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吃了！趕緊給我盛一碗！”張老太含糊不清地說。
幾個小姑娘根本沒聽清張老太說什么，只見她嘴巴不停地咀嚼，發(fā)出滋滋的聲音，比豬吃食的動靜還要大，配合上她那滿足的表情，真是活生生一副饕餮的畫面。
大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二丫拿著鍋蓋發(fā)愣，四丫笑吟吟地看著張老太，她想吃人的嘴軟，老太婆應(yīng)該不會再罵人了吧？只見張老太一把推開四丫，沖到放碗的盆那里去拿了個大海碗出來，沖著她嚷道，“盛一碗出來?！?p> 四丫聽話地盛了一大碗空心菜進去，鍋里立時少了一大半。灶上的鍋雖然是大鍋，但四丫為了保持菜的香味，只炒了五六個人的份量。說實在的，她也有私心，就想著做點菜，足夠她們這一房的人吃就行了。其他人嘛，誰想吃誰做，又不是沒手沒腳，再說這家里一向是不吃早餐的，四丫也沒有預(yù)料到張老太會聞香而來。
張老太飛快地扒拉了好幾筷子，肚子里的饞蟲稍有緩解，想到油有些心疼，要再罵人，不知道怎么地有些低氣不足，瞧了睢鍋里的菜，剩下的不多了，她皺了皺眉，吩咐四丫去將鍋里的菜盛進兩個碗里。
“你們一大早起來，就是偷吃來了？肯定已經(jīng)吃了不少吧？這兩碗菜就給英兒虎兒留著了，他們倆個都是老實孩子，不像你們幾個，凈想著些吃的，天沒亮就爬起來做吃的，跟耗子似的，瞧睢你們那沒出息的樣子！”張老太忽然發(fā)現(xiàn)她不需要刮腸搜肚就能找到指責這幾個丫頭的理由，說話便又恢復(fù)了流暢。
幾個小姑娘都不吭聲，但心里肯定不是像她們表面上的那樣服帖了。
張老太抓著“偷吃”一事，借題發(fā)揮罵了好一會，親眼看著四丫把兩個瓷碗都盛滿了，上面的菜葉子堆得像小山似的，語氣才緩和下來，但仍然是一貫的強勢，“你們?nèi)ツ睦锿祦淼倪@種菜？”
四丫抓起菜籃里剩下的空心菜給她看，“阿奶，不是偷的，是我在河邊摘的。”
“這……這不是竹葉菜嗎？”張老太一臉的訝色，“這不可能，竹葉菜是給豬吃的，荒年里實在找不著吃的我也吃過的，不是這個味兒啊！”
四丫道，“這種菜要嫩葉才好吃。你也說是荒年里吃的了，荒年肯定都是黃葉老葉了，又不舍得放油，肯定不好吃了?！?p> “放油”兩個把張老太的注意力又吸引回到了她的油壺上來，她走到灶臺連拿起油壺一看，油壺空了許多，便又板下臉，開始“敗家子”地罵起人來。
四丫抿著嘴，不想再聽她罵了，耳朵起螢子了都，她只想趕緊再炒一鍋空心菜出來，然后出門干活去。
可是怎么樣把張老太支走呢？看張老太這舍不得用油的樣子，肯定不會讓她好好炒第二鍋空心菜出來的。
“你個野丫頭，你知道這葵花子油多少錢一斤嗎？這可是我費了多少腦筋才弄到的！給你個野丫頭大手大腳地全倒光了！你真不應(yīng)該養(yǎng)在咱張家，就應(yīng)該養(yǎng)在楊家！昨天敗了我八個雞蛋，今天又壞了我一壺油！”
“大姐，你看你臉上，有根頭發(fā)……”四丫打岔，張老太驚訝地看著大丫的臉。
大丫的臉好了！真的好了！一點也不腫了！那八個雞蛋還真的值！雞蛋敷臉消腫效果真有那么好??！
張老太喜不自禁，也不罵人了，更不上計較那八個雞蛋還是一壺油，只看了看那兩個盛著空心菜的碗，“你們可不許偷吃英兒虎兒的份，記著沒有？回來要是誰不聽話，我就打折了誰的腿！”
扔下這句話，張老太匆匆忙忙地走出了廚房，直奔上房而去。
“誰稀罕偷吃！”三丫沖著張老太的背影小聲說了句。
四丫笑了笑，張老太的反應(yīng)給了她很大的信心，說明張家村的人還不知道空心菜是好東西。而她，算是食用空心菜的開創(chuàng)者吧。空心菜生命力旺盛，有水的地方就能生長，無需管理，也能長成一片片。有空心菜，至少以后她早上可以多吃一頓了吧，空心菜跟一碗稀粥，足夠填飽肚子了。
看到姐姐們眼巴巴地看著鍋里剩下的一點空心菜，四丫便和姐姐們先將鍋里和碗里的空心菜分吃了，正好一人一碗，吃得四姐妹滿嘴流油，連聲道好。吃完飯，她快手快腳地，將剩下的空心菜葉子又炒了兩鍋，一鍋正常用油，另外一鍋只放了兩滴油。
“這一鍋就留給二嬸娘和虎兒哥哥、英兒姐姐她們吧。”四丫指著少油的那鍋菜說。
“那這一鍋呢？”三丫好奇，“等我們中午回來吃嗎？不可能啦！”
“給爹娘吃的？”大丫問。
四丫搖頭，“爹娘跟二嬸娘他們吃的一樣?！?p> 她將油多的那鍋空心菜盛進了兩個大海碗里，再拿個小桶，將兩個大海碗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
“三姐，你跟我去張爺爺家吧。大姐，二姐，你們兩個力氣大，你們先去挑水，等我們回來，我們就一起出去摘野菜。”四丫說道。
姐姐們齊聲答應(yīng)，甚至連快言快語的三丫都沒有問四丫要去哪個張爺爺家里。
想要得到姐姐們的信任和尊重很簡單，誰能讓她們過好日子，有雞蛋吃，有香嫩油水足的野菜吃，她們就信誰。
張老太雖然是家里的最高統(tǒng)治者，可張老太從來沒有讓她們吃好吃的過，有她吃的全都緊著二房、三房，還要防著她們偷吃。
所以張老太在幾個小姑娘的心里，那份量是很輕很輕的。
四丫小大人似的給幾個姐姐分工，指派姐姐們干活，幾個姐姐都沒有異議。大丫二丫去挑水，三丫跟四丫，兩人拎著小桶去了張爺爺家。
張家村家家姓張，村里隨便遇上個老頭都叫張爺爺。四丫要去的那戶人家，人叫“蔑匠張”，孤零零的老人一個，最喜歡小孩子，除些之外，便喜歡喝兩口酒。他家無恒產(chǎn)，家里連狗都沒養(yǎng)一個，小院門一推便開。
小院子里靜悄悄的，到處種滿了竹子，有高有矮，有粗有細。院子正中一間大茅屋，旁邊緊挨著一間小茅屋，屋前屋后高大挺拔的竹子將茅屋都籠罩在綠色的葉子之下，晨風吹過，竹葉嘩啦啦地響。
“張爺爺，我給你送好吃的來啦！”四丫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