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城府

　　“紀總，給您講一下現在的情況。按照您剛才說的，我們已經分好組了，現在藍色方是上單候選一號加打野候選一號，對陣紫色方，也就是上單候選二號加打野候選二號，他們的其他隊友都是找水平差不多的人組的?！?p>　　——因為臨時得到消息，中途退賽的ToWorld打算加入打野候選人的名單，所以他們就有了四個打野候選人和上單候選人。紀總一聽這消息，靈機一動，就打算給每個打野和上單都編上號，然后一號打野和一號上單一組，以此類推。

　　一號組對陣二號組，三號組對陣四號組，雙方的勝者再次對陣，哪個組贏了，哪個組的人就被錄用。

　　他這個賽制剛剛公布，叫囂著不公平的聲音就此起彼伏：有的人嫌和他分到一組的那個人太菜，有的人嫌其他位置補位的人，例如說是中單和AD，太弱。

　　“誒呀，煩死了！”紀總小孩子脾氣，一聽別人駁斥他就神經過敏，很憤怒地吼道，“那就這這樣，你們先打，打完之后無論輸贏，由教練組來評定誰被選拔！”

　　“教練組？”

　　有人還是第一次聽說教練組也來到了這里。

　　“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的戰(zhàn)術設計師鄔澤洋先生，這位是我們的主教練巫燁爍先生?！?p>　　眾人聞聲望去，果真看到兩個儀表堂堂、舉止文雅的男人走了過來。他們一個高一個矮，一個戴著眼鏡一個沒戴，但都穿著西裝西褲，年齡逼近三十，看著很是成熟穩(wěn)重，有戰(zhàn)隊軍師的做派。

　　“他們和紀總會全程觀看你們的比賽，把你們每個人的特點都記錄下來，最后通過分析得出誰應該入選，你們比賽的輸贏雖然重要，但也不是全部——這樣下來總沒有疑問了吧?！?p>　　“等下，我剛才好像看到那個鄔澤洋和那個上單一號在一起！”

　　“是啊，他好像和上單一號還有打野一號很熟！”

　　“這點不用擔心，”巫燁爍一看有人質疑，就擺出一副穩(wěn)重從容的笑臉，“要是鄔澤洋敢徇私偏向，我定不會同意的?！?p>　　他那樣子表面看上去剛正不阿，實際卻像是在說，凡是鄔澤洋帶來的家伙，他一個也不會認同。

　　“好了，好了，要是再質疑就直接給我滾蛋，反正我這兒也不缺人?！?p>　　Jimmy不耐煩地擺擺手，示意比賽趕快開始。他雖然平日里溫吞遲緩，但是一遇到了煩心事，就變臉變得比誰都快。

　　眾人聽他這么一說，縱使內心里有千萬不滿和怒火也無處發(fā)泄，只好乖乖地坐回了電腦桌前，等著比賽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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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聽聞著這一切的曾兮卻始終處于呆滯狀態(tài)，頗有種被耍了后還腦子轉不過彎來的感覺。

　　權奕就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也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

　　“怎么搞的，鄔經理騙人的吧，怎么成戰(zhàn)術設計師了！還有那個巫燁爍，怎么會成為主教練，好蹊蹺，這個賽制就更莫名其妙了……”

　　“先不說這個，權奕！”雖然曾兮也為這類事情疑惑，但他此時分明察覺到還有更重要的問題等待他去解決，“所以，你小子——居然他媽打野了？”

　　權奕捂著自己腫脹的臉點點頭，他的嘴里現在還塞著用來止血的衛(wèi)生紙，很怕一說出話紙巾就全飛射出來。

　　“所以，你其實不是不打了……？”

　　“我沒說過我不打啊，”權奕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深怕血再從嘴角漏出來，“我只是說我不打中單了?！?p>　　“那你TMD，不是在逗老子么……”

　　曾兮看著他那副模樣，既想生氣又不忍心。

　　“只是稍稍騙你一下，因為，”權奕頓了頓，小聲說，“我總覺得你有事情瞞著我，為了讓你自己說出來，我才……現在你也打上單了，我就放心了……”

　　“這算什么，媽的，”曾兮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現在皺起眉頭又想發(fā)怒了，不知道是因為權奕存心騙了他，還是因為他自己的心思被戳穿讓他很沒面子，“不管怎么說，你也太隨便了吧，打了一輩子中單，說打野就打野？”

　　“不，我事先想過的，從在OB里見到Malphas的那刻起……”

　　權奕出神地盯著面前的電腦屏幕，看到自己被分在選英雄的第二個位置上，略有些低沉地對著曾兮低聲喃喃，似乎內心里還有無限思緒沒有講完。但是游戲已經快開了，雙方在做最后的機器調試。

　　曾兮聽著權奕情緒復雜的低語，驚疑地打量著他——這個時候的他既不是平常那個不拘小節(jié)、隨心所欲的他，也不是初遇時那個滿腔熱血的毛頭小子，而是一個曾兮從未見過的人。

　　屏幕里枯燥明亮的光打上他的側臉，曾兮這才姍姍發(fā)現，權奕不瞇起的雙眼分明是那么嚴肅，而他的嘴角因為總是上揚，現在突然撇下去，竟然會讓人覺得冷硬和畏懼。

　　就好像權奕這人，其實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單純——

　　他驀地想起了，最近在家里一次次地見到權奕練習盲僧，他卻不是用來當中單，而是用來當打野；不僅是盲僧，他好像還玩過很多局螳螂、蜘蛛、獅子狗、皇子……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好像就是他OB完Malphas之后……

　　難道從那個時候起，權奕就已經做好了要被Malphas打敗的打算，因此開始練習起打野了么？難道從那個時候開始，權奕就已經在中單這條路上“棄權”了么？

　　該說他是太沒有信心和男子氣概，還是該說他實在是太想打職業(yè)，想打到就算走別的位置也無所謂……

　　若真是這樣，那么曾兮實在是太小看、太小看權奕的決心了。

　　他自以為是最理解權奕的那個人，卻發(fā)現他不僅僅只是比一般的小孩更“一根筋”罷了——在這個十八歲男孩的身體里，真真切切地飽含著足夠讓他斬斷一切荊棘、沖破任何狂風暴雨、甚至是忤逆命運的勇氣和精神……而且他不僅是徒有膽魄，更是能屈能伸、高瞻遠矚！

　　遙想起第一天見面，他能僅憑ID就將曾兮在排位中的狀態(tài)說出來，而后他看了一眼曾兮的直播，竟然能說出對方打野的開局動向，再到后來他親眼目睹了Malphas的實力，在房間里默不作聲地練習盲僧，卻不只是為了solo，更是為了要轉打野做準備。

　　更何況，他甚至不知怎么的，察覺到了曾兮也想去LPL打上單，縱使曾兮自己絲毫沒有透露過這個意圖……

　　曾兮想到這里，突然有點害怕身旁那個人，甚至是敬畏——

　　要論誰是城府最深之人，也非權奕莫屬了！

　　但正是因為擁有這樣的城府，甚至是提前一步的精密籌劃，他們倆現在才能并肩坐在這里，以“上單候選一號”和“打野候選一號”的身份一起，面對接下來的選拔賽，甚至是有可能以上單和打野的身份，成為LPL的選手……

　　能將曾經那“最倒霉、最糟糕的情況”如此翻轉過來的人，權奕是曾兮人生中遇見的第一個。

　　曾兮想起權奕說過，算命的人說他天生就命不好，總是會經歷失敗——或許吧，他真的伴隨著霉運出生，可他身上同時被賦予了“逆命”這項獨一無二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