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趙昺尸身被找到,卻未被打撈上岸。張弘范趕到現場,只見那浮尸,七歲孩童身材,身著黃袍玉帶,然而皮膚腐爛,面目不清。
張弘范正欲命人打撈,忽飛來一群海鳥,遮住趙昺尸身,任人驅趕,也不飛離。宋民一瞧,嘖嘖稱奇,皆以為趙昺乃是真龍?zhí)熳?。突然有人高聲道:“率土之濱,莫非王土。今已是蒙古人天下,把大宋皇帝葬于蒙古疆土,老天也是不允啊!”有人聽了此話,也隨聲附和,道:“我大宋皇帝乃是真龍?zhí)熳?,今日跳海,乃是龍歸大海,豈可葬于陸上!”頓時間,人聲鼎沸,皆不愿將趙昺尸身打撈上岸。
張弘范恐宋民發(fā)生暴動,忙道:“諸位稍安勿躁,廣王尸身,咱們不打撈上岸。我會奏明大汗,廣王溺海而亡,尸身久覓不得。如何?”眾人齊聲道好。
張弘范又擔心宋民會跳海殉主,又道:“諸位連續(xù)幾日尋找廣王尸身,想必有些勞累,我已命人在大營中備下可口飯菜,等候諸位。還請諸位先回大營用餐!”
眾人聞之不動,仍跪在船上,面朝趙昺尸身嚎啕痛哭。張弘范無奈,只好命人將飯菜送到船上,分與眾人,又命人監(jiān)視宋民,不能讓他們自尋短見。過不多時,有幾名宋民欲跳水自殺,卻被元兵制止,并帶回大營看管。
又過幾日,元軍清理完所有宋元雙方戰(zhàn)死將士的遺體后,悉數撤離崖山。
再過數日,一艘小船泊到崖山岸邊,從船上跳下幾人。為首的是張世杰,身后跟著楊得安和幾名宋兵。
那日元軍攻破崖山,張世杰在南岸苦等文長杰和方興不回,便知他們此行兇多吉少。左右勸張世杰速領兵馬撤出崖山以圖東山再起。張世杰遲遲不肯離去,最后被左右將領架著上船。
張世杰的船隊行至南崖海域,發(fā)現楊得安正率兵與張弘正交戰(zhàn)。張弘正在酉時被楊得安等人擊退后,回到南新洲,重整兵馬,又率軍回至南崖防線,與宋軍廝殺。張世杰和楊得安合兵一處,東西夾擊張弘正。張弘正料想宋軍援軍必是崖山敗軍,張世杰定在其中,便不竭力而戰(zhàn)。張世杰極易的穿過南崖海域,往東逃去。
此時天剛好朦朦亮,海面忽起大霧,蘇劉義等部與張世杰走散,不知去向。張世杰身邊只剩下千余人馬,大多是是老弱病殘,他只好找一座孤島,讓這支人馬就地休整幾天。在島上的幾日里,張世杰想起陸秀夫那日與他說的話:崖山若是不幸被攻破,我便將犬子與圣上,來個偷龍轉鳳,找一個值得托付之人,藏起圣上。然后我?guī)е犹W员M,讓蒙古人誤認為圣上跳海而死。只要圣上大難不死,我大宋復國有望!
這番話猶如昨日所說,張世杰銘記于心。宋軍休整好后,張世杰帶楊得安和八名宋兵前往崖山。若是率千余人馬去,容易引起元軍注意。畢竟崖山離陸地只有五十余里,若是驚擾元兵,這支殘軍必會全軍覆沒。
張世杰上岸后,四處尋找趙昺?!笆ド?,圣上?!笔嗽谘律娇窈舸蠛啊7綀A三十里的崖山卻是格外寂靜,靜的只能聽到他們的回聲。眾人尋至行宮,張世杰從議政殿穿到后院,驀地全身一震。只見一座墳塋冷冷的佇立在后院之中。那墓碑寫著大宋度淑皇妃楊氏之墓。
張世杰伏地跪在楊太后的墓前,失聲痛哭道:“娘娘啊!臨安巨變,您臨危護主,使我大宋延祚至今。今雖又遭大難,可天不絕我大宋,圣上未亡。若找回圣上,匡復大宋,定報娘娘被殺之仇。”說罷,拔劍割斷自己的頭發(fā),續(xù)道:“今我張世杰立誓于此,若不能匡復大宋,猶如此發(fā)?!彪S后將手中斷發(fā)放到楊太后的墓前,并拜了三拜。
張世杰又帶領眾人沖出后院門,去崖山尋找趙昺。眾人在崖山找了三個多時辰,仍是沒有發(fā)現趙昺的蹤跡。此時天色昏暗,楊得安對張世杰道:“上將軍天色已晚,明天再找吧!”
張世杰道:“不了,你們先下山去搭好營帳,我稍后再下山去。”
楊得安道:“上將軍還是隨我等下山去吧!天色太晚,恐山中野獸出沒,傷了上將軍?!?p> 張世杰喝道:“本帥貴為一國上將軍,難道連幾只野獸也對付不了嗎?”張世杰苦尋趙昺無果,神情恍惚,情緒容易激動。
楊得安見張世杰發(fā)怒,便道:“那末將先下山去。”隨后又暗囑四名宋兵保護張世杰,自己帶著余下四名宋兵下山了。
張世杰在山上又尋了兩個時辰,仍不見趙昺蹤跡,只好領著四名宋兵下山休息。次日卯時初,張世杰還未吃早飯,又領著楊得安等人上山再尋趙昺。眾人又找了三個多時辰,還是未找到。張世杰突然絕望,但又不愿相信趙昺就真的死了。
十人悻悻地走下山,來到岸邊,張世杰回身望了一眼崖山,忽瞅到張弘范題在石壁上那十二個大字“鎮(zhèn)南上將軍張弘范滅宋于此”,登時勃然大怒,徑直走到石壁面前,用劍狠狠的在石壁上劃了幾下,憤道:“張弘范欺人太甚?!?p> 楊得安也道:“張弘范也太狂妄!日后若是抓到他,命他把這些字都吃到肚子里!”
張世杰連砍十數劍,難泄心中怒氣?!皡纭钡囊宦暎L劍竟被他砍折了。張世杰將斷劍扔到地上,哼了一聲,揚長而去。眾人遂上船離開了崖山。
數日后,張世杰等人回到宋軍駐扎的小島,只在該島休息一日,便令宋軍向東行去琉球島,仍打算去琉球島延祚宋室。
海上風雨無常,晝夜溫差大,又加上宋軍長期喝煮沸的海水,途中,不少宋兵都感染腸胃風寒,張世杰也身患此病。宋軍一無軍醫(yī)、又少良藥,再有逃兵之事時常發(fā)生,張世杰心力交瘁,其病情是一天天的加重,無有好轉跡象。
一日,張世杰知道自己大限將近,便獨自召見自己的親人部屬,囑托后事。張世杰先見的是楊得安。
楊得安跪在張世杰的床前,張世杰緩緩地道:“得安,你現任殿前副都指揮使。咱們這伙人里頭,你的官階僅次于我。我想待我死后,這幾百人歸你節(jié)制!你意下如何?”
“上將軍長命百歲,還要帶咱們抵抗蒙古,恢復大宋河山!”楊得安搶道。
張世杰晃晃頭,嘆道:“我是不行了!抗蒙大業(yè),恢復河山的事就交由你來做吧!我本想帶你們去琉球島??上缃裨蹅儽賹⒐?,縱然去了琉球島,也決計守不住。我建議你回到中原,占山為王,繼續(xù)抗擊蒙古,不做降臣!”
“多謝上將軍指點!”楊得安朝張世杰拜了一下。
“我還有一事想囑托你,幫我照顧好我的家人!”張世杰懇求道。
“上將軍對末將有再造之恩,上將軍的家人便是末將的家人,末將定將竭力保護!”
“好!得安,你幫我喚一下正明!”
“末將領命!”楊得安走出艙,叫進張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