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聲,我和允宰就被重重扔到了這個馬槽里。
“隊長,這倆東西干脆殺了得了,那個小的快死翹了”,為首的士兵摳著鼻子噴著氣兒說道。
“混賬東西!用你教我?!”
一記鞭子瞬時帶著殺豬聲響起。
“他奶奶的,這兩玩意兒要是死了,墨靈夫人還不找東崛大守鬧個沒玩?!我不得跟著倒霉?!”
少夫大人看了一眼馬廄里的我和允宰,耷拉著厚重的眼皮悻悻然走了。
真是晦氣,待會兒還得裝人跑了的戲,搞不好假戲真做,東崛大守還要踹自己兩腳!媽的!真他奶奶的倒霉!
“允命,我好怕!”
允宰拼命的搖晃半昏迷狀的我,生怕我就這么掛了。
“允宰,好痛??!”
我被痛醒了,不是腦袋后面的傷,而是允宰抓的我疼死了。
“允命,咱們該怎么辦?。俊?p> 允宰吧嗒吧嗒流著一臉眼淚的望著我。
我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這是個不大的馬圈,高高的木樁擋住了廄口,棚頂稀稀拉拉的搭著粗木頭,星光點點滴滴的投射下來。
想要逃出去,顯然我和允宰還不夠高,怎么辦呢?
雖然旁邊有一只臭氣熏天的老快馬獸,在那噗嗤噗嗤的喘著粗氣,不過,起碼這里沒有鏈條,也沒有恐怖的大犬。
我稍稍安了一下心,這時候要是再蹦出一條大犬出來舔我的鼻子,我相信,自己立馬能歸西。
我和允宰該怎么辦呢?
我用一個十歲小孩子所能用到的所有腦力思索著辦法。
“好香啊”
我的鼻子一向很靈,稍微有點兒什么氣味我都能聞出來,現(xiàn)在我就聞出一股好聞的香味。
馬廄的門“哐當”一聲被踢開了。
“就這倆貨色?!你當老娘這沐澤館是開善堂的?”
“是,是,保芙夫人,不,不,保芙夫人,您這地方才不是善堂,是,是......”
我認出那個為首說話的人就是之前逮我的“豺狼”,現(xiàn)在他正一臉苦悶的,皺著滿臉雞皮疙瘩,想著怎么奉承身邊的胖女人。
保芙夫人悶哼一聲,顯然覺得對白癡說話純屬浪費生命。
“就這丑樣,能干什么?!兩貫錢我都嫌給的多!”
保芙夫人露著兩個鼓囊囊的白胸脯,沒好氣的對“豺狼”呵斥。
“保芙夫人,這,這,您就湊合,湊合,湊合了吧?!?p> “財狼”撓著頭頂那坨油膩臟兮的東西,猥瑣心虛的說。
就這兩貨色,要不是少夫大人怕以后墨靈夫人還要要,早就給扔溝里喂尸鴉了,還多虧了自己夠聰明,趁少夫大人走了,自己兜溜回來兩貫錢還能給賣了,要不然浪費也是浪費了。
“保芙夫人,你看,他倆跑的還是挺麻溜的,干活肯定快!”
“豺狼”說著一腳重重跺到我和允宰身旁的木欄上,嚇得我們滋溜竄的飛快往馬屁股后面躲去。
“哼!蠢貨,我踹你一腳,你也爬的快,哼!哼!”
保芙夫人連“哼”兩聲,鼻子直冒氣。
“???!保芙夫人想踹我???”
“豺狼”還真以為保芙夫人要踹自己,不情愿的崛起臭烘烘的屁股對著保芙夫人。
“真是頭豬!”
保芙夫人看著面前的那個大屁i股,摸著肉滾滾的額頭,差點兒沒氣死過去。
“給他們點兒吃的,別餓死了我的兩貫錢。”
說完,保芙夫人氣的翻著白眼兒沒好氣的哼哼著走了。
隨著馬廄門“哐當”一聲關上的聲音,一個小布囊劃著優(yōu)美不耐煩的弧線掉在了我和允宰的面前。
“允命,是粟米??!是粟米!”
允宰打開布囊驚喜的叫著。
好餓啊,之前在斗獸場因為害怕,我和允宰都忘記了饑餓的感覺,現(xiàn)在一看到粟米,頓時肚子鬧翻了天。
“好香啊”
“好好吃”
我和允宰三下五除二的大口吞咽起來,沒一會兒就把那袋糧食吃完了。
肚子飽了,腦袋就會好好轉了。
我仔細的想著怎么才能和允宰逃出這個鬼地方。
“允命,你說九叔回來后找不到我們該怎么辦?。俊?p> 允宰吧嗒吧嗒又掉起了淚珠。
真是受不了,我都不知道他哪來的那么多的淚水。
水?
對了,水!
“允宰,你快看這里!”
我拉著允宰看向馬廄一側的飲水槽。
雖然這幾年東崛城缺雨少陽,可是城里畢竟比居住在山林里的族落條件要好的多。
令人驚喜的是,這個飲水槽里竟然有一裊細細的水流。
“允命,我好渴啊,太好了,可以喝水了?!?p> 允宰還以為我叫他喝水,把臉探到水槽里,用力的舔起了細細的水流。
我的天啊,真不知道神靈的孩子這么不開竅,我蒙了。
“允宰,不是喝水,你看,這水是流動的,上面還飄著一些小綠點點,娘親給我說過,這是海苔的葉子哦,這說明這水不是打出來放在桶里再倒出來的,一定是直接連通著水源呢!”
我興奮的指著上面的小綠點點給允宰看。
“哇,是耶,允命,真的是海苔!”
允宰抱著我歡呼起來。
有水,有海苔,就有水源,有水源,就有溝渠,有溝渠,我們就能跑。
惡魔,看來,你真的暫時不想要我這個孩子回到你的身邊呢。
我興奮的和允宰用小手拼命的挖著水槽旁的土石。
夜晚就這樣過去了,馬廄里只有窸窸窣窣的指甲劃擊石塊的聲音。
“允宰,你怎么了?怎么不挖了?”
我好奇的看向突然坐在一邊不動的允宰。
“允命,你看,根本就挖不開嘛?!?p> 允宰伸出手讓我看他鮮血溢出的手指。
“不嘛,允宰,我們再試試,一定可以挖開的?!?p> 我知道面前的這塊青石頭很讓允宰絕望,因外無論我們怎么摳,怎么挖,怎么鏟,它就是一動也不動的卡在水槽的勁頭。
我也絕望,可是我不能去想。
因為我要活下去,娘親和爹爹都說要我活下去,我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看了眼自己鮮血淋淋的小手,指甲因為用力挖土,早都裂出血來,沒有一塊完整的,手指也腫的老高,每動一下,就鉆心的痛。
可是我不管這些,我就是要挖開它,我要活下來,我一定要活下來。
就在我摸著青石邊的土已經(jīng)濕潤潤松動的時候,馬廄的門又一次被踢開了。
“把那倆東西帶到后面去?!?p> 一個踢踏著夾板木托,頭小身大,狀似陀螺,腦袋上纏著根繡著“沐”字的矮胖老頭,一把抓過我和瑟縮的允宰,扔出了馬廄。
所幸老頭沒有看見青石旁的土屑,我好開心。
“允命”
允宰拉著我的小手小聲的低呼著我的名字。
我用手指撓了撓他的掌心,告訴他我陪著他呢,雖然我也怕的要死。
“狗東西的,你倆以后就在這生火。”
矮胖老頭把我們丟到地上后,就去一邊的柜子里抱出一大堆亂七八雜的東西,一個接一個的拋到旁邊碩大的鍋爐里。
“愣著干什么,狗東西的,想當炭燒鍋???!”
老頭看我和允宰呆愣在地上,暴呵一聲。
我和允宰立刻哆嗦著站起來去把一旁的火炭丟進爐子里。
好重啊,每搬一塊沉甸甸的火炭,我都能聽見自己胳膊“咯咯”的在響,汗水嘩啦啦的從我的臉上流下去,匯聚成河,我看了眼允宰,他也正望著我,吃力的顫抖著雙手,幾步抱不住手里的火炭。
“允命”
允宰的眼睛又紅了。
“允宰,別放下,放下就要被燒死了?!?p> 我們不能放下,一旦放下我倆的小命就徹底玩完。
“鍋爐,這是給你的。”
保芙夫人喊了聲老頭,推開鍋爐房的木門,丟進來一個看起來比我和允宰還要小一些的黑瘦小男孩兒。
“死了?”
允宰看向我,怯怯的說出聲。
“救救我,救救我?!?p> 小男孩兒微微睜開眼睛,弱弱的看向我,細棍樣的小手向我伸出,微弱的朝我呼救。
“狗東西的,這下可好了,不愁火不旺了?!?p> 鍋爐老頭眼冒金光的走過來,扛起小男孩兒就往爐子方向走去。
“他還活著呢!”
我嚇壞了,脫口喊出,生怕他會對小男孩兒怎么樣。
“是嗎?!”
鍋爐老頭停下腳步,回頭狡詐的望了我一眼,隨即繼續(xù)朝爐子走去。
“這下死了!”
“救我——”
鍋爐老頭手一拋,小男孩兒絕望的朝我呼喊出最后一聲救命,瞬間就被火焰吞噬了全身,皮肉焦灼的味道剎那間彌漫整個鍋爐房。
“啊——!”
我和允宰嚇得大叫起來,哆嗦的抱在一起。
“狗東西的,再喊一聲,我就要你們進去陪他!”
鍋爐老頭探著一張黑臉伸到我和允宰的眼前,嚇得我們不敢再出一聲,允宰差點兒嚇昏過去。
晚上,燒的水足夠多了,爐子終于不再需要火了,我和允宰才又被丟回了馬廄。
我總算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了。
雖然東崛城所處的這塊地區(qū)缺水少陽,可是并不影響城里貴族們的生活,他們需要洗澡,需要玩樂,需要有可供給他們開心的地方。
這里,就是一家為他們準備的洗澡館。
我不知道外面其它的族落怎么樣,我知道,如果我的適河族的族人沒有死的話,今天我和允宰燒的那些水可以讓我們所有人整整喝一個月。
這里沒有休息可言,除非是死了才能不干活。
不過,想死很容易,因為洗澡館的館長保芙夫人很容易就覺得你死了。
下午我被鍋爐老頭派出去拿洗澡水需要加的藥材的時候,聽到別人說,那個小男孩兒就是因為生病發(fā)燒不能干活,才被保芙夫人認為“死”了。
“允宰,我們要趕緊挖,要不然呆會兒那個老頭醒了,我們就又要去燒火了。”
我慌張的告訴允宰,我們時間不多了。
“嗯嗯,允命,我不想被燒死?!?p> 允宰想起下午那一幕,抖縮著肩膀害怕的看向我。
我倆拼盡全力的挖著面前大青石周邊的堅硬泥土,絲毫不理會小手漸漸被鮮血染紅。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我的手指痛的已經(jīng)沒有了感覺,我只知道我一定要挖開這塊討厭的大石頭。
終于。
“嘀嗒嗒”
“嘀嗒嗒”
青石松動了,水流滴了出來,噗通一聲。
“允宰,挖開了,我們挖開了!”
允宰和我望著面前青石邊滴落的水珠,一起跳躍的歡呼起來。
幸好馬廄里沒有其他人,否則我倆肯定玩完。
“允命,我們可以逃走了?”
“恩恩,允宰,我們可以逃走了!”
我滿眼光芒的看著允宰,幻想著我們倆個從這里爬出去后的景象,用力將沉重的青石搬挪開,露出一個黑乎乎的大洞。
“啊,救我,救我,允命!”
正當我們開心的站在洞前,幻想著另一面的美好世界的時候,突然一只蒼白的手從青石滾落的洞里探出來,一把抓住允宰的腿。
“鬼呀!”
我大叫起來,以為見到了鬼。
可是,不對啊,我不就是惡魔的孩子嗎,為什么還會怕鬼呢?
“叫什么哦,小家伙,你可真是煩人?!?p> 那只手慢慢的往前伸,往前伸,接著一個紅頭發(fā)的腦袋慢慢跟著探了出來。
“鬼——啊”
我是在喊不出來了,因為那張臉,美的讓我再也想不起來鬼了。
“好美??!”
我第一次見到這么漂亮的臉。
在適河族的時候,五侄嫂是族人公認的大美女,可是,跟我眼前的這張臉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紅發(fā)妖嬈,唇瓣薄嫩,白皙的臉頰上一顆殷紅色的淚痣點綴在藍綠色湖水般的眼眸邊,一裊淡淡的紫光若隱若現(xiàn)的流轉在雙眸里,藍綠的眼眸亮的通透無暇。
柔嫩的肌膚在房檐破洞透下的星光里近似藍色水晶,纖細的鎖骨上勾著一抹獨特的云朵圖案,薄唇只是那么輕輕的一抿,剎那間,整個星空都沒了光彩。
這張臉,這個人,美的攝人心魂,美的星辰暗淡。
“好美??!”
我癡迷的看著眼前的這張臉不由得有脫口而出。
“喂,喂,我說小家伙,你不用說兩遍噢。”
鉆出來的人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的眼前晃了幾下,不耐煩的想要喚醒我。
“好美啊!”
我完全癡迷了,即便這張臉沒好氣的在說話,還是那么的魅人心魄。
“喂,小家伙,你已經(jīng)說三遍了噢。”
“啊——!”
就在我還沉迷在來人驚若天人的美麗時,面前美的動人心魂的臉卻猛然向我的眼前貼近,一點點靠近我的嘴唇,就在要觸碰到的時候,我才猛然從夢境一樣的情景里驚醒過來,嚇得后退一步摔倒在地。
“你是誰啊?”
允宰好奇的小聲問道,顯然他也被這個人的美震懾住了。
“我呀,是青沐,小家伙,你倆剛剛可太吵了噢,害的我都不能好好休息?!?p> 青沐眸光一閃,斜倚在圍欄上,妖魅的看著我和允宰,他的一顰一笑,就像是一幅仙畫,美得讓人心醉。
“什么小家伙啊,你比我們大不了多少嘛?!?p> 雖然我嘴上這么嘟囔著,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從青沐在我眼前出現(xiàn)的那一刻起,我本能的就對他有著一種親切的好感。
“哦,是嗎?你比我低那么多,不是小家伙是什么???”
青沐伸出手,拍了拍我的小腦袋。
我想學著他也拍拍他紅色的腦袋,可惜就是踮起腳尖來也夠不到他的額頭,只能撲騰兩下,噘著嘴,一臉羞紅。
“呵呵,小家伙,你可真是可愛哦。”
青沐用一根指頭輕輕點了點我的鼻子,唇角微微上揚,驚若天人的一抹笑容剎時浮現(xiàn)。
好美的人哦,若不是他纖細鎖骨下的平坦白皙暴露了性別,我絲毫不會懷疑他是個女孩子,這個男孩子真像是天外來的美神,美的沒有任何一絲瑕疵。
“喂,你這個家伙,不要碰我妹妹。”
允宰被剛剛的事情嚇得對青沐沒有一點好感,忙把我拉到一旁。
“妹妹?哦?還真看不出來,這胸小的,真是可憐?!?p> 青沐淡淡的笑了起來,眼角的紅痣微微抖動,顯得妖冶動人。
“什么啦,我,我,我才只有十歲而已,那里,那里,以后就會有的啊。”
我氣短的向青沐辯解。
“呦,是嗎?!”
青沐一臉不信的模樣。
“你,你,你在這里怎么不說話啊,害的我們挖了那么久?!?p> 我低下頭找了個其它話題問起,生怕青沐再提讓我臉紅的事情。
“喜歡嘍!”
青沐聳聳肩,一副好玩兒的模樣。
“你太過分了!”
允宰不高興的沖青沐喊起來。
要說不生氣才怪,如果他早一點兒告訴我們隔壁就是他的話,我和允宰也不用那么辛苦的挖那么久,還白激動了一場。
“小家伙,這個是你哥哥嗎?可真沒你可愛喏。”
青沐輕哼一聲,通透明亮的眼眸里,忽然挑釁盎然。
“你這個人真是討厭。”
允宰氣鼓鼓的喊道,一臉的不高興。
“既然你在這里,為什么,為什么不離開呢?”
就在剛剛我才瞧清楚青沐鎖骨處的那抹獨特圖案,以前我偷聽教允宰上課的三叔伯說過,這種云朵里帶著一抹似月牙形的圖案,只有最低級的奴隸身上才會被烙上。
適河族屬于婆娑國的第八等級居民,身上沒有這種圖案。
我猜想青沐一定也是被抓來的,可,為什么,他不逃呢?
“逃?!你見過有人能逃出地獄的嗎?”
青木冷笑一聲,眼眸里的紫光黯淡了些許。
“逃出這里,不就見不到地獄了嗎?”
我不明白青沐為什么一臉的黯然。
“小家伙,我就是地獄,還能逃到哪里呢?”
青沐上前一步,用一根修長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邪魅的眼睛認真的看著我,緩緩的說出答案。
“你是地獄?”
我不明白青沐為什么這么說,如果他是地獄的話,那我這個惡魔之子不就更離開不了這里了嗎?
不,我要活下來,地獄里只有死人,我還不想回到惡魔的身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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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羽非其
A貨:“我好喜歡青沐”(花癡) 小羽:“拉倒吧,你誰都喜歡”(摳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