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舒月宮那日之后的第二日,德妃上報太后,說流言蜚語之事并未得到什么實質(zhì)的證據(jù),光憑麗妃之言也不足以將她定罪,于是提議先將麗妃禁足,不允許任何人探望,直到查清這件事情為主。同一日,玉仙宮又收到一份旨意,說是賢妃身懷龍子,需要有貼心之人照顧,以排解產(chǎn)前焦躁的心情。于是皇上也提議,麗妃是賢妃的親姐姐,又頗懂醫(yī)術(shù),照顧賢妃在適宜不過。
當賢妃紀翡翠帶人大包小包的走進玉仙宮的時候,墨玉雙臂環(huán)胸地站在屋檐下,看著她笑容宴宴地走進,拳頭攥的嘎嘎作響。一旁的碧月見到她這樣,忙提醒道:“娘娘,忍住?。獯髠?。”
“老娘早就被氣的七竅流血了。”
碧月瞪大了眼睛,烏溜溜地轉(zhuǎn)著看著一旁的想容,卻見她也是和她一樣,臉上的震驚之色盡顯。她們家娘娘什么時候這么粗暴,會說粗口話了?
墨玉是真的生氣了,什么氣大傷身,哼,她這一身的傷就是給氣出來的。皇上還嫌她苦日子還沒過夠啊,弄個雷放在她身邊,隨時都劈她一下。
“喲,麗妃姐姐,聽說你又被禁足了。恭喜恭喜??!”賢妃走到墨玉跟前,悠哉悠哉說道,還不時甩一下她手中的繡帕,好像很熱的樣子。
墨玉氣不打一處來,冷聲道:“你不是應(yīng)該在太后那里嗎?怎么跑到我這來了?”
“我原本是跟太后說的,可是當時皇上也在?;噬险f太后最近正在忙祈神節(jié)的事情,也無暇顧及本宮,反正你這宮里也安靜,適合安胎,索性就讓本宮過來陪陪你嘍!”
皇上這樣安排,其實是為墨玉著想。太后和紀家時時刻刻想要墨玉的命,如果有這個賢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在身邊,他們也會有所顧慮。不敢輕易動手,墨玉也就安全一些??墒悄癫幌腩I(lǐng)這份請,紀翡翠是她的救命稻草,可是也是一把可怕的火,一旦紀翡翠出了任何事,墨玉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墨玉正想轉(zhuǎn)身走進屋內(nèi),宮門處一個身影跑了進來。待走得近了,墨玉才看清楚是馬公公,見他要行禮,墨玉連忙搶先說道:“行了,少來這一套,干嘛來的?”
馬公公低著頭,心虛地說:“回麗妃娘娘的話,皇上說近日會比較忙,恐怕沒有時間過來看兩位娘娘了。還望麗妃娘娘能照顧好賢妃母子,等過一陣子,賢妃娘娘就會搬到太后宮里去住?;噬险f若是麗妃娘娘能把賢妃娘娘照顧得好,倒時自然會有賞賜。至于流言蜚語之事,請麗妃娘娘不用擔心,皇上會派人調(diào)查清楚,還娘娘一個清白?!?p> “知道了,還有其他事嗎?”
馬公公訕訕笑了兩聲,雖說天氣還不是很熱,可他背后還是浸出層層冷汗來,道:“皇上就讓奴才說這么多,別的就沒有了?!?p> “行了,皇上的意思我也明白了,你就回去告訴皇上,墨玉遵旨?!?p> 馬公公躬身道,“那奴才告退?!闭f完,也不敢看麗妃一眼,轉(zhuǎn)身急忙忙地離開了玉仙宮,一刻也不想多呆,往文德殿復命去了。
文德殿里,皇帝正在批閱奏折,聽完馬公公的回復之后,頭也不抬地問道:“她是什么反應(yīng)?”
馬公公委屈地說道:“娘娘的臉色可不太好,奴才敢肯定,要是她平時拿的劍在手,奴才恐怕就見不到皇上了?!?p> “她有反應(yīng)是正常的,她要沒反應(yīng)才是怪事。賢妃如今懷著龍子,這宮里多少雙眼睛盯著呢!放在墨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而且,賢妃在一定程度上也能保護墨玉?!?p> “奴才不明白,昨日舒月宮里的事情明明就有問題,為什么麗妃娘娘和賢妃娘娘都不說呢?”
皇帝抬起頭來,道:“就算她們說出了事實,德妃也會說她們是無中生有,甚至反過來說是墨玉欲加害德妃,畢竟墨玉會武功這件事,整個皇宮都知道。所以,墨玉是在保護賢妃。她雖然表面看著清冷,卻是個內(nèi)心熱情單純的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沅氏罪不可赦,所以她會對沅氏狠辣,可是她不會殃及他人?!?p> 馬公公笑著拍個馬屁,道:“麗妃娘娘真是個善良的人,皇上真是了解麗妃娘娘。希望娘娘能理解皇上的苦心?!?p> “墨玉是個聰明人,所以即使沒有朕的那番話,她也會好好照顧賢妃。”
“奴才明白了?!?p> 玉仙宮里,等馬公公離去后。墨玉“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就進了殿內(nèi),倒了杯茶,猛灌了一大口。覺得還是不解氣,又倒了一杯又灌了一大口。
身后紀翡翠跟著走進來,坐在椅子上,道:“唉,剛才皇上的話你聽到?jīng)]有?皇上說你要是把本宮照顧好了,有賞的?!?p> “你好像聽錯了,那是馬公公說的,不是皇上說的?!?p> “你......”紀翡翠被堵得說不出話來,“馬公公傳的是皇上的口諭,你也不用再本宮面前鉆牛角尖。皇上的意思是,把本宮伺候好了,那是有賞,要是有個萬一,你就等著砍頭吧!”
墨玉皺起好看的眉頭,真是不想和她說話。于是放下茶杯就走進了里屋,道:“房間碧月會給你準備好,你要想安安心心地把這孩子生下來,就不要處處找宮女太監(jiān)們的麻煩,小心她們讓你天天吃醋?!?p> 計翡翠跟著進來,顧自坐在軟榻上,道:“這玉仙宮里,要說最好的房間,恐怕就屬這一間了,本宮如今懷的可是皇子,當然是住最好的吃最好的。況且本宮的位份還比你高,難道你要本宮去住偏殿?!?p> 墨玉走到她面前,傾身壓下,定定看著她冷笑??吹眉o翡翠心生害怕來,卻又不甘示弱地抬頭喊道:“干,干什么?我懷的可是龍子?!彼缃駪训氖腔噬系墓侨?,她就不信墨玉能把她怎么樣?
“鳩占鵲巢,你也不怕等走出了玉仙宮之后,會被別人指著你的脊梁骨罵?還有,別以為你有個孩子就了不起,還威脅我?我不吃這一套。你要么住下,要么就在院子里待一晚上,夜黑風高,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管。我看到時候你沒了這孩子,你還怎么當皇后?我的命和你的后位相比,你更想要哪個?”
紀翡翠縮下身子,從墨玉的臂彎下溜了出來,心里雖然害怕,但還是洋裝沒事地喊道:“來人吶,還不快帶本宮去休息?!比缓笠膊桓铱茨褚谎?,麻溜地小跑著出去了,生怕墨玉吃了她一樣。
進來的想容和田兒看到賢妃的模樣,差點笑出聲來,走到墨玉身邊,想容高興地道:“娘娘,還是你有辦法,挫挫她的銳氣?!?p> 墨玉無奈地搖搖頭,道:“這段時間你們可能要受些罪了,記住了,不管她說什么,你們都不要接話。也不要氣她,否則她一不小心動了胎氣,咱們整個玉仙宮的人,都脫不了干系。另外田兒,你多多留意咱們玉仙宮的周圍,有什么可疑的事立即向我稟報,有什么可疑的人立即扣押。也不要把人往玉仙宮里帶,直接把人送到云統(tǒng)領(lǐng)那里去。”
“是,娘娘?!?p> “另外,她吃的所有東西,都要先拿過來給我看,包括藥,膳食,甜品,補品,還有她喝的茶統(tǒng)統(tǒng)都拿來給我看?!?p> 想容不解道:“娘娘,真的要這么細嗎?吃的用的都要管,您又不是她的下人?!?p> “你以為我想管啊!你說的對,用的也不能放過,走,咱們現(xiàn)在就去她房間看看?!?p> 等到了紀翡翠的房間,墨玉又里里外外的檢查了一遍。把和想容說的話又重復了一遍,紀翡翠雖然不耐煩,但礙于墨玉的氣威,只能乖乖地答應(yīng)。
是夜,皇宮中一片黑暗。
然而,在一處荒廢的院子里,卻有一盞宮燈,昏黃的亮著。被掛在一雙纖細的手中,而這雙手,卻隱藏在一件寬大的黑袍子里。一個身穿黑色袍子的人站立夜中,整個身子隱藏在黑袍里,看不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此時無風,然燭火卻閃動了一下,黑袍子下傳來清冷的聲音,“來了。你就是主上新派來的人?”
有人影閃過,不一會就有一人,穩(wěn)穩(wěn)地站立在黑袍子人的身后,道:“正是?!?p> “我如何相信你?”
來人道:“按照規(guī)矩,我與使者,都必須亮明身份?!?p> “好?!?p> 勁風吹起,燈火搖曳。黑袍一落,衣衫半滑。月色雖然不盡光亮,但來人還是能清晰地看到,眼前之人光潔的背面,脖頸下一寸的地方,刻著一塊刀型的刺青。過了一會,黑袍子人重新拉上衣服,系上系帶。而后轉(zhuǎn)身,走到來人的面前。來人很是自覺,伸出右手,擼起衣袖,在她的手肘處,同樣印有一塊刀型的刺青。
來人放下衣袖,單膝跪地,道:“屬下劉怨靈,參見幽魂使?!?p> “起來吧!”
劉怨靈起身,定定看著眼前的人,面紗下看不清她的面容。但看其膚色白皙,想必也定是一位美女子。耳聽她輕躍的聲音傳來,“你要見我,可有什么事?”
劉怨靈立即收回探究的眼神,低下頭抱拳道:“主上有令,要求我們在祈神節(jié)當日,殺了周皇?!?p> “此等大事,為何到現(xiàn)在才說?!?p> “這是主上的規(guī)定,避免行動被人察覺。所以要到最后,才能與使者說。使者只要告知屬下,周皇出行的時間和路線,以及負責守衛(wèi)的人就好,其他的由我們執(zhí)行。”
黑袍人轉(zhuǎn)身,慢慢踱步到一旁,道:“祈神是在未時,所以,皇上會提前兩個時辰出宮。這一次他們走的也不是御街,皇上為了親民,所以選擇走北蕪街?!?p> 劉怨靈不解,“北蕪街?那豈不是繞得很遠?”
“也更好下手。北蕪街都是貧民,而且街道相對狹小,你們很容易的手,但是有利就有弊,不好脫身,但這不是我該想的問題。負責守衛(wèi)的除了羽林軍,還有夜天所帶的樞密院的侍衛(wèi)。當然,這些都是在明處的,暗處都有哪些人,我也不知道。你們自己小心,隨機應(yīng)變?!?p> “請恕屬下直言,使者的回答太過草率,全然不當此次行動為一回事。如果使者不能給屬下一個滿意的答復,屬下會如實稟報主上?!?p> 黑袍人轉(zhuǎn)過身來,輕笑了兩聲,沉聲道:“你想要知道答案,那咱們就來做個交換?你們在周國能來去自如,一定是有個重要的周國人物在幫你們。你告訴我,這人是誰,我就給你你想要的答案?!?p> 劉怨靈單膝跪地,道:“使者,請恕屬下無禮。主上交代過,宮里的事使者做主,宮外的人不得過問。同樣的,宮外的事情由我們安排,宮內(nèi)的人也不能插手。這是規(guī)矩,請使者不要為難屬下?!?p> 黑袍人慢慢俯下身,湊到劉怨靈身邊,聲音很輕,卻是冷如利箭:“那,就,滾。”
劉怨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抬起頭來看著盡在咫尺地眼睛,冰冷之氣直射進她的心口,背后硬生生地冒出細細的汗珠來。
黑袍人站起身,犀利的雙眸緊盯著前方某處,她必須要知道,是誰在與他們聯(lián)系,這個周國的內(nèi)應(yīng)又是誰?她要為流通報仇。這個人,應(yīng)該是個位高權(quán)重的人,否則流通就是到死,也不說出他的名字?!跋麓文銈儞Q個人來,我不喜歡你身上那股氣。”
“使者......”
“滾。”
“請使者三思?!眲⒃轨`再次請求,等她再次抬起頭來時,眼前哪里還有幽魂使者的身影。冷哼了一聲,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不過是一個深宮女人而已,也敢威脅她?和她做交易?簡直自不量力。什么幽魂使,若不是有幾分姿色,會被主上看中,拿來做竊取情報的工具?
幽魂使走到一處無人的地方,此處有一游湖,她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幽魂,就是夜里的魂靈,沒有軀殼,沒有魂魄,遺忘了過往,流浪在世間??杉幢闳绱耍撵`也是自由的,而她呢?被困在這深宮十幾年,幾方天地里,談何自由。
這一張臉,不是自己的,她為了做別人,不惜切膚換臉,忍受了地獄般的痛苦,可到頭來她又得到了什么?曾經(jīng)在宮外,她還有一個她可以牽掛的人??扇缃瘢B人都不在了,還是被他們所效忠的人送上了絕路。這樣的主上,她還有什么可效忠的?
大不了拼一死,主上死,她為流通報仇。她死,還可以去地下陪著流通。無論是什么樣的結(jié)局,她都認了,這個世間欠她的太多了,她要一一討回來。主上絕了她的孩子,那她就不讓別的女人有孩子。主上毀了她的臉,那她就殺盡比她好看的女人。所有的一切,她都要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