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的神術可是領地所必須的……”里芬一邊慢條斯理的說著，一邊仔細觀察著切諾伯爵的表情，準備隨時根據(jù)對方的反應來改變自己下面的口風。
說客并不是一個輕松的職業(yè)，他不僅要求你有高超的言語能力，還需要你掌握一門嫻熟的察言觀色的手藝。所幸，多年來里芬少爺為了逃脫嚴父的訓斥，早已成為了這方面的楚翹，這也正是他那強烈自信的一個來源。
不過，切諾伯爵的神色表現(xiàn)卻讓里芬有些無從下手。
看對方的樣子，既像是對自己說的話很感興趣，也像是在嘲弄自己，思索了許久，沒有頭緒的他也只能按照原定計劃硬著頭皮說下去了：“確實，領地中遇到的好多事情都能用煉金術解決，但神術和煉金術畢是不同的，盡管在大多數(shù)時候他們都能達到相同的效果?！?p> “您是知道的，煉金術遠不如神術便捷，所需的花費還非常高昂?！?p> 話越說越多，心也越說越?jīng)]底。
里芬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仿佛剛才還充斥著整個胸膛的自信在不知不覺間就被人盜盡了，整個人如同被細索懸在空處，所有的自我安慰都不能讓他有絲毫踏實的感覺。
“我為什么會忐忑，是切諾伯爵做了什么嗎？”里芬陷入到了疑惑當中，不過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因為對方什么也沒做。
“呵，什么也沒做！”里芬自嘲的想著，不是因自己亂了方寸覺得羞愧，而是為自己曾小視對方的感到難堪。
是的，切諾伯爵從進入到這間待客廳開始，就什么都沒說、也什么都沒做，他只是安靜的坐在那里，聽著自己說、看著自己做，仿佛在欣賞一場精彩的話劇。
一開始里芬還覺得這是因為自己的“見多識廣”把對方震住了，但是隨著話題的繼續(xù)，對方那饒有興致的笑容讓他心里有些發(fā)毛，這完全不是看待說客的表情，而是店面中的顧客賞析即將出售的商品時所展露出的笑容。
正是因為這樣的感覺，里芬才會覺得自己像是取悅別人的小丑、一直固執(zhí)的排練著自己認為真實的話劇。
“不行，得趕快抽身，不然要是對方知道了我的底細，那么我恐怕就別想能活著回到塔利安領了?！?p> “父親說的對，我確實是個……”發(fā)覺事情難以收場的里芬本想再暗罵自己兩句借以緩解心中恐慌的，不過很可惜，他吞吐了半天也沒能下的去嘴。
年輕人是驕傲的，所以，哪怕他現(xiàn)在也知道自己犯了非常致命的錯誤，但還是不愿意直面它。承認錯誤，無疑是在說自己是“廢物”，這讓心里無比驕傲的里芬如何能接受？哪怕只是在心里說給自己聽也是一樣。
拜訪者心中的想法當然不可能被梅菲斯特竊聽，但是他因此產(chǎn)生的心緒變化卻無法瞞過探索欲望領域的魔鬼。豐富的經(jīng)驗配上準確的信息來源，這讓魔鬼對里芬內心獨白的了解如觀掌紋。
在他“看來”，這位“少爺”的所謂驕傲不過就是一種不被認可的自卑心在作怪，無論是“推脫責任”還是“過度自信”，都是內心軟弱的一種表現(xiàn)。
“這就是塔利安的下任繼承人？萊恩里斯這些年來就培養(yǎng)出一個這樣的繼承人？那他其他的兒子得廢物成什么樣？”
梅菲斯特有些失望，在看穿了對方的心理變化后，他發(fā)現(xiàn)這個叫做里芬的“少爺”完全就是個花架子，根本沒有被自己納入到計劃當中的資格。
原本在魔鬼想來，對方既然能被萊恩里斯男爵當作繼承人培養(yǎng)，那么就一定有些可取之處，只要他有所需求，自己完全不介意在后面推波助瀾。
可惜，對方如今的表現(xiàn)實在出乎了他的預料，就是切諾伯爵那個便宜舅舅都比這家伙要優(yōu)秀的多。
“死？不不不，我怎么會死呢，我可是將來的塔利安家族的族長、未來的里芬男爵！”里芬的額頭和脖頸處開始出現(xiàn)汗?jié)n，死亡的可能讓其完全陷入到了恐懼之中。
他一邊無意識的對切諾伯爵說著前言不搭后語的勸告之言，一邊用近乎催眠的方式來抵御心中的恐懼。
“我需要的是冷靜……對對對，我會冷靜下來的……一定有什么是我沒有想到的……沒錯，我一定會想到的……”
“也許我只是自己嚇自己呢，其實對方并沒有我想象出來的那么……不不不，我不能抱有僥幸心理，讓其發(fā)現(xiàn)了我的底細，他一定會殺了我的……對，他一定會這么做的，他連惡魔都殺過…..”
“我得讓他忌憚我…….對對對，只有他忌憚了，才不會對我下手……”
“怎么讓他忌憚我呢？塔利安家族…….不，絕對不能和家族聯(lián)系在一切，不然要是只言片語的消息傳回去，父親他一定會殺了我的…….對，我還得讓父親也忌憚我，最好不得不提前退位來討好我…….只有大勢力才能讓他們忌憚我……神殿，只能是代表神殿，沒錯，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是神殿方面的代表了！”
隨著一個又一個念頭的出現(xiàn)，里芬原本慌張的心情逐漸平靜了下來。是的，他決定冒充晨曦神殿的代表，這樣一來，他就不再是一個傾向神殿的說客，而是神殿方面的使節(jié)了。哪怕你切諾伯爵性子再暴虐，也不敢擅殺神殿使節(jié)吧？
當然，用神殿的名義來招搖撞騙肯定會受到來自神殿方面的怒火，尤其是還沒有貴族身份作為依憑的里芬，一旦被神殿發(fā)現(xiàn)，去火刑架上接受審判幾乎是必然的。
不過，里芬對此毫不在意，他堅信晨曦神殿到此是為了入駐冰封海岸，只要自己把這件事情辦妥，假使臣一定會成為真使臣的。
到那時，他就是最大的功臣，哪怕萊恩里斯真的老糊涂了不愿讓賢，有了神恩的自己也未必沒有可能成為一名新的實封貴族，說不定還會是“選民”領主呢！
“選民……半神……下面，究竟是生是死，就看我的口才了！”
對于自己的口才，里芬還是頗為自信的，哪怕他剛被切諾伯爵的反應打擊過。
不過，他認為對方是因為看出了自己毫無根基的說客身份，才會不屑一顧的。一旦自己拋出了這個剛剛想出的使節(jié)身份，那么話語中的分量立馬就不一樣了。
所以，就在梅菲斯特對其無比失望、不愿意再聽他嘮叨下去的時候，拜訪者突然一掃剛才的心不在焉，精神抖擻的坐直了身體。
他看著切諾伯爵稚嫩的面龐，不再有絲毫輕視，而是態(tài)度誠懇，語氣嚴肅的說道：“我覺得您似乎想錯了，我不是替塔利安家族來的，也不是為自己來的，而是為晨曦神殿來的！”
“哦？”因為失望而收斂下去的笑容再度出現(xiàn)在了梅菲斯特的嘴角，他也坐正了身子，因為他從這句解釋中聽出了對方的野心，那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魔鬼沒有順著對方的話繼續(xù)說下去，而是轉頭對神色不定的老關家吩咐道：“福伯，茶水有些寡淡了，去換些新的來吧。對了，茶具也要換一套，畢竟是招待晨曦神殿的使節(jié)嗎，就用我書房的那套茶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