”
宋來聞得此言,先是一愣,隨后道:“這個……這似乎不該是英雄所為。我還是應(yīng)該堂堂正正地打倒徐云,再去取了耶律隆慶狗命才對。”
朱子罕聞言破口大罵道:“宋來,你一個丐幫弟子怎么變得和酸秀才一樣迂腐了?對付契丹狗賊,用得著和他講江湖規(guī)矩嗎?你難道不想給張老幫主報仇了?你難道不想做丐幫幫主了?你這樣婆婆媽媽,對得起你身后那些丐幫的弟兄嗎?”
宋來聽到“丐幫幫主”四個字,不禁心頭一凜,頓時如夢方醒,快步奔向山洞,大喝道:“耶律隆慶,納命來!”
徐云見宋來動手,心中大驚,忙運(yùn)起體內(nèi)的百花之氣。只聽得“啪啪”兩聲,朱子路與朱子罕手中的長鞭應(yīng)聲而斷,他二人也都重重地摔倒在地。徐云顧不得扯掉纏在身上的皮鞭,就已沖上去意欲攔住宋來??赡撬蝸懋吘剐袆釉谙?,離洞口又不是很遠(yuǎn),眼看得他便要進(jìn)入耶律隆慶藏身的洞中,徐云的心中愈發(fā)焦急。
忽然,一大漢從天而降,擋在洞前,迎著宋來當(dāng)胸就是一拳。那宋來在此之前曾觀察良久,確定徐云在這山上并無其他幫手,所以是全力向山洞沖去,不曾設(shè)防,故而直接撞在了拳頭上。也多虧他宋來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多年,胸膛剛剛觸碰到那大漢的拳頭,便已運(yùn)內(nèi)力護(hù)住心脈,所以心肺并未受損。不過這一拳還是打得宋來胸口生疼,眼冒金星,憋在胸中的一口氣差點(diǎn)就沒吐出來。
宋來退后了幾步,借著月光看到擋在洞前之人的面容,不禁大吃一驚:“鄒苦,你做什么!”原來這個揮拳打向宋來的大漢,竟然是丐幫真定府團(tuán)頭鄒苦。
那鄒苦微微一笑,低沉著嗓子說道:“宋來,你在這里做得好大事情啊,怎么不通知我一聲呢?怎么,這張老幫主去世后,你就把我當(dāng)外人了嗎?”
宋來冷笑一聲道:“哼哼,莫要說我,鄒老弟不也把我當(dāng)外人了么?你是何時做了契丹人的走狗的,怎么也不告訴老哥一聲???”
鄒苦臉色微變道:“宋來,你莫要血口噴人!我鄒苦什么時候成了契丹走狗了?你別忘了,張老幫主可是死在契丹人手里,我怎么會給丐幫的仇人賣命!”
宋來道:“虧你還記得老幫主是被契丹人害死的!那你為何要阻我殺耶律隆慶?”
鄒苦呵呵一笑道:“你少在那明知故問,我為何阻你,你還不明白嗎?你這人什么時候變得如此不堪,竟然還學(xué)會趁人之危了?看來你為了當(dāng)幫主,真是不擇手段?。≡蹅冐秃么踉诤颖币灿行┟?,可不能讓你這樣的小人做了幫主?!?p> 宋來搖了搖頭道:“我是小人,你便是君子了?大家都是要飯的,誰比誰強(qiáng)到哪去了?少在那扯這些有的沒的,你就直說吧,你大老遠(yuǎn)地從真定府跑過來,究竟想干嘛?”
鄒苦拍手笑道:“好,爽快!不過我來干嘛,你應(yīng)該比我還清楚,否則你邀了這么多人來助你抓耶律隆慶,怎么就不想著叫我呢?你是怕我先你一步殺了契丹狗王爺,搶了你的功勞吧!”
宋來“哼哼”冷笑兩聲,沒有說話。
鄒苦指著已站在山洞口的徐云接著說道:“這個人,應(yīng)該就是洞里那個狗王爺?shù)淖o(hù)衛(wèi)吧,看起來功夫不弱。你我二人不如先合力把他做了,除掉這個礙事的,然后再在拳腳上拼個高低,誰贏了,誰就去取那洞里人的狗命,如何?”
宋來道:“不妥,若是你為了能在拳腳上勝了我,在聯(lián)手時,出工不出力,那我豈不是吃了虧?”
鄒苦道:“那就先把這人殺了,然后把狗王爺綁了帶回你的分舵關(guān)著。待咱們倆休整幾天恢復(fù)元?dú)夂?,再在拳腳上比高低,哪個贏了,哪個就用契丹狗王爺?shù)男母渭腊堇蠋椭饔㈧`,如何?”
宋來知道這鄒苦是鐵了心要插手誅殺耶律隆慶之事,雖然心中不大愿意,但他也明白若是不同意鄒苦的言語,怕是只會徒增麻煩,只好勉強(qiáng)點(diǎn)點(diǎn)頭道:“這還說得過去些?!?p> 那徐云在一旁聽著宋來與鄒苦的對話,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這二人就在我身面討論著該如何處置耶律隆慶,似乎是認(rèn)定我會敗在他二人聯(lián)手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