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發(fā)易服?!
花廳內(nèi)三人皆驚。
王化貞更是惶惶,指著殷復(fù)聲,“你,你這是何意?”
“大人,我們的人可以喬裝成韃子,埋伏在邊境山道,搶劫可疑商隊。并且只劫貨物,不傷人。如此一來,韃子搶劫商隊的消息,很快就會遍傳各地。商人聞之,更不敢再私運貨物給韃子?”
江潮棟聞言,雙手用力一拍,喜道:“大人,這倒真是個好計。如此一來,不僅能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還能充盈咱們的軍備,斷絕敵人的糧草。狀元公這法子簡直是一石三鳥啊?!?p> 王化貞也很滿意的點頭,“的確妙計呀。”
可孫得功傻了眼,雖說他早已叛變,剃腦袋,是遲早的事,可他一心只想著將來的錦衣玉食,還從來沒考慮過,要改變裝束的問題。“大人,別的末將都行,可這剃頭……”
殷復(fù)聲道:“孫將軍方才還說,為了大明,為了大人,你連妻兒都可以割舍。只區(qū)區(qū)頭發(fā)而已,剃后還會再長出來的東西,難道孫將軍倒舍不得了?”
“誰說舍不得……”孫得功為表忠心,把心一橫。心說:反正遲早也得剃,早一天剃了,省得麻煩。“好,剃就剃。來吧!”
見孫得功答應(yīng)了,王化貞甚喜,“不虧是吾之心腹呀。事成之后,本官定然重重有賞!”說著,一聲令下,吩咐人當場剃頭。
這邊兒剃著頭,殷復(fù)聲對王化貞道:“大人,此事機密,切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孫將軍也當挑選親隨士卒,前往搶劫商隊?!?p> “嗯!狀元公言之有理?!蓖趸戭l頻點頭,對孫得功道:“孫將軍稍后,就按狀元公說的辦吧。你親自挑選精兵,皆剃發(fā)喬裝,前去搶劫。”
孫得功呲牙咧嘴地,翻著眼皮,哀怨的看自己的秀發(fā)一縷縷從腦袋上飄然落地,心里這疼啊。也顧不得正經(jīng)回答王化貞的吩咐了。
殷復(fù)聲忍著笑,假意玩笑道:“大人,商隊之中,力大者有,會武者無。此次孫將軍帶兵搶劫商隊,實則乃是肥差。若是,不搶他百十車貨物,我等可要懷疑,這財物之去向了,哈哈哈……”
孫得功本來還在盤算,帶人去了,裝裝樣子罷了,怎么可能真把后金軍的糧草給斷了,那不是搶自己未來主子的東西嘛??扇缃褚宦牐€真不能不搶。要不搶點兒東西回來,王化貞非得以為他把這些東西私吞了不可。
孫得功心里這氣。
好你個殷復(fù)聲,算得夠細。你等著!有你好看。
過了一會兒,孫得功的發(fā)型算是搞定了,換好后金軍卒的衣服,出來這么一看。江潮棟頭一個,噗嗤一聲樂了。
孫得功這造型實在太逗了,一身夷人服飾,腦袋剃了個溜圓。不是只剃半個腦袋,而是,整個腦袋轉(zhuǎn)圈兒剃,最后,只留頭頂部分的一小撮頭發(fā),然后,編一小辮兒,跟豬尾巴似的。這種發(fā)型還有一雅稱,叫做“金錢鼠尾”。其含義是:掃去四夷,定鼎中原。
像那種只剃半個腦袋的造型,是到清晚期,逐漸演變形成的。
就這二傻子造型一出來,王化貞礙于自己的身份,裝鎮(zhèn)靜,卻一個不小心,原本捏須的手一哆嗦,兩根胡須給揪掉了。
孫得功也覺得不大自在,訕訕地低頭,往自己身上左右打量,“大,大人,您看我這行嗎?”
他這左右一撲棱腦袋,頭頂?shù)男∞p兒跟著來回擺,看著就跟戲里的丑角兒似的。
江潮棟笑道:“孫將軍,你這么一打扮,看著還真像韃子……”
“像啥像?你可別亂說!”孫得功心虛道。
“誒,潮棟說的也沒錯,要是這么打扮還不像,那這頭不是白剃了嗎?”王化貞滿意的左看右看,隨后點點頭,“你去挑幾個靠得住的士兵,準備好了,就照殷狀元說的辦吧?!?p> “是。”孫得功遲疑一下,退了出去。
王化貞捋胡須喜道:“殷狀元不虧是圣上欽點的第一武狀元,這才來,就想到如此妙計。既斷了敵軍糧草,又充盈了咱的糧倉。等孫將軍得糧歸來,本官一定上奏朝廷,為狀元公請功。”
殷復(fù)聲一揖,“此等小事,豈敢邀功。我深受皇恩,當竭力助大人守廣寧,平遼東。等到了全勝之日,大人再替學(xué)生請功不遲。”
一聽平遼,王化貞笑得合不攏嘴?!昂?,好,哈哈……”
“大人,學(xué)生先前就說,建虜不出十五日必至,如今軍情緊迫,不知大人的部署是否已經(jīng)完備?”殷復(fù)聲問道。
王化貞悠然捏須,略顯不屑道:“狀元公多慮啦。如此天寒地凍,不利騎兵。努爾哈赤不會在這個時候行軍的。再說,本官早已與諸位將領(lǐng)部署好一切,若奴酋當真敢來,他們是有來無回呀,狀元公勿需擔心?!?p> 看王化貞夜郎自大的神態(tài),殷復(fù)聲心里清楚,這是他還在做夢李永芳已經(jīng)歸降,并將助他里應(yīng)外合,“一舉蕩平遼東”。
王化貞卻不知道,孫得功勸降李永芳,卻早已被其反收買,只待一開戰(zhàn),孫得功便會毫不留情地出賣大明,出賣他。
可是,偏偏王化貞對孫得功的話深信不疑,更視其為心腹。
“大人,學(xué)生有一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殷復(fù)聲遲疑道。
“狀元公有話直講無妨?!?p> “兩軍交戰(zhàn),歷來不乏細作,叛逆之人。他們混跡軍中,竊取機密,擾亂軍心。不知大人可有仔細排查軍中之人?尤其是,身居要職之人?!?p> 殷復(fù)聲前世未曾經(jīng)歷戰(zhàn)事,今生也沒有。對于戰(zhàn)爭,他很陌生。他不能憑借想象胡亂指揮作戰(zhàn)。但他知道,這場仗的失敗,就在于孫得功的反叛。只要王化貞相信他舉報孫得功的話,這仗就不會輸,更不會丟掉廣寧,甚至有可能打勝。
所以,趁孫得功不在場,他想干脆把憋在心里好久的話說了??烧l知,他才剛說了個引子,還沒入正題,只聽王化貞是哈哈大笑,然后,一副君子之風(fēng),道:“狀元公此言差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等雖有品級之分,卻都是大明子民,理當相互信賴才是。”
“可是大人,荀子也說過:衡聽,顯幽,重明,退奸,進良。此乃用人之道。大人雖有君子氣度,可世間卻不乏小人,軍中大事,大人還需慎重才是啊?!?p> 王化貞擺手,道:“小人亦有感情。只要本官寬人待物,以情感之,以理教化,相信所有人皆能從善如流?!?p>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自古見利忘義者多不勝數(shù)……”
“狀元公,你的擔心,本官自會考慮。此事就不必再議啦?!币髲?fù)聲話未說完,王化貞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見此情形,殷復(fù)聲只能暗自嘆氣,心道:好一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誠實君子。這樣的老好人,若不為將帥,可為好人。
唉,在其位,不稱其職。難辦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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