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點。
柏青自從那天知道翠兒自盡的消息后,回家便染上了風寒,又或許是那天的冷風吹涼了她心,一連在床上躺了五六天,人才漸漸恢復了些精神。趙氏想著她也不能總是在家里躺著,便叫她出去幫忙買些東西,順便出去轉轉,也提提精神。
柏青出門正好路過縣祠堂,就見里面聚集著很多人,像是要審訊誰,柏青本來就不是陳縣這一族的,只是暫住在這邊,便不想上去湊這個熱鬧,正準備離開,就看見很多人壓著一個人正往祠堂這邊來,而被壓制的那個人正是多日不見的石頭。
“石頭!石頭!”
柏青被人潮越擠越后,她的聲音壓根就傳不到石頭的耳朵里,柏青這才隨著人群一起進入祠堂內。
聽旁邊人說,柏青才知道,原來翠兒剛下葬,石頭就將翠兒從墳地里挖了出來,帶到了山上。后來有人發(fā)現了翠兒的墳地被人挖過,覺得不可思議,就趕忙通知了翠兒家和縣里的長者,再后來就是幾日后,在山上發(fā)現了石頭與翠兒的尸體。
面對眾人匪夷所思的目光,石頭的眼神里只透露出嫌惡、嘲諷,柏青卻看出他內心的痛苦。因為這個封閉的男尊女卑的社會,石頭痛失了最愛的人,就算如此他依然要與她的尸體廝守,可是這些行為在這群愚蠢的人眼里都只是不倫。
祠堂內的長者們都在商議要如何處理這件事,翠兒家的人也仿佛找到了發(fā)泄口,硬是要置石頭于死地,最后結果便是在五日后對石頭處以火刑,柏青知道石頭此舉無法為人接受,但罪不致死,可為何要這么快就處以火刑,眼看石頭卻毫不在乎,可能這正是他想要的吧。
柏青趕忙回家取了點錢,就往關押石頭的牢房去了,那些看押石頭的人也是些見錢眼開的好打發(fā),柏青便塞給他們些,徑直往石頭的牢房那去。
石頭沒想到柏青會來,更不希望她來,在他眼里這樣骯臟的地方簡直會玷污了她。
“你怎么來了?”
“石頭,你怎么樣?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你放心,我沒事?!?p>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何苦呢?”
“青姐,我對不起翠兒,我當初不該跟她慪氣,我應該帶她走的?!笔^說完便懊惱地將頭埋了下去。
“逝者已矣,生者還要好好活下去,翠兒也不愿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
“我很快就能和她相見了?!?p> 石頭并沒有行刑前的害怕,反而是一臉的輕松,柏青心里更是難過到極點,她將給石頭帶的棉衣棉被拿出來遞給他。
“這里冷,我給你帶了些保暖的。”
“青姐,你何必呢,五日后這些就用不上了,你還是帶回去吧!”
“石頭!”柏青嚴厲制止了他接下去的話,只是握住他的手,“我會救你出去的。”
“青姐…”
恰在此時,看守的人過來說探望的時間到了,要柏青趕快離開,柏青這才堅定地回望了一眼石頭,意在告訴他,等著她,她一定會來救他。
回到家后,柏青就一直在思索著該如何救石頭。陳縣這邊的人她不熟,也說不上話,現在只有承平的人說的話才能壓得過陳縣這些人,那么承平,現在的她已不再是大財閥的女兒,又有誰肯幫助她呢?
為民?不行,且不說高家是汪深水不會幫她,就是高為民現如今,他已經與顧云成了婚,自己也不好總是麻煩他,免得讓他二人之間再產生什么誤會。
那么承平就只有一個人可以幫助她了,想到這,柏青雖不愿,但這也是最可行的辦法。
趙氏見柏青一回來就愁眉不展的,以為她還在為翠兒的事煩心,便坐下來開導她。
“青兒,怎么出去一趟,反而更不開心了?”
“媽媽,石頭出事了。”
“什么?”
柏青這才將早上在祠堂發(fā)生的事告訴母親,趙氏聽后也是驚訝了半天。
“石頭這孩子平常看起來老老實實的,怎么竟做出這種事!”
“媽媽,連你也覺得石頭錯了嗎?”
“我知道石頭與翠兒情深,可是這人已下葬,就圖個入土為安,現在讓石頭這么一鬧,翠兒還怎么安心上路呢!”
“石頭這么做確實有些欠妥,可是,石頭也罪不至死?。 ?p> “哎...這件事我們也不好多幫忙,你今天上午既已送了東西過去,我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就隨他去吧?!?p> 趙氏說完就走了,柏青看母親這樣子也是不愿多管閑事的,還好自己的想法尚未說出口,不然鐵定會遭到母親的反對,那便救不了石頭的。
第二天一早,柏青趁母親還沒起來便起身出發(fā)了,陳縣往承平最快也得大半天,石頭那邊只剩下四天時間了,柏青一刻都不能耽擱,待柏青趕到督軍府門前的時候,天都快黑了。柏青來到一個守衛(wèi)面前,說明來意。
“你好,我是來找王副官的,不知可否代為引見。”
這守衛(wèi)見來人是個年輕女子,跟王副官年齡相仿,心想這莫不是王副官的新婚妻子?
“請問你是?”
“哦,我是王副官的…內人?!?p> 守衛(wèi)一副了然的模樣,二話不說就將柏青帶了進去。柏青剛剛也是連蒙帶猜的,沒想到還真被自己給糊弄過去了。
柏青這一路都謹慎小心,左顧右盼的,生怕遇到不該見到的人,誰知躲了這邊又忘了那邊,她這般小動作早就落入了不遠處一個人的眼里,且兩人越走越近,柏青竟未發(fā)覺,直到身邊的守衛(wèi)一個大叫。
“少帥!”
柏青這才不可思議地循聲轉過頭,毫無意外地看見了那人,一時忘了言語。
“少帥,這位夫人說是王副官的內人,所以我才帶她進來尋王副官?!闭f完還不忘看向顧然身旁的王副官。
誰知王副官差點沒被他這話給驚得昏厥過去,他的內人?這給他十個膽他也不敢娶這個女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將這個守衛(wèi)給趕走了,一時間就只剩下顧然與柏青二人。
她今日穿了件白色的羊絨大衣,柔順的頭發(fā)垂在兩邊,由于剛染上風寒還未好徹底,面色稍顯蒼白,身體較之一年前倒稍胖了些,可見她這一年過得還算好,顧然這樣想著,倒是柏青,只看了他一眼便將眼神挪開,難道她還是不愿原諒他嗎?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兩人都覺氣氛尷尬,便同時出聲,只說了一句,又相對無言,柏青遂轉身欲走,顧然怎會輕易放她離開,急忙拉住了她。
“你要去哪?”
柏青被他這一突然的動作止住了腳步,亦趕忙將手從他的鉗制下抽離,與他相隔了一段距離,這才開口。
“我此番前來,是有事要找王副官幫忙,并不會耽擱太久?!?p> “你找他幫忙?”
顧然有些不可思議,她大老遠地從陳縣趕過來找人幫忙,現在自己就站在她的面前,試問有什么是他這個少帥幫不了的,她居然還要去找王副官,這樣想著顧然竟有些生氣。
“是,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還請少帥明示?!?p> 她這般疏離客氣的與他交談,令他難過,但又沒有辦法,只好妥協(xié)。
“時候不早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說吧,你今晚先在這歇息?!?p> 柏青聞言只是不動,她何嘗說過要在這里歇息了,顧然這又是賣的什么藥。顧然見她站在那不動,以為自己沒說清楚,這便叫來了仆人。
“你們去把二樓靠平臺的客房收拾出來給柏小姐住?!?p> “是。”
仆人答應了便來接下柏青手上的行李,柏青依舊緊握著行李箱,不肯挪動分毫。
“你莫不是忘了王副官是誰的手下了?你找他幫忙就要聽我的。”
顧然說完便轉身進了屋內,因為他知道這招對她管用,果真柏青思忖了一會也進了屋,顧然見她跟了上來,就停下了腳步等她走過來。
“你到底需要王副官幫你什么?”
柏青心想既然還是被他發(fā)現了,那么這件事也沒必要瞞著了,便直截了當將自己的請求說了出來。
“不知少帥可否記得您曾有一位手下名叫石頭?!?p> 顧然聽到石頭的面子,心里一驚,還在想莫不是石頭被她發(fā)現了,她已經知道石頭是他派去她身邊的?想了片刻,還是嘴硬道。
“我手下有那么多士兵,我哪能一個個的都記住名字。”
柏青也料到他會這樣說,遂繼續(xù)說道,“這位石頭曾與我有恩,現在他遭難,柏青無法,只好來尋求幫助,望少帥成全,能夠救他一命?!?p> 聽她這么說,顧然才知道,原來她此番前來并非是為了他,而是為了救另一個人,而且還說要找王副官幫忙,難道王副官能辦到的事他就辦不到嗎!越想越覺得心有不甘。
柏青見他面色不好,以為自己的請求他必不會應允,故而繼續(xù)懇求。
“少帥...”
“我可以答應你?!?p> 柏青沒想到他居然答應地如此輕松,不可置信地抬眼望去,正好對上了他的眼眸,剛剛在暗夜里看不清楚,現在才看得分明。
那是一雙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的眼睛,那雙眼睛看著她的時候永遠都有那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而自己也總是在他的眼神里沉陷愈深,無論多長時間過去,總不能改變。
顧然被她這樣看著,不禁心旌搖曳,他亦在她的眼睛里看見了自己,是的,她是愛他的,只要他還愛著她,就好。
“但作為交換條件,你必須得留下來陪我,就一個月的時間?!?p> 真是破壞氣氛,他這個人哪像是個當兵的,明明就是個商人,做什么都要講求回報,可是如果拒絕了他,那么她在承平就真的找不到人幫她了。
“好,我答應你,但是請你盡快,石頭那邊時間不多了?!?p> 說完顧然便上樓了,柏青一人站在原地好久,剛剛是怎么了,為什么她好像從他的眼睛里看見了未來,他們之間有一瞬真的讓她覺得前塵往事都隨風消散,可是一說話卻又回到了原點。
仆人見柏青站著不動,這才出言提醒,柏青從迷茫中醒過來,跟隨著仆人進到了房間內。
后面顧然沒有食言,他很快就派人去陳縣解救了石頭,還將石頭帶回了督軍府。柏青見石頭安然無恙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這才安下心來。
“青姐,謝謝你?!?p> “我們之間你還跟我客氣。”柏青看著他,已不較之前那般凌厲了,接著道,“石頭,死者已矣,生者還得好好活,翠兒在天有靈也希望你能好好的?!?p> “嗯,我知道,我不會再輕視自己這條命,因為他不光是我一個人的,翠兒就住在我的心里,我活多久,她就在我心里活多久。”
柏青見他這樣說,才放下心來,“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承蒙少帥不嫌棄,愿留我在督軍府做個護衛(wèi),以后就由我來保護青姐的安全?!?p> 柏青沒想到顧然會這般安排,將石頭安排在她身邊固然好,可是自己也只在這待一個月,一個月之后,還是得跟石頭說再見的。
“青姐,你與少帥和好了嗎?”
“你怎么知道我與少帥的事?”
石頭眼見就要穿幫了,趕忙想了個借口,“哦,整個督軍府誰不知道啊,我也是聽別人說的?!?p> 柏青從未與石頭提過自己在承平的事,石頭既然這樣說了,她也不疑有二,只警告石頭道。
“你要過來保護我,我沒話說,可是記住以后不允許在外亂議論我的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