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擁軍也想聽貓耳如何回答,顧愛民接手劈柴后她的心就不停鼓噪她出去,但理智卻將她釘在屠八妹跟前。她知道,只要她邁出大門不消一分鐘屠八妹就會在家扯嗓子叫她。她人坐在屠八妹面前織著毛衣,耳朵和心早飛出去了。
“做人得有始有終,我走前只請半個月假,就算不干也得先把食堂的工作給辭了,不能耽擱人家另外請人?!必埗f:“而且我是去考察,決定在那邊長期干/我不得回來一趟取行李,對不?”
“就他那號好吃懶做的角色在外能找到事干?肯定沒人要才夾著尾巴回來的?!蓖腊嗣脡旱吐曇魳O不屑地說。
“老七和老八跑哪去了?有一陣沒聽到這兩小家伙的聲音,我去找找……”顧擁軍找到一個出去的借口,撂下毛衣就起身往外走。
她剛一走,屠八妹眉一挑,隨既放下針錢,拎起顧擁軍方才坐過的椅子幾步躥到衣柜前,脫掉鞋站在椅子上她踮起腳尖從柜頂取下一包發(fā)黃的報紙,上面還捆著一根細繩。屠八妹解下細繩,里面卷著一雙齊膝的套鞋,還是嶄新的,有了這雙鞋她心里舒坦很多。
第二天屠八妹把套鞋拿給何嬸,何嬸眼前一亮,她的反應(yīng)讓屠八妹很滿意,不由分說硬塞給她,何嬸囁嚅著說:“這,這鞋不便宜,我不能要,你還是留著自個穿?!彼龢泛呛堑嘏呐暮螊鸺绨?,“不要錢,豆腐房發(fā)的,一年發(fā)兩雙,你腳跟我差不多大,穿得上?!?p> 送東西貴賤還在其次,關(guān)鍵是別人拿著實用,有了這雙齊膝套鞋陰雨天何嬸下地干活省心多了。對屠八妹而言,能有件送得出手的東西也令她在何嬸面前找回一點身為鎮(zhèn)上人的優(yōu)越感。
“二兩豆腐,給,拿好了。要不要再稱幾斤桃子,自家種的,又甜又脆,不好吃不要錢……”來個人買豆腐屠八妹便不余遺力推銷著何嬸家的桃子。
“這桃怎么賣?”穿戴講究的余月紅往何嬸跟前一站,何嬸被她氣場震懾住,吱唔著扭頭去看屠八妹。
“她是我鄰居,就是派出所那小鄧的媽媽?!蓖腊嗣眯σ饕鞯挠盅a充一句,“機關(guān)里頭坐辦公室的?!苯榻B完余月紅她又介紹何嬸,“老八落戶那家的女主人,何嬸。”
此刻,屠八妹發(fā)覺有個上得臺面的朋友感覺還真不錯,在強調(diào)余月紅身份的同時令她感覺自己的身份也跟著提升。
何嬸一聽是派出所民警鄧光明的媽媽,還是個坐辦公室的,一時局促得話都說不直了,“一看……一看就,就是個有身份的人,不同咱們這樣的普通老百姓。”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別聽她糊弄你,再有身份也是人民公仆,都是為人民服務(wù)?!庇嘣录t笑著剜屠八妹一眼。
屠八妹對何嬸把自己和她歸在一個隊列里心生不悅,為顯示自己和余月紅才是同一階層,她故意和余月紅開起只有關(guān)系親密才能隨意開的玩笑,“瞎說,仆人在這賣豆腐呢!那上班時間擅離工作崗位跑出來買菜的能是仆人?”余月紅說:“民以食為天,仆人也得吃飯啊,總不能叫仆人餓著肚子為人民服務(wù)不是?”
屠八妹笑,余月紅也笑,何嬸不明就里,見她倆笑得歡亦跟著干笑……
“這桃不錯,我家心武昨晚連吃了兩個,我再買點回去?!庇嘣录t本意照顧何嬸生意,何嬸見她跟屠八妹關(guān)系親密說什么也不肯收她錢,她執(zhí)意要給,何嬸一臉為難看向屠八妹。
“你就踏實收下吧,人家兩口子都是坐辦公室的領(lǐng)導(dǎo)干部,還能吃不起你幾個桃子?”屠八妹這話可謂兩面玲瓏,一方面抬足余月紅的身份,一方面又讓何嬸賺了錢,皆大歡喜。
余月紅把買的桃子和一個布袋交給屠八妹,布袋里是水壺,上周六下班時她把水壺忘在辦公室,等她買好菜轉(zhuǎn)來屠八妹已給她灌滿一壺豆?jié){。自她和屠八妹打得火熱以來她天天喝著免費豆?jié){,習(xí)慣成自然,已不覺得有什么。
余月紅騎車回到辦公室,擰開水壺蓋倒上一杯豆?jié){,再打開辦公桌下面的小柜子,取出裝有白糖的玻璃瓶給豆?jié){兌上少許糖,用勺子攪勻后,她拿過一張報紙邊喝豆?jié){邊翻看感興趣的報道。
“喲,就你一人吶,老林不在嗎?”肖大姐一臉帶笑走進來。
“他呀……”余月紅抖抖報紙,姿態(tài)優(yōu)雅地端起杯子喝了口豆?jié){,這才又說:“不在這間辦公室就在處長那,你得上那去找他?!?p> “我不找他,我就隨口問問?!毙ご蠼阈呛堑?,視線觸及她杯中豆?jié){,“喝牛奶呢……這是豆?jié){吧,買的?”
余月紅斜目一笑,“問得新鮮,那天上要下也只下雨,你見過下豆?jié){???”
肖大姐打著哈哈,說:“我還以為是屠八妹免費送你的?!?p> “怎么會?我好歹也是黨員干部,她就是送,我也不能要!說得我好像一點覺悟都沒有,告訴你,我生氣了???”
“別呀,我沒別的意思,我主要跟你反映求證個事……”她把昨天在郵電局門口看到的一幕添油加醋學(xué)給余月紅。
“你確定沒看錯人?”
肖大姐說:“這多大個鎮(zhèn)我還能把人給認錯?再說了,像你家光明那樣要個子有個子要長相有長相的小伙子,別說是咱這個鎮(zhèn),就是滿縣城也找不出幾個!至于屠八妹家的老三我更不會認錯,她和我家蘭蘭是小學(xué)同學(xué),有年六一排節(jié)目為站個隊把我家蘭蘭臉都抓破了,現(xiàn)在這兒……呶,就是這……”她昂頭用手點著自己下巴,“至今這還有個印子呢,跟她媽一樣蠻不講理,心狠手辣!你家光明那么好的條件什么樣的女孩找不到?她屠八妹的女兒不過有幾分姿色而已,別的還有個什么拿得出手的?”
“有姿色又怎樣?”余月紅“啪”的把手中報紙拍在桌上,“馬屎皮面光,肚子里面一包草!”
余月紅是個不大記仇的人,那回因看電視的事建新跑到她家門口鬧過,后來她跟屠八妹言歸于好也沒記恨建新,可每回她去屠八妹家老大見到她客氣;老二不言語但會沖她笑;老五更不用說,余姨長余姨短叫個不停;唯獨老三建新眼睛長在頭頂上,進來出去從不張嘴叫她。拋開門當戶對之說,這樣的媳婦進門后還能有她這婆婆立錐之地?
不行,她絕不答應(yīng)建新跨進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