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姜云這么一折騰,牢中反而安靜了下來,即便還有某些動過歪腦筋的,在見過姜云那狠辣手段后,也都打消了主意,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去了。臨死前找點快活誰都樂意,可要為了這點破事,搭上性命,提前嗝屁,怎么想都不劃算,還不如安心修養(yǎng)體力,或許明日還有一線生機。
而始作俑者的姜云,事后卻突然沒了睡意,他閉眼假寐,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一幕幕地在腦海中不斷上映。這一夜,他想到了竹兒,想到了姬洛,對此時的姜云來說,再見她們一面,或許就是此生最大的奢望。
第二日卯時,天剛蒙蒙亮,獄門打開,一個三十上下,身著黑袍的青年在二十來個神殿護衛(wèi)的的簇擁下走了進來。提獵的時辰,到了。
牢頭老梁見到來人,立即屈身迎了上去,對著黑袍青年,連聲說道:“邪風(fēng)護法,您怎么親自來了?!?p> 邪風(fēng)瞇眼注視著熊不舉,咧嘴一笑,道:“平日提獵也就五六人,不過教主今日心情頗佳,打算多玩一會,所以這次,我要提走二十人,這些獵物可沒這么簡單,我不親自跑一趟,不放心?!?p> “您說笑了?!崩狭禾笾樞Φ溃骸斑@可是神殿,給他們一對翅膀,也別想跑出去?!?p> “小心些總是好的?!毙帮L(fēng)再次瞅了眼熊不舉道:“別看著我了,這次便是你想去,也沒你的份!教主親口交代,讓你把傷養(yǎng)好再說,難得碰上一個這么難殺的獵物,教主這是和你卯上了,不屑乘人之危。”
“呵。”熊不舉嗤笑一聲,皮笑肉不笑地開口說道:“這可真是俺的榮幸?!?p> 邪風(fēng)不以為意地微微搖了搖頭,不再看他,反而將目光在其余人臉上來回打量著,直接開口點將了。“你,出來!”
他點的是一個稍顯瘦弱的黝黑少年,那少年看著邪風(fēng)指向自己的食指,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一蹦三尺高,驚駭?shù)剡B連后退,搖頭不止?!安灰也蝗?!”
此時此地,哪有他拒絕的余地,見他毫不配合,邪風(fēng)身后閃出一個神殿護衛(wèi),舉步邁入牢中,一把抓住少年的脖頸,直接將他提了出來。
少年駭?shù)馗文懢懔眩p手不斷揮舞,懸于半空的兩腿胡亂地蹬踏著,尖銳地哭喊聲,聽得眾人心中一緊??赡亲o衛(wèi)卻始終面無表情,朝著邪風(fēng)點頭示意了下,一聲不吭地提著少年走出獄門,在外頭等著了。
“你,出來?!毙帮L(fēng)指向一個中年漢子,開口說道。
“不!你找別人吧!我不能死,我還有老娘要照顧。求你了,別帶我走?!?p> 面對漢子的哀求,邪風(fēng)無動于衷,反而不耐地蹙起了眉頭,不用他多說,身后再次閃出一個護衛(wèi),走向漢子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別碰我!”漢子懼怒攻心,抬手就是一拳,狠狠砸上了護衛(wèi)右頰。那漢子身材極為粗壯,這一拳幾乎傾盡了全部的力氣,瞬間就將護衛(wèi)打了一個踉蹌。可下一刻,他的喜色卻僵在臉上,只見那護衛(wèi)緩緩地直起身子,頰上雖微微有些紅腫,但那對眸子中的嘲弄之色卻清楚地告訴漢子,他的攻擊究竟有多么可笑。
中年漢子心中一急,準備再來一下,可他右手剛剛抬起,就被護衛(wèi)緊緊握住右腕,輕輕一扳便扭到了身后,漢子一聲慘叫,劇痛之下再也使不出分毫力氣,毫無抵抗地被守衛(wèi)押送出了牢房。
“你,出來?!钡谌齻€選中的是一個斯斯文文的青年,聽到邪風(fēng)的聲音后,他很干脆地暈了過去,被侍衛(wèi)抓起左腿,一路拖出了牢房,地面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水漬,看的邪風(fēng)一臉嫌惡,可牢中眾人卻沒有一個去嘲笑他,面對死亡,無論出現(xiàn)什么不堪的反應(yīng),都是正常的。
“你,出來。”第四個選中的是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稚氣未脫的少年。他年紀雖小,心理素質(zhì)卻顯然高于之前三人,見邪風(fēng)選中了自己,他微微一嘆,很順從地走出了牢房,只是下盤虛浮,走出牢門的一刻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在他身旁的趙俊人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少年笑了笑,執(zhí)拗地靠自己走了出去。他那強裝鎮(zhèn)定的模樣,看的姜云心中一痛。
這還只是一個孩子??!放到后世,這個年歲的他,應(yīng)該在中學(xué)里安心學(xué)習(xí),做一些無傷大雅的調(diào)皮搗蛋,甚至談上一段青澀的戀愛,而他現(xiàn)在,卻是無助地要去赴死。
有多少人曾嫌棄現(xiàn)代的種種,向往古代的生活,此刻的姜云,才真正認識到了,這個野蠻的時代,究竟是如何的不堪。生命都豪無保障,還拿什么去尋求自由與公平?
一個接一個,眨眼間,牢中的囚犯便已少了一半,終于,第十九個選中的獵物,哭嚷著被帶了出去。也不知走了什么大運,邪風(fēng)自始至終,都沒有對姜云和趙俊人瞧上一眼。
兩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都覺得這事有些可笑,看著剩下的囚犯,中間有不少目光中都透著淡定,顯然都是之前有過提獵經(jīng)歷的亡命之徒,不想去的全帶走了,無所謂的反而都留下了,這是要鬧哪樣?該不是那狗屁教主深知自己箭法操蛋,為了怕自己半天射不到一個,丟了面子,特地挑軟柿子捏吧?
“你,出來?!?p> 最后一個名額確定了,姜云順著邪風(fēng)的目光望去,頓時面色一變,這混蛋,最后關(guān)頭選中了那懷抱嬰兒的少婦。
少婦一臉慘然,蒼白著小臉,努力地笑著看向自己懷中的嬰兒,晶瑩的淚滴如珍珠般一顆顆滑落在嬰兒的布襖上。“兒啊,娘走了,你要好好活下去?!?p> 說著,她轉(zhuǎn)身走向熊不舉,將嬰兒遞了過去,再次跪了下去,重重叩了三個頭?!靶芨?,拜托你了?!?p> “大妹子。。?!?p> 最后一個侍衛(wèi)走入了牢房,瞅著少婦淡淡說道:“走吧。”
姜云走出一步,看向邪風(fēng),開口說道:“孩子還小,尚未斷奶,她死了,孩子也活不成?!?p> 邪風(fēng)雙眉一挑,不置可否。“所以?”
“孩子無辜,于情于理,她不能走?!?p> “呵?!毙帮L(fēng)看向姜云,嗤笑道:“和我說理?你也配?”
“反正湊滿二十人便行,你已親自選定十九個,這最后一個誰去,根本沒有區(qū)別,我替她去?!?p> 眼見邪風(fēng)選出了二十個獵物,事情塵埃落定,牢頭老梁不由舒了口氣,突見姜云橫生枝節(jié),他不由倒抽一口冷氣,趕忙板起臉,對著姜云大聲呵斥道:“你算什么東西,邪風(fēng)護法決定的事情誰都改變不了,不想死就給我閉嘴!”
姜云倔強地搖了搖頭,盯著邪風(fēng)說道:“殘害幼兒,神靈不佑。”
“我有祖神護佑,何懼邪神?”邪風(fēng)想都沒想,開口就給頂了回去,不過下一刻他卻沉默了下來,疑道:“外族人,你們當(dāng)真有這個說法?”
姜云恐他不信,不敢深想,隨口胡謅道:“當(dāng)然!嬰兒在母體之中,只享先天之氣,純凈無暇,乃世間隗寶,受萬神庇佑。山越繁衍,同樣離不開育嬰生子,祖神也不例外。這孩子雖已誕生于世,然尚未足歲,食用至純母乳,尚在眾神眷顧之中。你若殺其母,害其命,必受祖神天罰!”
邪風(fēng)是山越人,山越深受祖神教心靈毒害四百多年,對于傳說中的“祖神”的敬畏,已到達了狂熱的程度,對于姜云的話,邪風(fēng)心中是不怎么相信的,但姜云好死不死地把他們至高的神靈給抬了出來,這就由不得他不深思熟慮了,萬一姜云說的是真的呢?
邪風(fēng)不敢賭,也沒必要在這種芝麻小事上冒如此巨大的風(fēng)險。想了想,他終是退縮了,沉聲道:“好,那你跟我走吧。”
少婦死里逃生,從熊不舉手上接過嬰兒,頓時喜極而泣,她面色糾結(jié)地看著姜云?!爸x謝你,對不起。”
很古怪的一句話,卻充分地表達出了她內(nèi)心所想。
“姜兄,讓我去吧!”這句話,趙俊人也憋了很久了。
姜云擺了擺手?!昂煤没钪?,小雅還在等著你?!?p> 眼見他坦然地走出大牢,牢頭老梁急眼了,連忙出聲阻止?!靶帮L(fēng)護法,您不能把他帶走?!?p> “恩?”邪風(fēng)頓時面色不渝。
“這。。。”老梁咬牙道:“這人身份有點特殊,羅天護法親口交代過,除非他同意,否則誰都不能帶走此人?!?p> “羅天?”邪風(fēng)冷笑道:“別人怕他,我可不怕!老梁,你要不說這話,我或許還會賣你一個面子,可既然羅天吩咐過不能帶他走,我還非提不可了!有疑問,讓他直接來找我!”
老梁聞言,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刮子。你們神仙打架,讓我一個小卒子夾在中間受氣,算怎么回事!可這抱怨他也只敢在心里喊喊。眼瞅著姜云被邪風(fēng)帶走,老梁趕忙叫過一個獄卒,低聲囑咐道:“趕緊通知羅天護法,他交代的人,被邪風(fēng)護法帶走了,我攔不住。”
哎,希望別殃及池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