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風吹過林中這一片空地,草叢中的花朵微微搖曳,淡淡的花香在四下里靜靜的彌漫。忘憂望著眼前這個冷冷冰冰的小姑娘,咯咯的笑出了聲來,捂嘴說道:“躲在樹后彈幾下琴就敢自稱高人?你這個小丫頭在我面前還故弄玄虛,看我現(xiàn)在就把那個裝神弄鬼的家伙給揪出來!”
忘憂說罷轉(zhuǎn)身抬起雙手,便欲對著那片灌木叢施展手段。忘憂雙手翻轉(zhuǎn)間,兩道無形的氣流在她雙臂環(huán)繞而生,吹得滿地的落葉紛紛飛起在忘憂身側(cè)飛舞盤旋,轉(zhuǎn)瞬間生成了兩股一丈多高的龍卷風。
姜劍秋在邊上心中忐忑不安,那灌木叢后之人之前接了一記牙釘似乎并無大礙。估計那人修為應(yīng)該不弱,但忘憂眼下這一擊的聲勢卻是又大大不同,至少姜劍秋自覺無法接下忘憂這一擊,他不由得為樹后之人擔心起來。
就在忘憂即將出手那一瞬,她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凌勝雪,這個小姑娘就安靜的站在那里,淡淡的觀望著她施展神通。凌勝雪的目光平靜而又專注,似乎還隱藏著一絲期盼?
忘憂心中一驚,隨即手腕一松,本要發(fā)出的一擊又被她硬生生停止下來。她心中心思急轉(zhuǎn),難道那灌木叢后真有什么高人?自己設(shè)局將這兩個小娃娃引來此地,就是因為這里荒遠偏僻。怎么會這么巧就突然出現(xiàn)個人彈琴破了自己的術(shù)法?莫不是這兩個娃娃之前就用什么手段聯(lián)絡(luò)了哪里的長輩,在這里暗中援手不成。
忘憂想來想去,心中不免有些猶豫。也罷,既然你自己不出來,那我就對付這兩個小的,何必多惹麻煩。想到此處,她轉(zhuǎn)身重新面對凌勝雪姜劍秋二人說道:“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就陪你們戲耍兩下,丟了性命莫要怪我!”
姜劍秋聽到忘憂的話,明白她已經(jīng)放棄對樹后之人出手,準備出全力對付自己和師妹二人了。他正欲上前兩步攔在師妹前面接下忘憂的攻勢,突然耳邊傳來凌勝雪的聲音:“師兄,此刻我們正對蒼龍,速歸朱雀柳宿?!苯獎η锫砸汇渡?,隨即答了一聲:“好!”忘憂正待有所動作,突見姜凌二人同時抽身而退,向著右后方向急速掠去。
“呵呵,想和我玩捉迷藏么?”忘憂身形閃動,如鬼魅般緊隨其后,在林中留下一道殘影轉(zhuǎn)瞬而逝。轉(zhuǎn)眼間,林間這片草地上又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一地的落葉殘留著剛才那一場激斗的痕跡。片刻后,灌木叢后傳出一聲輕微的嘆息,之后便再無聲音響起。
忘憂是天妖巔峰的道行,在林中穿梭速度比起姜凌二人快過許多,雖然她起步晚了些,但不過百丈距離就已堪堪追上二人。忘憂凝聚靈力于右手,手心四周的空氣發(fā)出低沉的嗡鳴之聲,便要向著后方的姜劍秋襲去。突然間,忘憂覺得四周空氣一凝,體內(nèi)靈力竟有些調(diào)動不起,向前的身形仿佛沖進了一片水池之中,行動都遲緩了下來。
是陣法!忘憂一驚,這種地方怎么會有人布下了陣勢?她立即止住了腳步,凝神望去,眼前的凌勝雪和姜劍秋二人也止住了腳步,站在前方定定的望著自己。
忘憂轉(zhuǎn)念之間已經(jīng)明白,姜凌二人是故意將自己引至此地。但之前這古林之中人跡罕至,又怎么會有這陣勢。她不免有些疑惑,沉聲問到:“難道是你這小丫頭在此擺下的陣法?”
凌勝雪望著忘憂,冷冷回答道:“我和師兄不過是玉府境的小輩,想要向您這樣的大妖討教,自然要借助一些外力?!?p> 忘憂聽了不禁又認真的上下打量了一遍凌勝雪,邊看邊說:“你師兄剛才在那邊危在旦夕,你卻能耐住性子在這邊布置陣勢,小小年紀心性卻是冷靜的可怕!”
凌勝雪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繼續(xù)回答道:“師兄皮糙肉厚,一時片刻也未必就會輸給了你。而且這一座六門縛龍陣,也花不了我多少時間?!?p> 忘憂一皺眉,這個丫頭年紀不大但對敵之際卻是冷靜異常,倒是比她那個愣師兄難對付的多。而且看來她還深諳陣法,倒是難怪白骨巨狼也攔不住她們。
不過再怎么樣,也不過是兩個剛?cè)胗窀车男≥?,忘憂輕輕一笑,說:“難道你以為靠這么一座臨時拼湊的陣勢就能困住我?莫不是把我當做那些蒙頭亂撞的野狼了。”
凌勝雪搖頭說道:“天妖的厲害我自然知道,這座陣勢與村中那個也是大大的不同,這六門縛龍陣可以抑制陣內(nèi)之人的靈力流轉(zhuǎn),可以說修為越高受到的抑制越大。你若在這陣中和我們動手,便等于是縛住了雙手,如若不信一試便知?!?p> 忘憂剛欲發(fā)話,突然一陣琴聲從之前空地那邊遙遙傳來,竟是之前那人又再度彈奏起了古琴。還是之前那首古曲,曲調(diào)婉轉(zhuǎn)悠長,在這靜謐的林中隨風飄來,聽在耳中卻是格外的清晰。
忘憂心中不禁又輕輕一震,這隱而未現(xiàn)之人究竟是什么來路還未得知,但僅靠琴聲就破了自己的幻術(shù),應(yīng)當是不簡單。眼前這兩個小輩又都不是易與之輩。尤其這六合伏龍陣,她剛才暗自試過,站在這陣法之內(nèi),體內(nèi)靈力流轉(zhuǎn)確實比平常要緩慢許多,雖然那姜劍秋凌勝雪二人也會受其影響,但相比之下還是自己這天妖道行受的影響大些,在此地動手當真是大大的不利。
其實忘憂心中最為顧忌的還是這兩個人身后的那個淮山派掌門,他們二人是淮山派凌楠子的門下,若是殺了他們驚動了那凌楠子,恐怕對自己后面的計劃都有極大的影響。
忘憂站在原地,輕輕摘下胸前那朵離塵花,望著姜凌二人微微笑著說:“你們這兩個小輩還真是花樣百出,今天我就給凌楠子那老兒一個面子,不再與你們糾纏了?!?p> 隨著忘憂的話說出口,場地中凝重的氣氛頓時緩和了許多,忘憂一拍手說:“我差點都忘了,小花那邊事情應(yīng)該也差不多了,我也該去找它了?!?p> 忘憂右手一揮,將那朵離塵花向姜劍秋拋去,輕笑著說:“你的嘴甜的很,下次來無憂谷陪姐姐說說話吧?!?p> 姜劍秋伸手接住這青黃二色的鮮花不免有些愣神。這花嬌艷欲滴,似是剛摘下不久,花芯中還帶著一滴晨露,閃爍著剔透的光澤。姜劍秋恍然間再抬頭望去,眼前一片樹影憧憧,哪里還有忘憂的影子!遠處飄渺的琴音也突然中斷,整片古林又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凌勝雪站在那里紋絲未動,用細微的聲音對姜劍秋說:“師兄,你感知一下忘憂是不是真的走了?”
姜劍秋聞言閉上雙目,片刻后睜開眼睛說:“我能感知的范圍之內(nèi)已經(jīng)感受不到她的靈力,應(yīng)該是確實退去了。”
凌勝雪雙腿一軟,整個人向后倒去,姜劍秋連忙沖上前去將凌勝雪攙住。他低頭望去,凌勝雪此刻面白如紙,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姜劍秋連忙將自己的靈力通過掌心傳入凌勝雪體內(nèi),同時開口問道:“師妹,你怎么了?”
凌勝雪用略帶疲憊的眼神望了姜劍秋一眼,低聲說:“沒什么,剛才倉促布陣心神耗損大了些,外加緊張過度,一放松身體有些疲累?!?p> 姜劍秋扶凌勝雪坐下,撓了撓頭問道:“這六門縛龍陣是不是就是當年在承京見過的那個陣勢?當年為了破陣可是費了我們不少功夫。沒想到你兩三下就在這里布置出了一套?!?p> 凌勝雪靜坐了片刻,精神似乎已經(jīng)有所恢復,她望向姜劍秋淡淡說:“如果你能花些時間去門中書閣多看看陣法類的典籍就好了。”
姜劍秋聞言一愣,他平日里見到書就頓覺頭大,至于書閣對他而言那更是如深淵鬼穴般恐怖之地,多呆一秒也是絕不愿意的。他撓撓頭說:“你是說我多看看陣法的書,在你布陣的時候就能幫上忙了?”
凌勝雪望著他搖了搖頭說:“要是你能多看看書,就能明白像六門縛龍陣這種改變靈力流動的大陣是根本不可能在轉(zhuǎn)瞬之間完成的?!?p> 姜劍秋一愣,思索著說:“那……你這是什么陣勢?你是騙那個忘憂的?”
凌勝雪點點頭,輕聲說:“這不過是逆轉(zhuǎn)陣位的小封元陣而已,一旦忘憂施展出她真正的神通,這區(qū)區(qū)陣勢根本對她造不成影響。好在她對陣法并不精通,算是蒙混過去了。師兄我們?nèi)ゲ莸啬沁吙纯?,那彈琴之人之前?yīng)該被忘憂的牙釘所傷,不知傷勢如何?!闭f罷凌勝雪起身向之前那片草地掠去。
姜劍秋在后緊隨,大聲說:“聽你之前說的話,我還以為你認識那個不露面的人呢?!?p> 凌勝雪邊跑邊說:“剛才時間緊急之下我哪里有功夫去樹叢之后,不過聽她彈奏之時琴音發(fā)顫,應(yīng)是受傷之下氣息不穩(wěn)所至。因此我才用那番話去騙忘憂,讓她心存顧忌,不敢真的去查看樹叢后那人的真面目?!?p> 姜劍秋暗自偷笑,自己這個師妹思慮確實是縝密無比,剛才那緊張的情況下,她也能迅速掌握場上情況故布疑陣,最終驚走忘憂,估計那忘憂也很難想到自己堂堂天妖竟然會被這么一個玉府境的小輩耍的團團轉(zhuǎn)吧。
說話間二人已經(jīng)回到林中那片草地。透過層層樹影,姜劍秋舉目向那片草地中央望去。就在忘憂之前所站之處,此刻站著一位白衣女子。這女子身后背著一個大大的長條形包裹,應(yīng)該就是她之前所彈奏的古琴。
姜劍秋仔細打量那女子,只見她全身衣裙?jié)嵃兹缪嘟z云鬢,臉上戴著一塊溫玉打造的白色面具,擋住了上半個面容。肩頭上一點殷紅在這一身白衣的襯托之下顯得格外顯眼,應(yīng)該是之前忘憂的牙釘所傷。但觀她神色平和,似乎并無大礙。這個白衣女子就靜靜站在那里,林中晨風吹動的她衣袖飄飄而動,頗有超塵脫俗之意。
姜劍秋快步來到這白衣女子面前,一抱拳說:“剛才多謝姑娘仗義相救之恩,在下淮山派姜劍秋,這是我?guī)熋昧鑴傺?。敢問恩公高姓大名??p> 那女子微微一笑,雖然半張面孔被白玉面具遮住,但也如同玉蘭盛開讓人驚嘆不已,她輕啟朱唇說道:“在下月明心,適才我也是見那人出手狠毒,便以琴音示警,沒想到反被她飛釘所傷。好在凌姑娘用話語把她誑住,沒有讓她識破我的真身。不然恐怕我也逃不脫那忘憂的毒手。說起來還是要多感謝凌姑娘才是?!?p> 凌勝雪站在姜劍秋身側(cè),望著眼前這位出塵的白衣女子,輕聲說:“大家合作保得性命而已,彼此吹捧的話就少說些吧?!彼蛟旅餍募珙^的血跡,問道:“你的傷勢如何?”
月明心的臉上似乎永遠都掛著微笑,即便剛才凌勝雪話中帶刺,她也似乎毫無覺察,“這點傷不礙事的,飛釘?shù)拇蟛糠譀_力都被我用古琴擋下了,不過古琴上被穿了一個洞,剛才彈奏起來音色都有些失準了?!?p> 月明心說著臉上流露出失落之色,姜劍秋看了不由暗自好笑,心想這個月明心也是個怪人,飛釘打壞了古琴竟然比打傷她自身還要傷心。
凌勝雪繼續(xù)說:“我想那忘憂既然是蛇妖化形,她的飛釘上多半有蛇毒,你身上可有解毒的丹藥,還是先服下一些預防為好?!?p> 月明心望向自己肩頭的傷口,“蛇毒么……”她沖著凌勝雪微微一笑,說:“應(yīng)該無妨?!?p> 凌勝雪見月明心看上去也確實不像是中毒的樣子,就繼續(xù)說道:“既然師兄和月姑娘都無大礙,那我們二人還要盡快返回三槐村,從那蛇妖剛才的話中我總有不祥的感覺。不知月姑娘你眼下如何打算?!?p> 月明心將身后的古琴正了正位置,正色說:“我此次本就為三槐村之事前來,既然二位要回村子,我自然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