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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凄凄不了情

第二章·第四節(jié)

芳草凄凄不了情 清溪云路 4054 2016-06-13 23:04:55

  我和鐵蛋之間

  紅唇幫這個案子所遺留下來的疑惑,我一時半會也解不開更不知從何下手,只好暫時放下。我把自己擱在沙發(fā)上,把二郎腿架在玻璃茶幾上,雙眼不閉望著天花板靜靜地發(fā)呆。這種感覺讓我覺得有點像,我是在永遠等著我奶奶出門,而只要是節(jié)假日的時候我就曾經(jīng)總是這樣子呆在自己的房間里,望著黑魆魆的樓板等著奶奶先出門。

  我奶奶出門永遠是一件最不靠譜最最耗時最最最瘋狂的事。她老人家出門上個菜市場,也就五、六百米的樣子,她能遇上可以列成一、兩千米長隊的熟人。每一個受人他都能和他(或她)聊個天昏地暗,唯獨我一個人除外不在她可聊的隊伍當中。她老人家還有一舉世無雙的絕技,那就是每每跟人家聊完天(百分百是別人聊完了)之后,她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干嘛。

  她總是要跟她聊完天的人提醒她老人家才能買到菜,才能安安全全順順利利回到家。所以只要她老人家一出門,就是我老人家(今天這個詞用得太多被自己感染了)行動的好機會。嘿嘿嘿,不過今天我可不想再這樣等下去了,何況她今天到底會不會出門跟什么時候出門一樣樣吃不準。今天的事很重要,我不能這樣干耗著,我得爭取主動。

  關于對我奶奶的描述,我說的很有可能有些夸張,但我就是這樣子希望的。因為如果真的是那樣子的話,而且是每天的每天,嘿嘿,她就沒有時間和精力來管我的事了,我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干自己想干的一切了,O(∩_∩)O哈哈~!我多少有點得意忘形,今天,我想就是絕佳的機會,一旦有了想法我就會決定馬上去做,這就是我自己!

  我把散下來的一些發(fā)絲往腦后溜溜,再把自己的儀容儀表稍作整肅帶上必需的東西,把頭探出門外看了看沒見著奶奶的身影,便穿過房過道斜進我弟弟的房間。我和剛才他煩我起床說有好東西送給我一樣,再一次漠然地把右手伸得老長老長都快觸到他的鼻子了。為了感謝他不說是什么東西害得我猜到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是我想了很久的摩卡空白套件,在伸長長手的同時多奉上一個“拿來”!他做出一副很委屈很受傷很無奈的樣子,一邊從床邊拽過書包,一邊說,“真不該告述你!”

  “嘿,試試?”話一說完,我把手挺得更長還讓幾根手指動了動。他慢慢地從拽過的書包最里邊的夾層里抽出一個光碟盒子,砸在我長長地挺得有些不耐煩的手掌上?!敖o!”隨后他再補上一句,“又去他那兒去玩?”我只是回以他神秘的一笑不置可否,便不予理睬似地徑自出門,當然還得晃過過道里奶奶的目光。

  我用食指母指輕輕捏著光碟盒子的一角,這么上下來回甩動著,跨過門檻閃過我家廚房那個大木窗,往左拐過屋角繞過電線桿后,我才有時間把盒子塞入自己的口袋。我側(cè)頭往左拐再往右走十幾二十米就是東城巷,距離東城巷巷尾就不遠了。在巷尾再左拐,經(jīng)過鐵(路)小(學)就到了馬家園,馬家園的第二棟第三排第五號就是那小子家了。

  說起他來,嘿嘿,也是怪事一樁。他本人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的奇怪結(jié)果,而我與他的相遇也是怪事一件。他姓魏(我就管叫他畏,畏光畏水畏空氣畏與人接觸),他父母給他取名叫鐵牛,魏(畏)鐵牛,讓我不依不饒生生改成了魏(畏)鐵蛋。鐵蛋他那白皙皙胖乎乎的樣子,簡直就是活脫脫一咸鴨蛋,哪有一點黑底白花干硬如鐵似的鐵牛的影子!

  再說人家鐵牛早就名花有主在我心中永駐,我堅決地堅決不許他叫鐵牛,否則我就變著法兒折磨她倒騰他,看誰斗得過誰!不管她父母如何用酸甜苦辣百味雜陳的辦法對付我,我就六個字“不許他叫鐵牛“!

  既然要我訓練他回復自然習性重回人類社會之中,因為他實在是太胖我首先就讓他減肥,然后再在訓練方法千方百計糊弄他讓他吃盡了苦頭,最后是還要在精神上意識上不斷打擊他一定要他們屈服。我知道他們家有一個共同的弱點,那就是太沒有耐性了,實在是一點耐性都沒有,只要我堅持跟他們打持久戰(zhàn),他們一定會把名字改過來的。

  剛一開始我要他們把名字改過來的時候,鐵蛋他父母那副斷然決然的可怕樣子,差點沒把我生吞活剝著給吃了。還說這是經(jīng)過了術算大師推算出來的,既合四柱八字法又合金木水火土五行術,反正死活就是不同意!既然硬的不行我就改變策略,尋著上面所說的弱點,集中火力持續(xù)地攻擊這一點。我之所以敢這么做,就因為只有我才能訓得動他們的兒子。

  鐵蛋之所以要我來訓完全是因為他父母奇怪的決定,不讓孩子去上學讀書造成的自閉式社會屬性缺失癥釀成的后果。他們家的經(jīng)濟條件相對于我們這一大片是特別好的一家,他們家所在的生源區(qū)和我們劃在同一個區(qū)同一所學校,而這所學校的校風又是當時整個遠州市區(qū)最差的一個。他們怕自己的孩子在學校學不到東西還在其次,更可怕的是孩子在學校學壞讓孩子的品德變頑劣,因而決定不讓孩子去上學留在家里由他們自己教。

  他們千方百計弄來電腦(那個時候好像應該叫微機),讓孩子(鐵蛋)一個人留在家里自己學習。那個時候的電腦在遠州可真正稱得上是絕無僅有的稀罕物,于是鐵蛋就把他自己整個身心全部投入到了電腦里,久而久之,把他自己也完完整整地變成了一臺電腦。如此一來的結(jié)果是,鐵蛋的電腦是學得不錯,學校課程知識也還說得過去,自己用的電腦也已經(jīng)更新了好幾代,都用上586了,可他始終沒能找到激活自我自我激活的密鑰。

  也就是說鐵蛋已不再是鐵蛋更不是什么鐵牛,他只不過是變成了自閉式的電腦白癡而已,或者說是一個弱智的提線木偶式的人物了。這就是他把自己成年累月泡在電腦里,與外界幾乎斷絕了一切往來沒有任何關聯(lián)的結(jié)果。他父母發(fā)現(xiàn)他已完全被自己隔離在電腦里了的時候,他們這才意思到了這問題的嚴重性。

  于是他們到處咨詢請教甚至去醫(yī)院檢查,都沒有什么令人高心得起來的事。現(xiàn)在想重新回到學校去已是不可能了,就是再怎么到處找熟人幫忙弄回學校去都是不行。鐵蛋似乎只有進一種特別的學校的命運了,可他父母又不愿承認他們的兒子有病或者有自閉癥。這就是他們當初做出奇怪決定的結(jié)果,讓他們茶飯不思夜不能寐,結(jié)果又奇怪地遇上了我。

  之所以說是奇怪地遇上我那是因為我稀里糊涂把他兒子打了一頓之后,我跟他們一家子才認識交往的。我記得有一天黃昏我跟我奶奶大吵一頓之后,心情特別不好就想急匆匆跑到楊欣兒那里去大哭一頓,結(jié)果被一個胖乎乎圓滾滾的東西撞了個滿懷。沒見道歉也沒見出聲一副不理不采的樣子就要離開,讓我本已受傷的自尊更是遭到羞辱一樣,我火冒三十丈都不止,一個箭步跨上去對準他的屁股就是一腳把他踹翻在地,還想繼續(xù)泄憤的時候他父母從后面走過來了。

  他們父母一邊將俯臥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鐵蛋扶起來,一邊一連介地向我道歉并不迭地解釋說,孩子有點不對勁剛從醫(yī)院檢查回來,對不起啦姑娘!我見他們說得誠懇心里的氣早消了一大半,又見鐵蛋傻呆呆毫不反應的樣子就很好奇,走到鐵蛋面前幫著拍去鐵蛋胸前的灰塵,問鐵蛋痛不?鐵蛋既不躲閃我拍打灰塵的動作也木然不回答我的提問,看來他們沒有說謊。于是我走到鐵蛋父母跟前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是這種情況!”“沒事,沒事!”“你們問他疼不疼?”“為什么?”

  我沒有回答,鐵蛋媽媽就走近鐵蛋身邊問鐵蛋,“痛么,孩子?”“痛!”鐵蛋仍然是目無表情地回答道。我下意識地接過話茬,“知道痛就說明他還有得救。”魏主任見我話說得蹊蹺,便問,“請問小姑娘你叫······”“易莎!”“哦,原來你就是東三角的易,易莎!久仰大名!”“呃,你認識我?那你是?”“我姓魏,是······”

  “哦,服務所的魏主任,久仰!”“姑娘剛才那話的意思是說?”“我?guī)煾刚f的,知道疼就說明你還活著,也就知道要怎樣才不疼。”“哦,我明白了,痛刺激著人要生存的本能。來來來,去我家坐坐。姑娘小小年紀之所以能稱霸東三角,我看不是沒有一點道理。”我一聽見這話,心里特別不舒服,這一切卻完全拜那個該死的蛋殼所賜,可我又不得不跟他們?nèi)ァ?p>  就這樣我跟鐵蛋他們一家混熟了,奇怪不奇怪,弄得跟舞臺上唱戲似的。也就是這一次他們請我?guī)兔ψ岃F蛋恢復本性,我只答應試一試。我根本不知道行不行,只能試一試。也就是這一次我知道他們要管鐵蛋叫鐵牛,我決不同意就吵起來了,卻也讓我知道了他們的痛處。于是我就抓住他們的這個痛處死勁地踹,先是百般地辯說肥胖癥的種種害處以及運動的諸多好處,然后又七拐八繞地說鐵牛這個名字已經(jīng)如何這般地讓人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如果再叫下去,嘿嘿,我就不說了。

  后來眼見實在是說不動他們改變初衷,我就干脆跟他們耍無賴,甚至揚言要與他們一家十八代祖宗全部絕交相威脅。由于我的堅持,更因為幾個來回折騰之后,鐵蛋對外界終于有了一些反應,才讓他們屈服同意改名字。我的天,這是我這輩子打得最辛苦最持久的一場糊涂仗!因為我也不知道鐵牛是誰,只知道他是《遠州晚報》里的一位主人公!

  因為贏了一場漂亮的糊涂仗(但愿那個該死的不知飄在那里的鐵牛,有朝一日能知道為了維護他的光輝形象我不惜一切的決心?。?,我心情舒暢地帶著鐵蛋滿世界亂瘋了整整一個暑假,也總算讓鐵蛋有了一些人味雖說還是那么木納納的,可他亦不失為一個好孩子一個黑魆魆的鐵蛋蛋。我一邊遠遠望著,鐵蛋家那扇朱紅色的門,一邊胡亂想著往事。

  我直接推門進去,鐵蛋一個人坐在電腦前,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鐵蛋不用起身說什么,我也不用打招呼直接就把碟盒掏出來,走過去塞到鐵蛋的手里。永遠坐在電腦前瀏覽一切的他,看了看塞到手里的碟盒打開把光盤鍵入主機。我在旁邊看著他弄一個仿真游戲,結(jié)果是好半天都沒弄好。我突然感到有點煩悶,就一個人出去門外,在梧桐樹下來來回回獨自徘徊。

  我圍繞著梧桐樹這么幾個來回,看著馬家園這幾排紅磚紅瓦的房子突發(fā)奇想。我很奇怪的是他們馬家園的人,怎么不姓馬而絕大部分都姓魏呢,莫非這也跟哈呼嚕有什么關聯(lián)?我望著一層層收縮斜上去的護坡石墻悶悶地想,這些石頭上會不會留下什么哈呼嚕興風作浪的某些痕跡呢?會不會像柳燕兒或者柳煙兒曾經(jīng)在飛走或散盡之前,有什么話沒來得及說有什么事沒來得及做而留下一些記號符音什么的?那樣會不會有什么痛苦或者遺憾,而我又恰巧是個白癡,能不能感覺到這些呢?

  這就是存在與消亡、生和死之間的無奈之處?我不得而知,梧桐樹葉間的微風讓我心里起了一個莫名的凜冽。我感覺到了一絲徹骨的寒冷,還有一張飄浮著的邪惡的臉!

  我只好一個人悄然離去?······(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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