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眼睛,恍若是壓了一塊石頭,怎么都睜不開!韓再心感覺自己的身軀就像是被人壓住了一樣,動彈不得!意識無比的清醒,但是卻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這種感覺就像是普通人被鬼壓床了一樣。
但是他的六識也是情形無比的,能夠聞到空氣之中的淡淡的草藥味道,還有耳邊傳來的一陣陣淺淺的呼吸聲,悠長的呼吸,說明守在他身邊的人有著不弱的修為在身。但是究竟是誰他卻毫不知情,因為想要睜開眼睛,卻無法做到,想要張開神識,卻頭痛如裂。
所以現(xiàn)在韓再心除了自己躺著,就在也沒有絲毫可以做的事情。只有在心中一點一滴的回想著之前發(fā)生的一切,心中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進行一次總結(jié)。
“師叔,韓師兄醒了沒有?”就在此時一個清脆如銅鈴的聲音傳來,伴隨著聲音傳來的還有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韓再心對于這個聲音的主人很是熟悉,只聞其聲就知道是香凝小丫頭。
“這小子算是福大命大,這樣嚴重的傷勢,一個練氣期的小子居然挺過來了,實在是可以稱之為奇跡!”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韓再心的床邊想起,慈祥而又溫和。
“韓師兄真的沒事了?”香凝略帶擔(dān)憂的追問道。
“放心,有我在,他死不了的,小丫頭也是膽大包天,居然一個人偷偷地下山了,你師尊也不管管!為了這小子,真的值得嗎?”蒼老的聲音帶著幾分責(zé)備,在他看來,香凝無疑比起韓再心優(yōu)秀得多!
“才不是呢,人家有和師父說過的!”小丫頭辯解道。
“好了,不說了,這小子差不多該醒了,你還是想想怎么和他說那件事情吧!哎……年輕人就是沖動,一點修為就以為可以橫行天下了!現(xiàn)在……罷了,看在他重傷垂死的份上,這件事情我們劍宗給他做主了!”蒼老的聲音帶著無盡的責(zé)備,但是卻有有那么一絲追憶。
當(dāng)年的他們又何嘗不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等到撞得頭破血流之后,才知道這天下實在是大得很,自己等人不過是井底之蛙,只是見到的比起凡俗中的凡人多那么一點點的天空!
“師叔,真的沒有辦法嗎?”香凝有些遲疑,甚至有那么幾分害怕,聲音都在顫抖。
“哈哈……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出的事情負責(zé),不管結(jié)果好壞,都只有自己承擔(dān),要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么他絕對無法再這條路上走下去,遲早會被人打落深淵,永無翻身之日!”蒼老的聲音不再言語,說了這么一段話,然后腳步聲輕不可聞的離去了。
“韓師兄,對不起,嗚嗚……”待到只剩下香凝在韓再心身邊的時候,這個小丫頭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低聲的啜泣起來。幽幽的聲音帶著無力,恐懼,以及后怕。
小丫頭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開始留意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韓師兄,他當(dāng)時表現(xiàn)得并不出色,修為低微,甚至還不如一些外門弟子,但是在他的身上卻有著一種讓小丫頭感到親近的力量,在不斷地吸引著她。
于是她開始習(xí)慣,習(xí)慣每天練完早課之后,去那小山谷吃一頓烤肉,在他的面前不必保持儀態(tài),可以像是一只小花喵一樣,吃的滿臉都是黑灰。可以對著他像是自家親人一樣,肆無忌憚的撒嬌。
這一切都是那樣自然,甚至小丫頭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只是心中覺得韓再心不會對自己有絲毫的歹意,甚至?xí)o微不至的愛護自己!這種沒來由的親近,讓小姑娘從小離家的一腔親情,凝聚在了韓再心身上。
于是在劍宗,兩人時常結(jié)伴做一些任務(wù),時常一起練劍,一起偷吃,一起……太多太多的兩人一起的回憶,讓小丫頭習(xí)慣了韓再心在身邊的感覺。直到韓再心下山,這個小丫頭變得一下子不習(xí)慣了!
在這種情況之下,她悄悄地下山了,要去找那個讓她心安的人!于是在韓再心昏迷前射出了那一枚煙花的時候,香小丫頭最快的速度出現(xiàn)在了韓再心身邊。
當(dāng)時見到渾身是血的韓再心,小姑娘差點沒有哭起來,可是她也知道那個時候不是悲傷的時候,也不顧身上干凈的衣裙,直接將滿身傷痕,鮮血橫流的韓再心背在背上,準(zhǔn)備趕回宗門。
漸漸地小丫頭的啜泣聲變得微不可查,她開始對著韓再心傾訴起來,或許以為此時韓再心沒有醒來,也沒有絲毫的顧忌:“韓師兄,不知道你聽不聽得見,但是先說好,絕對不可以傷心,絕對不可以動氣,你的身體還沒有好!”
也不管韓再心是不是聽得見,小丫頭自顧自的說著:“韓師兄,香凝對不住你!香凝去晚了!對不起!”
韓再心感覺到一滴滴的冰涼的液體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小丫頭居然還在哭!真是水做的!
“韓師兄,你知不知道,當(dāng)時見到你滿身是血的時候,我害怕極了,好怕,真的好怕!害怕你有個三長兩短的!所以我就先給你處理了傷口!”香凝說著,她沒有注意到在她身前的韓再心的手指在微微的動彈。
“再給你處理好傷口之后,我才去尋找那些傷害你的人,我要給你報仇!但是我去晚了!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到的!沒想到那人居然那么喪心病狂!”香凝說的話,讓韓再心頓時感到不妙。
“韓師兄,你知不知道,香凝其實是一個孤兒,從小沒有爸爸媽媽,是師尊,從祖父那里把我?guī)Щ貏ψ诘?,?dāng)初你和我說起你的父母的時候,香凝真的好羨慕,可是現(xiàn)在,你和香凝一樣了!都怪我!”小丫頭喃喃的說著,絲毫不在意韓再心是不是醒來,她已經(jīng)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當(dāng)時我去的時候,那里已經(jīng)沒有了村子,全都是一片白地,全是火燒的痕跡,整個村子所有人全都被燒死了!我不知道其中有沒有韓師兄你的家人,但是恐怕真的已經(jīng)兇多吉少了!韓師兄我不知道怎么對你說,所以……”小丫頭說著說著,干脆放聲大哭起來。
若是平時,韓再心心中或許還會心疼小丫頭,但是此時他的心卻像是一片汪洋大海上醞釀許久的暴風(fēng)雨,正是驚濤駭浪奔流不息的時候,又怎么會在乎香凝小丫頭是不是在哭泣!
在他的耳邊只剩下一句話——整個村子所有人全都被燒死了!全都被燒死了!被燒死了!死了?。?p> “啊……”一聲凄厲的長嘯,在韓再心口中長嘯而出,這一聲代表著他所有的一切,全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從小的夢想,一直以來的堅持,在這一刻全都成了笑話,他的人生,在這一刻以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笑料!
“韓師兄……”這一聲長嘯也讓香凝小丫頭驚醒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意的那個人已經(jīng)醒來,但是此時的狀態(tài)卻全然不對勁。
只見到韓再心此時已經(jīng)從床上坐了起來,仰著脖頸仰天長嘯,聲音帶著無盡的哀傷,如同杜鵑啼血,猿猱哀鳴。他的臉上,兩道淡淡的紅痕沿著眼角一路滑下,那是他的淚水,伴著鮮血。在這一刻韓再心哭了!
“韓師兄……”香凝俏臉上飽含著哀傷與憐惜的神色,她伸出纖纖揉薏,但是卻躊躇不前。不敢上前去,因為她覺得這一切都怪她,要是早一點去,那么一切就全然不會發(fā)生了!
但是韓再心此時卻渾然沒有見到她一樣,整個人雙眸之中含著淚水,然后雙掌猛地一震,將身上捆綁的石膏,繩索全都震脫,一下子從床榻上直接跳了起來,朝著大門就奪路而出。
“韓師兄,你回來,你的傷還沒有好!”香凝小丫頭跟在他身后,一身湖綠色的衣裙,像是一汪清泉,清脆的聲音帶著如何都掩飾不住的擔(dān)憂,急急地跟了出來。
“啊……都怪我??!我是一個罪人!”韓再心長嘯著,呼喊著這句話朝著遠處急掠而去,身上只剩下貼身的一條褻褲,渾身****的在劍宗九峰之一的百草園之中狂奔而出,朝著遠處的無量大山直接飛馳而去。
一路上,韓再心不閃不避,所有的一切全都直接撞了上去,身上剛剛愈合到一起的傷口在這個時候又一次被撕裂,鮮血斑駁如同湘妃淚水一樣灑落在路上。
撞上了一棵樹,韓再心渾不在意,頭破血流的用自己的身軀再一次撞了上去,他此時沉浸在無盡的內(nèi)疚之中,從不后悔成了一個笑話!身上的傷痕更多了,不僅僅是原來的舊傷,還有一路撞出來的,山石,大樹,灌木,墻壁。
所有擋在他前面的全都被他撞碎,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直接一下下的撞過去,他只想將自己撞死在這一路上,因為活著就是罪孽!
“我就是一個罪人……一個罪人!啊……”渾身鮮血,韓再心再一次撞上了一株數(shù)人合抱粗的大樹上,將大樹的樹皮都撞的龜裂開來,樹皮翻飛。但是他身前卻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赤紅一片,嫣紅一片。鮮血沾滿了胸膛,遍布了渾身上下!
“咔……”一聲只有韓再心聽得見的聲響,在他的耳邊傳來,頓時他知道這是屬于他的道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