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娘回頭一看,好一個謫仙一般的人物,一身綢緞白衣飄逸,黑發(fā)披肩,只是眼眸面色未免太過于冷淡。
“郡王爺,您怎么下來了???”驛站掌柜弓著腰,像只哈巴狗一樣巴巴兒走過去。
康郡王并不搭理他,徑自走下來,“你是何人?為何與木掌柜在這爭吵?”
原來是個王爺,怪不得驛站掌柜如此巴結(jié)。
宋春娘站起身,不卑不亢行了個禮,“民女乃是過路的商人,想要來驛站給馬兒喂點吃的,但是驛站一直回絕,說是客滿,連馬兒吃草的地兒也沒有。這官道上只有這么一家驛站,等到下一個休息的城鎮(zhèn)還有一段距離,馬兒不吃點東西只怕是撐不到,所以才來求了驛站能不能通融。沒想到掌柜把郡王您搬出來搪塞我們,非說客滿要趕人。郡王,民女并非有意打擾,實在是沒得辦法才來求助,只希望能勻一勻馬槽,讓馬兒吃點東西。”
宋春娘一席話說完,眼睛都不帶眨,語氣更是平鋪直述,沒見過大世面的人哪里能做到如此淡定自若?
康郡王眼里閃過一絲驚異,頗有些玩味的感覺,“如此,有何難。鄧管家,給他們勻點馬兒吃的?!?p> 鄧管家面露難色:“這,郡王,咱們的馬兒可都是純正血統(tǒng),跟他們的馬兒一起吃,是不是不合適?”
馬還能分個高低貴賤?宋春娘無語,靜待康郡王回話。
“無妨,若是他們的馬兒搶不上吃的,那也不賴咱們。是吧姑娘?”
這個郡王還真是直接。
“嗯,那是自然。多謝郡王抬手相助?!彼未耗镄卸Y道謝。
“木掌柜,若是還有旅客要喂馬,只管讓他們進來便是,馬槽熱鬧,總比驛站熱鬧來的強?!笨悼ね趵淅淇戳四菊乒褚谎邸^D(zhuǎn)了身徑直上樓。
鄧管家留下來吩咐木掌柜:“聽見康郡王的話沒?別再讓這些閑雜人等進來擾清靜!不然,郡王發(fā)火可不是你們一般人能消瘦的!”
木掌柜彎著腰應(yīng)承:“一定一定,請鄧管家在郡王面前多幫襯幫襯小的。要是有什么不合意,請盡管說?!?p> 鄧管家哼哼了一聲,不置可否,也跟著上樓了。
“你們把馬兒牽進來吧?!蹦菊乒衩鎸λ未耗锏热?,立即換了一副嘴臉。
宋春娘懶得看他的臉色,對著張德說道:“張掌柜,咱們出去跟大伙兒說一聲,讓他們也把馬兒送進來?!?p> “喂!誰讓你們?nèi)ジ鷦e人說的!”木掌柜搶在兩人面前,攔住制止。
“康郡王??!你沒聽到剛才他說的,讓大家把馬兒都送進來?若是其他人看到我們馬兒進來,心生不平,也來吵鬧,這責任你擔得起么?”
威脅帶恐嚇,還用的康郡王的名義,木掌柜頓時就蔫了,“我正要出去說,用得著你們出面么?”說完就大搖大擺出去,對著在路邊休息的眾人不大不小說了一嘴,就溜了回去。
眾人都在休息,哪里注意聽他的聲音,也就沒反應(yīng)。
“大小姐,咱們要不要跟大家說一聲?”張德跟在宋春娘身后問道。
“不必,咱們也不能太跟他抬杠,畢竟在人家地頭上,別去惹麻煩。”
“那,咱們就自個兒去?”張德剛才跟著好些人一起去求情的,覺得其他人也挺可憐。
“張掌柜,你說,咱們大搖大擺去喂馬,別人看見能沒疑問?問起了,咱們實話實說,也不為過吧?”
張德恍然大悟,“大小姐說得對!”
果不其然,宋家的馬去驛站吃草,旁邊的人都紛紛問起,張掌柜就按著宋春娘吩咐一說,只見得眾馬奔騰至驛站馬棚,一時間,馬棚里馬滿為患。
“大姐,你說驛站的草夠它們吃么?”宋夏娘對這場面頗為感慨。
“如果驛站的人不推辭,讓大家之前就陸陸續(xù)續(xù)地去喂馬,也不至于井噴,現(xiàn)在這狀況,估計馬都要打起架來了?!?p> “那位康郡王會不會被打擾啊?看到這種場面,是人都受不住吧?”
宋春娘腦海里浮現(xiàn)那張冷淡的,面無表情的臉,還真不知道,那么個人惱怒了會是什么樣子。按照鄧管家說的,發(fā)火起來很可怕,那會是什么情景呢?
“不過,要是他發(fā)火了也好,那驛站掌柜太可惡,受點教訓才是應(yīng)該的!”宋夏娘自言自語,咬牙切齒的恨恨不停,“最好能讓咱們看點好戲!”
“康郡王的行頭,想來在京城地位頗高,就算真要發(fā)火,也會關(guān)起門來,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xiàn)眼的。”楊兼給她潑了盆冷水。
宋夏娘哼了哼,“那也太可惜了。我還想一睹廬山真面目呢!”
“二小姐,此人身份尊貴,性子瞧著也不像好相與的,咱們還是遠離為妙?!睆埖逻m時勸說。
“什么人,這么神神秘秘的?!彼蜗哪锱d趣完全被挑起,帽沿下滿臉期待。
“二妹妹,你可別偷偷摸摸去看戲?!彼未耗锊煊X了她的異常,出言警告。
“知道啦?!彼蜗哪镄乃急淮疗疲Z氣蔫蔫的,“出門在外,我也不敢私自行動了?!?p> 可能是馬棚里的馬兒太多了,宋家的馬好久都沒回來,張德?lián)挠袉栴},自請了去看情況。
宋夏娘呆坐著無聊透了,也想跟了張德去馬棚。
“不行,那里人多雜亂,你不能去。”宋春娘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大姐!”宋夏娘搖著宋春娘的手哀求,“我就是去看看,遠遠地看上幾眼。在這路坐著我屁股都疼了,你就讓我去吧?!?p> “不行,”宋春娘仍是不同意,“張掌柜要看馬兒的情況,哪里能分心照顧你?你就別去添亂了。”
宋夏娘不氣餒,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要不,讓孟公子或者楊公子跟著一塊去唄。這樣你就可以放心了吧?”
“那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去?”宋春娘看向被點名的兩人,眼神詢問他們。
楊兼堅定搖頭:“在下覺得此處甚是涼快,就不去湊熱鬧了?!?p> “我……”孟潭剛要開口,就收到了宋夏娘一記刀眼,不覺身后冷颼颼,“如果二小姐執(zhí)意要去,在下便陪同前往?!?p> “大姐,孟公子答應(yīng)陪我了呢。你就讓我去看看吧,我保證絕對不闖禍?!彼蜗哪锿熘憬愕母觳踩鰦伞?p> 宋春娘心思轉(zhuǎn)了轉(zhuǎn),夏小妖雖然任性了一些,但還算分得清輕重,又有張德和孟潭看著,怎么也出不了錯的。
“好吧,孟公子,有勞你了。張掌柜,速去速回,莫要生事。”
宋春娘吩咐完,三人便一塊去了驛站馬棚。
張德直奔宋家下人所在之地,叮囑了孟潭和宋夏娘原地別動,宋夏娘哪能乖乖聽話?出來就是想轉(zhuǎn)轉(zhuǎn)的。
孟潭一把拉住她的衣袖:“二小姐,張掌柜可說了原地等他,你別走。”
宋夏娘撇了他一眼:“我是主,他是仆,我為何要聽他的?”說完執(zhí)意要走。
孟潭可不敢放她走,緊緊拽著不放。
“放開!”宋夏娘惱怒了,使勁要甩開他。
“我答應(yīng)了大小姐,不能讓你走!”孟潭牢牢抓住衣袖。
宋夏娘冷冷道:“孟潭!我可是為了你和三妹妹的事情毀容,雖說我對三妹妹不計較,不代表我對你不計較!剛才算你有眼力見,答應(yīng)陪我過來,我就不多說?,F(xiàn)在,我要在附近走走,放不放我去,你自己想好了!”
本來孟潭對宋夏娘就抱著愧疚,也因此方才才硬著頭皮答應(yīng),如今宋夏娘拿了恩情說事,他就更不知所措了。
“二小姐,你別為難我了。大小姐也是為你好,才不讓你亂走,要是你出了事,那可怎么辦?”孟潭苦口婆心,希望能勸住宋夏娘。
偏生宋夏娘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孟潭這一套最對她沒用了,“別拿大姐來壓我。我就在附近走走,能出啥事?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就跟著我?”
孟潭也是沒轍,又不能一直拉著宋夏娘,成何體統(tǒng)?只得答應(yīng)跟在后面。
宋夏娘得償所愿,翹著嘴角,在驛站馬棚附近遛彎。
郾城小地方,驛站自然也小,繞著馬棚轉(zhuǎn)了一圈,也就是幾棵樹,幾朵花,啥都沒有了。
宋夏娘哀嘆:“怎么一點意思都沒有!”
孟潭適時勸道:“二小姐,逛也逛完了,咱們就回去吧?!?p> “不行?!彼蜗哪锵胍矝]想就拒絕了,“這才出來多長時間,張掌柜肯定沒完事,再溜達溜達?!?p> “可是,這也沒啥好逛了?!?p> “這里沒啥逛的,咱們?nèi)e的地兒呀?!彼蜗哪镎f完就朝著驛站走去,孟潭急得撓頭,可又不敢不跟著。
一轉(zhuǎn)過馬棚,就是驛站的小花園,靜悄悄的,也不見人蹤影。
“還說客滿,明明什么人都沒有!”宋夏娘隨手摘了朵花兒,百無聊賴地嘟囔。
“何人!居然把郡王的花兒摘了!”一陣尖利的叫聲響起,把宋夏娘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