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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府

第27章 成敗之由(三)

霸府 龍湖獨(dú)釣 3113 2016-07-28 23:37:22

  “阿六敦,目前石趙大軍的前鋒觸角已經(jīng)到達(dá)遼東。各郡守宰人心浮動,我們的重心便是監(jiān)視各個大族,以免重蹈冀陽郡的覆轍。”慕容恪手提韁繩,緩緩道:“在趙國威脅之下,此人已經(jīng)失去了生存空間,未來不是遠(yuǎn)遁便是投靠一方勢力,暫時不用管他?!?p>  “既然四哥如此說,小弟照做便是。只是父王何時想要對晉人大族動手?這條流言,卻不知是誰人傳出來的,恁地可恨!”豁牙少年面色不平,“中原被羯胡所據(jù),若不是我慕容家為他們提供庇護(hù)之所,這些人只怕早已經(jīng)成為原野上的一堆白骨。如今國難當(dāng)頭,他們卻率先發(fā)難,真是忘恩負(fù)義!”

  慕容恪有些默然,亂世之中哪有道理可講?只有勝利者,方才擁有詮釋正義的權(quán)利。

  封家、宋家、劉家、陽家……所有的家族與慕容家不過是各取所需,但是慕容家畢竟是異族,在南朝司馬家尚存的的情況下,不會有幾家中原士族愿意與慕容家綁在一條戰(zhàn)船上。即便那些愿意為慕容家出謀劃策的世家大族,也或多或少為自己留了后路。

  數(shù)千年來,何曾有異族入主中原?

  匈奴劉元海與羯胡石勒實(shí)在是擁有了天大的氣運(yùn),方才成為中原共主。這些世家大族即便是擇主而事,也是看菜下碟,不會將家族的命脈輕易地壓在某個勢力身上。若不是鄴城傳來《五胡錄》的讖文,那些大族又怎會對慕容家效忠?

  想到《五胡錄》,慕容恪心頭微熱。從古到今,從沒有異族入主中原。即便是匈奴冒頓單于雄霸一時,也不曾南渡黃河,夷夏之分如涇渭般分明。然而這一魔咒終于在三十年前被匈奴打破了,匈奴攻破兩京,占有中原之地,即便隨后被羯胡石勒所滅,畢竟打破了眾胡族對諸夏的畏懼。

  原來,胡族也可以做中原的主人!

  《五胡錄》上記載,在匈奴、羯胡、鮮卑、烏桓、西羌、氐族、鐵勒、丁零、扶余等等胡族之中,有五胡獲得了上天的垂青,最終可以入主中原。事到如今,匈奴已成過去,羯胡石季龍目前擁有中原十州之地。接下來,便是他鮮卑慕容家的了。

  慕容恪知道《五胡錄》上乃上古蝌蚪文寫成,為了破解其中的秘密,各大勢力幾乎都投入了無限的精力。三年前父王破解了其中關(guān)于慕容部的消息,才敢在沒有得到司馬家朝命的情況下自稱燕王。

  天命所加,又豈是司馬家所能阻止?

  慕容恪思考著當(dāng)下的形勢,便有斥候傳來情報。遼東局勢瞬息萬變,他已經(jīng)做好了應(yīng)對的準(zhǔn)備。

  “四哥,什么消息?”

  “居就令游泓叛變歸趙?!蹦饺葶“欀碱^,一時間有些拿捏不定。此番前來主要是為了成周內(nèi)史崔燾叛變之事。如今在冀陽郡被策反的情況下,他反其道而行,趁機(jī)拿下成周郡,沒想到居就令居然跟隨崔燾叛變。

  居就縣屬于營丘郡,營丘內(nèi)史鮮于屈乃是遼東大族。游泓叛變,難道鮮于屈此人也已經(jīng)投靠石季龍不成?

  豁牙少年聽聞,不由睜大眼睛,期期道:“游泓?難道是游邃之子?”

  游邃曾經(jīng)是慕容廆龍驤長史,輔佐遼東二十余年,實(shí)在沒想到游家居然在此刻叛變。

  慕容恪沒有回答少年的問題,因?yàn)榇鸢革@而易見。他還在消化這個消息,又一匹戰(zhàn)馬快速駛來,他看向少年:“阿六敦,遼東未來的命運(yùn),只怕就在你我兄弟二人手里了,你怕不怕死?”

  少年從來沒有見過兄長如此鄭重的表情,不由道:“生于王家,自然勤于王事,馬革尸還本來就是我等宿命,愚弟又豈會害怕?”

  慕容恪看向只有十三歲的弟弟,眼神中充滿了敬佩,還有一絲決絕。他打開情報看了一眼,頓時喜上眉梢道:“果然不出為兄所料,營丘內(nèi)史鮮于屈叛變了。”

  “四哥?營丘郡叛變,與冀陽郡遙相呼應(yīng),我遼東形勢日漸險惡,為何四哥你還面有喜色?”少年看向慕容恪,有些不解。

  慕容恪將情報遞給少年,輕輕道:“鮮于屈想要叛變,卻被屬下武寧令孫興收而殺之。愚兄不為營丘郡失而復(fù)得所喜,所喜者,乃是慕容家休養(yǎng)三十年,終于有家族愿意為遼東獻(xiàn)死力。慕容家想要入主中原,卻不能如匈奴與羯胡一般殘殺晉人,必要收拾晉人之心,方能爭霸于天下?!?p>  慕容恪的眼神如同一汪泉水,看上去深不見底,豁牙少年也被其兄氣勢所折服。心中暗想,大哥雖是世子,才能比起四哥來遠(yuǎn)遠(yuǎn)不及,我不為大哥所喜,以后只有與四哥互為支援,才能在遼東生存下去。

  二人各有心思,大燕鐵衛(wèi)已經(jīng)將成周郡衛(wèi)卒收割殆盡,二十八輛大車排列整齊呈現(xiàn)在面前。慕容恪正要收兵,又是一名斥候從北方而來,將封閉情報所用的竹筒遞了上來。

  “啪嗒!”

  竹筒跌落馬下,慕容恪猛地勒緊韁繩,高喊一聲道:“一把火將輜重全部燒掉,眾人排好陣型,火速返回大棘城!”

  看著少年疑惑的表情,慕容恪聲音有些發(fā)顫道:“武原令常霸、護(hù)軍將軍宋晃、東夷校尉封抽叛變了。冀陽太守宋燭被崔燾所殺,作為西河宋氏家主的宋晃叛變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東夷校尉封抽為何叛變?封家在遼東勢大根深,封奕為國相,封裕為記室監(jiān)。如果封家叛變,我慕容家死無葬身之地!”

  人心到底是什么東西?

  這些晉人大族,在遼東勞苦功高,有的已經(jīng)在此地繁衍三代,然而卻被一個謠言所擊破。

  說是父王要對世家大族動手,借助羯胡入侵的機(jī)會,將所有士族豪門的勢力全部收上來,以免這些人就地做大。

  多么可笑的謠言,一則連黃口小兒也騙不過的謠言,輕輕松松擊潰了遼東三十年的與晉人大族交融的成果。讓人們知道,所謂的魚水之情,不過隱藏在表面下的假象。

  傳播這則謠言的人,對人心的把握,真的是妙到毫巔。

  有了東夷校尉封抽與護(hù)軍將軍宋晃領(lǐng)頭,在石趙大軍的窺測之下,遼東的危機(jī),便在眼前。

  生死存亡,在此一戰(zhàn)!

  徐無城外,北平太守陽裕將遼西公段遼送出城外,為了保存段部僅有的一點(diǎn)實(shí)力,不得不在徐無城休整兩天后,重新上路。

  在鎮(zhèn)東將軍麻秋與鎮(zhèn)軍將軍郭太的追殺之下,段遼麾下的一千五百名遼西突騎還剩下不足一千名。加上烏桓鮮卑各部落,也只有不到五千余人。

  段遼拉著陽裕的手,面有愧色:“寡人大勢已去,陽太守即便擇主而事,亦沒有對不住寡人之處,又何必如此?”

  “主公,老臣已在遼西五世,如果不是世道喪亂,這把老骨頭早已經(jīng)歸隱于鄉(xiāng)野。如今羯胡大軍占領(lǐng)了令支城,徐無城之所以得以獨(dú)存,無非是口中之肉不急于一時?!?p>  陽裕在段遼的攙扶下,緩緩地走出城門。他知道,此番離別,只怕再無相見之期,想到彼此一番君臣之情,心情不由為之一沉:“這件事是老臣唯一能為主公所做的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天之所命,凡人難為。老臣若是僥幸留得性命在,再與主公一敘舊情?!?p>  說完此話,陽裕向著段遼行了一禮。

  “寡人敗局已定,子孫中亦沒有出色人才。我兒乞特真為人愚魯,寡人尚且不能保全宗族,乞特真又如何在這亂世之中與群雄爭鋒?”段遼嘆息一聲,放開陽裕之手,心有所感道:“段龕此兒雖然為人急躁,若是有良臣猛將輔佐,倒也可以維持祖宗基業(yè)。只是可惜——”

  遼東的形勢,他們又如何不清楚?

  兩人相視無言,唯有車馬聲稀疏傳來。陽裕從徐無城中抽出兩千精壯隨段遼逃亡密云山。密云山中山深林密,既然無法與石趙爭鋒,如今只能避其鋒銳。等待發(fā)生在兩遼之地這一場大戰(zhàn)過去,再謀出路。

  段遼看著眼前的陽裕,為了讓他卷土重來,將整個家眷交給自己帶走,表面上是為了家人的安全,實(shí)際上又何嘗不是在向自己表明忠誠?這番款款誠意,自己辜負(fù)了一次,再也不能辜負(fù)第二次。

  “陽太守,你當(dāng)初為何會將振武將軍拒之門外?”臨別之際,段遼再也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你疑問,向陽裕是問了起來。

  郡主段雪顏在徐無城中并沒有找到張伯辰的消息,詢問之下才知道張伯辰根本沒有入過城。纏著段遼問過不少次,讓段遼也難免內(nèi)心有所疑惑。

  他當(dāng)然不會懷疑陽裕勾結(jié)石季龍,而是明明困守孤城,為何還要拒絕來援之軍?

  陽??聪蚣磳⑶巴茉粕降谋娙?,眼睛里充滿了悲憫。亂世啊,即便是王族之人,也難以保全性命。

  段遼見狀,如何能夠不明白。陽裕不過是看在大勢已去的情況下,不想讓張伯辰枉送性命罷了。他翻身上馬,帶著眾人向西方進(jìn)發(fā)。陽裕看著遠(yuǎn)去的人群,喃喃道:“阿秀啊,爺爺只能幫你到這兒了?!?p>  “太守大人,振武將軍派人送來的信?!?p>  陽?;剞D(zhuǎn)徐無城后不久,縣尉王威便將一封信箋遞了上來。

  “送信之人何在?帶過來,我有些事情詢問一下?!标栐3槌鲆痪碇窈?,若有所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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