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婆子和付姨娘聞聲同時勃然大怒。
他們主仆幾人來到林家老宅已有一個多月時間,與付姨娘一同回來的除了邱婆子之外還有兩個侍女。
在此期間,付姨娘單獨使用一個廚房,伙食要比林家諸人好上幾倍,服飾著裝,即便是邱婆子和兩名侍女都比林家其它主子的衣料還好。
林家上下心里雖對她們不滿,可在明面上卻無人敢對他們有半分不滿,這付姨娘名為娘姨,實則倒像像被林家供奉的祖宗。
哪知突然間碰到一個不賣他們賬的蕭楠,一切就變了。
就連一直三緘其口的林秀才都不打算再容忍他們,難道他們林家就不怕付家的人上門算賬?
不過這位邱婆子能被委以重任來擔(dān)任付姨娘的管事婆子,還是有幾把刷子、懂得基本的審時度勢的。
她很清楚,一旦林家人鐵了心不給他們面子,憑著他們主仆幾人在這里是討不到什么好處的。
這口氣只能暫且忍下,待他日再慢慢清算。
意念落到這里,她悄然拽了一把美目圓睜,眼看著就要當(dāng)場發(fā)飆的付姨娘,朝林秀才微微拂了一禮,主仆兩人退了出去。
“大娘,外婆家的糟心事卻把扯了進(jìn)來,讓你受委屈了?!毖垡姼兑棠镏髌偷纳碛跋Р灰姡跏喜牌鹕砺淖叩绞掗砼?,拉起她一只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一臉?biāo)岢拈_口。
“外婆,大娘并未受什么委屈,大娘只是擔(dān)心自己性格沖動莽撞,得罪了付姨娘,怕是會給你和外公惹來什么事。”蕭楠搖了搖頭,面上略帶了幾分歉疚之色的接口。
話說她現(xiàn)想起自己適才的行為,雖不覺后悔,卻實在有幾分不好意思。
這位付姨娘能將林家一家人吃得死死的,顯然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憑仗,自己鬧了這么一出,只怕會給外祖家惹來麻煩。
“沒什么,大娘不用放在心上,你外祖我雖無大本事,卻也不是那種任憑別人踩在我們的頭頂上而不敢吭氣的窩囊之輩。
這些日子我之所以一直沒有發(fā)作,只不過是覺得時候還沒到罷了,今日一鬧,正好把事情攤開,后面的事大娘你就不用管了,交給外祖來處理就好?!绷至中悴艙u了搖頭,意示蕭楠不必?fù)?dān)心。
“芷娘,元杰,還有老大媳婦,這些日子讓你們娘幾個受委屈了。”安撫了蕭楠之后,林秀才將目光投到林芷姐弟和張氏身上,略帶著幾分歉意開口。
“公公嚴(yán)重了,兒媳并不覺委屈?!睆埵铣粤艘惑@,連忙站了起來,垂手而立,一臉惶恐的接口。
在這個以孝為天的年代,像林秀才這種在家中占駐絕對領(lǐng)導(dǎo)地位的嫡系長輩親口向晚輩道歉,張氏哪里敢受。
不僅是她,就連林芷和林正杰也跟著站到張氏身旁,一同向林秀才告罪,連稱不敢。
“好了,你們又不是不知我的性格,我并非那等儒腐不知通變的老頑固,確實讓你們受了委屈,難道還不該道聲歉么?
這次之事全由大郎引起,若不是他,哪會引出這么事非?!绷中悴艛[了擺手,想起自家的幾個兒女,不由輕嘆了口氣。
他的三個兒女中,貞娘天份最高,無奈是個女子,好在女婿選得不錯,嫁人之后夫唱婦隨,小日子和美得令人羨慕。
只可惜這種日子的時間并不長,女婿說沒就沒了。
小兒子為人端方,卻受天賦限制,二十四歲中了舉人之后,無力再進(jìn)一步,謀了個閑職外任去了,此生雖不見得有什么大出息,卻不用他操心。
唯有個大兒子林宏裕,天賦一般也就罷了,性子還頗有幾分浮滑,若非他當(dāng)年寸步不離跟著其他屁股后,手把手的教導(dǎo),還不知他長成什么樣。
林秀才在這個大兒子身上是下了大功夫的,可最終也只能將他教成了個秀才。
林宏裕在二十三歲的時勉強中了秀才之后,就再也不肯讀書了。
林秀才對此并不強求,他之前一直逼著孩子進(jìn)學(xué),是因為他覺得不管以后兒子做什么,總得有點學(xué)識,不能當(dāng)個目不識丁的文盲。
既然考了個秀才功名,不肯讀書就不讀書罷,好在這個兒子雖無大本事,但在自己這些年的悉心教導(dǎo)之下,倒也安份守已,有些自知之名,不會亂來。
于是,他便將這個兒子放到了嵩縣,去嵩縣接管林家在嵩縣的兩個鋪子。
那鋪子里有專門的掌柜,林宏裕只是名義上的少東家,并不需他做什么事。
他到了嵩縣也不胡亂插手店里的事,每日這里轉(zhuǎn)轉(zhuǎn)那里逛逛,時間不長,倒也結(jié)論了一群所謂文友。
有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他的日子就好過了,一群掛著秀才功名的年輕人時不時聚在一起出去喝個酒,品個茶做個詩什么的,真真好不快哉!
直到這個時候,林宏裕才真心實意的感謝他的父親,若不是林秀才當(dāng)年的逼迫,他就中不了秀才。
中不了秀才,就走不進(jìn)這些人的圈子,走不進(jìn)這些人的圈了,自然也就不會有這般逍遙恣意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他一過就是十幾年,因心里有分寸,一直倒也沒惹出什么事,直到今年……
林秀才想起這些往事,只覺得心被悶得隱隱發(fā)痛。
他趕緊搖了搖頭,將這些不良情緒甩開,轉(zhuǎn)頭對在場的諸人開口:“都別愣著,飯菜都快涼了,趕緊吃飯?!?p> 午飯之后,蕭楠找了個時間,拽著林芷躲到她的房里,悄然向她打聽起這個付姨娘的事。
若這個付姨娘真是林家惹不起的人,蕭楠得想法子在她還沒發(fā)難之前解決隱患。
她可不想因為自己的一時沖動給外祖帶來什么不可逆轉(zhuǎn)的禍?zhǔn)拢?p> 別看她只是個年僅十一歲,又無權(quán)無勢的獵戶女,若真想干點什么,以她的才智,處理付姨娘這么個妾室,絕不會讓人抓到把柄。
林芷聽提蕭楠提起付姨娘,她一雙好看的眉毛輕輕一顰,思索了一會才開口道:
“我其實也不太了解,只知她是洛陽某個大家的旁系庶女,本已許給某個官宦之家的子弟,我父一次酒醉無意冒犯了她,害得她嫁不成已定了親的夫家,付家因此勃然大怒,要將我父送官。”
“后是祖父出面找人調(diào)解,付家才同意將付姨娘許給我父做貴妾,但要求林家要賠償三千兩白銀做為補償,這件事當(dāng)時鬧得實在沒法收場,祖父無奈之下只能同意。
咱們家你也知道,雖有幾分溥產(chǎn),可一次要拿三千兩白銀,是真拿不出來,后來沒有辦法,只能將嵩縣的兩個鋪子當(dāng)成一千五百輛給抵了出去,另外東拼西湊,又湊了一千五百兩白銀給他們。”
“這付家收了銀子不說,又在祖父不知情的情況下,逼著家父立下文書,文書上標(biāo)明姨娘進(jìn)林家門之后,林家任何人不得以妾婢之態(tài)對待她,她所有有衣食住行皆要按她以前在娘家時的標(biāo)準(zhǔn)云云……
父親自知這件事自己干得沒臉見人,至今躲在外面不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