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劍一擊掌大笑,手拍其肩,道:“說得好,大好男兒,正當(dāng)有如此志氣!”
蒼松重重一點(diǎn)頭,腮邊肌肉微動(dòng),似咬緊牙關(guān),竟也有幾分激動(dòng)。
萬劍一又道:“此事我和道玄師兄商議過,最好還要再挑選幾人,只是除你之外,我一時(shí)也想不起還有什么人合適了?!?p> 蒼松仔細(xì)想了想,眉頭也皺了起來,道:“此事確實(shí)難辦,本來落霞峰的天云師弟頗為合適,但偏偏他昨日受了妖人暗算,身負(fù)重傷,看起來是不成了?!?p> 萬劍一緩緩頷首,道:“天云師弟確實(shí)不錯(cuò),可惜了。只是如今這倉促間,卻又哪里能找到名聲不顯卻又實(shí)力不弱的人呢……”
正說話間,萬劍一目光掃過這片云海之上,忽然只見從云海與翠坪方向走來兩個(gè)身影,一高一矮,彼此正說著話走向另一邊方向。
待看清了那兩人面孔之后,萬劍一忽然眼前一亮。
曾叔??雌饋沓蠲疾徽梗瑧?yīng)該還是在為自己風(fēng)回峰的事情煩心,田不易在一旁低聲勸慰著他。不過就在這時(shí),他們兩人忽然同時(shí)聽到了前方傳來一聲叫喊,道:“田師弟?!?p> 田不易與曾叔常同時(shí)抬頭看去,只見在云海上前方,萬劍一與蒼松站在一起,正對著他們面帶微笑揮了揮手。
兩人吃了一驚,連忙上前見禮,本來萬劍一在青云門中聲望就是極盛,經(jīng)過昨日與魔教大戰(zhàn)那一場光芒四射的表現(xiàn),如今更是深得青云上下所有年輕弟子的尊崇了。
萬劍一含笑回禮,目光掃過這兩位師弟,最后落在田不易臉上,沉吟片刻后,道:“田師弟,我記得昨天在山下遇到你時(shí),你說是出身大竹峰的,不知道鄭通師叔與你是什么關(guān)系?”
田不易恭謹(jǐn)?shù)氐溃骸罢羌規(guī)??!?p> 萬劍一“哦”了一聲,似有恍然之意,點(diǎn)頭道:“原來如此,難怪昨日我看你與魔教妖人廝殺時(shí)沉穩(wěn)堅(jiān)韌,處變不驚,一身道行頗為不俗,看來是深得鄭師叔的真?zhèn)髁??!?p> 田不易被這位青云門天之驕子一般的師兄夸了一句,登時(shí)只覺得心頭一跳,仿佛身子都輕了幾分一樣,連忙低頭自謙道:“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師兄過獎(jiǎng)了。不易入門時(shí)日尚淺,道行淺薄,最多也只學(xué)到了家?guī)熞稽c(diǎn)皮毛而已。”
萬劍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知怎么越看越覺得這矮胖子師弟頗為順眼,于是在沉吟片刻后,忽地對他招了招手,道:“田師弟,你隨我過來一下,我有些話要對你說?!?p> 田不易怔了一下,道:“是?!?p> 看著萬劍一帶著田不易走到一旁,對他低聲說了一陣,田不易臉上神情從一開始的恭謹(jǐn)忽然變得驚訝,隨即皺眉沉思,看起來好像遇到了難以決斷的事情。
曾叔常站在原地,將那兩人的情形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得好奇心起,便走到同樣站在一旁的蒼松身邊,向他問道:“師兄,他們這是在說什么?”
蒼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道:“萬師兄如果想告訴你的話,自然會說的?!?p> 曾叔常皺起了眉頭,心里便有些不大痛快。
而在另一頭,萬劍一已經(jīng)說完了該說的話,最后沉聲道:“此事事關(guān)重大,兇險(xiǎn)無比,我也曉得對你來說實(shí)在不是容易抉擇,但你只要依據(jù)自己心意便好,不必考慮太多,而且此事我也絕不會向其他人吐露半句?!?p> 田不易應(yīng)了一聲,但看他面上仍有猶豫之色,顯然對這件突如其來的大事仍是頗為驚愕,一時(shí)之間難以決斷。
萬劍一也不逼迫于他,帶著他一起走了回來,對他道:“我知道此事你或許還需多想,但時(shí)間緊迫,下午末時(shí)之前,你來此處將最后答復(fù)告知于我?!?p> 田不易深吸了一口氣,俯身肅容道:“是?!?p> 萬劍一對他點(diǎn)點(diǎn)頭,隨即轉(zhuǎn)身大步走去,蒼松則是瞄了田不易、曾叔常一眼,嘴角微微一抬,似有幾分譏諷之意,隨后也向萬劍一身后跟了上去。
※※※
玉清殿上,鄭通在與道玄聊了一會后,又叮囑他好好照顧天成子,這才去了。
看著這位德高望重的師叔走遠(yuǎn),道玄一個(gè)人站在這條空曠的走廊里,沉默了好一會之后,才轉(zhuǎn)身重新走進(jìn)了靜室。
青云門掌門真人天成子仍然側(cè)身向里躺在床榻之上,看起來又陷入了沉睡,道玄向師父那邊看了一眼,不敢去打擾他,便走到一旁將剛才幾個(gè)人喝的茶杯茶水輕輕收拾了一番,放在一旁。
本來這些小事自然會有道童來做,以他的身份不必為此勞動(dòng),但此刻道玄心中思緒起伏,又像是有一股沉郁之氣凝結(jié)心底,很不好受,也不愿就那樣枯坐著,干脆便收拾了起來。
收拾妥當(dāng)后,道玄目光掃過這間靜室里,當(dāng)他看到那張床榻邊的桌子時(shí),忽然眉頭微皺,因?yàn)榘l(fā)現(xiàn)原本放在那上頭的幾件東西,此時(shí)都已經(jīng)不見了。
之前萬劍一與鄭通都在這里的時(shí)候,道玄與他們爭論事情,并沒有注意這里,此刻卻是想起來,昨日的時(shí)候自己是將古劍誅仙和七星仙劍都放在了那邊,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后頭商正梁師弟送來的魔教重寶天魔幡。
莫非都是被師父收起來了么?
他這里心中正是有些疑惑的時(shí)候,忽然聽到前方躺在床榻上的天成子身子不動(dòng),卻傳來了一句語氣平緩安靜的聲音,叫了一聲,道:“道玄。”
道玄吃了一驚,轉(zhuǎn)身面對天成子,道:“弟子在?!?p> 天成子身子紋絲不動(dòng),從背后看去似乎仍是沉睡的模樣,但聲音卻清晰而平緩地傳了過來,道:“你剛才應(yīng)該心里知道的吧,不管你如何爭取,劍一和鄭通兩人,都決然不會讓你前去蠻荒的?!?p> 道玄身子猛然一震,面上露出幾分難以置信的愕然之色,看著天成子的背影,驚道:“師父,你何出此言?”
天成子沒有回應(yīng),仍是躺在那里不動(dòng)。
道玄忽地臉色蒼白了下來,甚至連身子都微微發(fā)抖,只聽“噗”的一聲,他竟是在天成子床榻之前雙膝跪地,顫聲道:“師父,你……你難道是有疑我之意么?弟子斷不敢有這等心機(jī),弟子一心只想著為青云一門,絕無二心??!”
天成子身子在被褥之中,沉默了好一會后,似乎沒有任何感情的平淡聲音再次傳了過來,道:“那就好?!?p> 道玄怔怔地看著天成子,臉色變幻,一時(shí)間似乎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過了一會之后,他才緩緩站起。
靜室之中有一陣子沒人說話,氣氛格外壓抑僵冷。也不知過了多久之后,他才試著輕聲道:“師父,昨日商正梁師弟送來了一件魔教法寶天魔幡,是在云海之上收到的,弟子也已經(jīng)呈上在這里。到底如何處置這件東西,還請師父示下。”
天成子默然片刻,淡淡地道:“此事你不用管了?!?p> 道玄臉色微變,但此刻并不敢違逆師命,只得恭聲道:“是?!闭f完他猶豫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師父,這兩日因?yàn)槟先思沂軅蒺B(yǎng),所以幾位師叔令弟子暫攝門中諸事,弟子才識淺薄,如履薄冰,亦倍感吃力。既然師父眼下已經(jīng)清醒,不如還是請您親自視事,您看可以么?”
天成子淡淡地道:“我重傷之后,精力不濟(jì),門中大小事務(wù),還是由你先看著辦吧?!?p> 道玄微微低頭,道:“是,弟子明白了。如果師父沒有別的事,弟子就先告退?!?p> “去吧?!?p> 道玄彎腰行了一禮,緩緩?fù)顺隽诉@間靜室,并輕輕帶上了靜室的房門。
當(dāng)門扉終于將他和那間突然變得壓抑無比的靜室隔開以后,道玄猛地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只覺得全身猛地一松,就像是一座千鈞重?fù)?dān)忽然從身上移開了一樣,然后發(fā)現(xiàn)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的后背上竟然已經(jīng)全是冷汗。
他默默地站在靜室門口,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扉,臉色肅然,久久不語。
通天峰上日頭高懸,朗朗碧空一片澄澈,倒映在碧水潭邊,就像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美麗寶石。萬劍一帶著蒼松從虹橋上匆匆走下,四處張望一眼,便看到那潭邊有兩人站立,其中一人正是道玄。
他快步走了過來,道:“師兄,你找我有事?”
道玄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不錯(cuò)?!闭f著他指了一下站在身旁的那人,對萬劍一道:“這位是朝陽峰的商正梁商師弟?!?p> 萬劍一目光看去,商正梁則是神色肅然,拱手道:“見過萬師兄?!迸c此同時(shí),跟在萬劍一身邊的蒼松也是向道玄見了禮。
萬劍一對商正梁頷首示意,隨即看向道玄,眼中有些疑問之意。
道玄道:“商師弟是我素知之人,為人樸實(shí)低調(diào),品性正直剛毅,對我青云一門忠心耿耿,一身道行也是非同凡響,正可助你一臂之力?!?p> 萬劍一劍眉一揚(yáng),目光看向商正梁,凝視他片刻后,沉聲道:“商師弟,既然是道玄師兄推薦的你,我自是絕無疑慮。不過此間大事,你可知道了么?”
商正梁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是,道玄師兄已經(jīng)對我說過了?!?p> 萬劍一道:“如此最好,只是此去蠻荒事關(guān)重大,又兼兇險(xiǎn)無比,隨時(shí)都有殞命之危。所以我不得不最后再問你一次,當(dāng)真做此決斷了么?”
商正梁朗聲道:“青云弟子,當(dāng)無畏怯懦弱之人,請師兄許我一同前去,正梁雖死不悔!”
萬劍一哈哈一笑,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好!好兄弟,既是如此,你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