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通細思一下,覺得陳若師若以女裝行走,必會惹人前來盤查,便想將陳若師化成男貌。房中正好還剩些昨日買來的易容物品,便將陳若師捯飭一番,陳若師病體虛弱,血色全無,便將面色涂黑,改成黑臉,遮住原來臉色,嘴唇輕蘸些胭脂,顯得略有血色,又在鼻唇間貼一處假須。陳若師瞧見鏡中模樣,已是粗獷的黑臉漢子,完全瞧不出一個小女子的容貌。
俄而,劉汝恒雇車回來,房中已不見陳若師,卻多了一個黑臉漢子,心中狐疑,忙上前問道:“這位是……?”
陳若師莞爾一笑,道:“劉大哥,怎么不認識我啦?”
劉汝恒一聽,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陳姑娘!這易容術(shù)果真是出神入化,我竟瞧不出有一絲陳姑娘的印記?!?p> 陳若師又問道:“劉大哥,若我以這番模樣,你說能混出城去嗎?”
劉汝恒搖頭道:“恐怕還是有點難。一旦官兵搜身檢查,陳姑娘便露餡了?!?p> “咱們不先急出城,還是去劉兄家中避下風(fēng)頭?!睆埼耐ǖ?。
三人商定后,便離開客棧,徑直驅(qū)車趕向劉家。途中遇到官兵搜車,張文通放任搜查。官兵見車上只有一個熟睡的黑臉漢子和幾件包裹,便放三人而去,也不詳加盤查。
過不多久,三人到了劉家。朱琳忙將眾人請進。劉汝恒尋問官兵搜查情況,朱琳道,半個時辰前便來過,一時間不會再來。張陳二人登時心寬。劉汝恒將二人帶至里屋休息,托朱琳照料一下,便回衙門當差去了。又過片刻,張文通見陳若師氣息又弱一些,忙又運功灌輸真氣于她體內(nèi)。陳若師悠悠醒轉(zhuǎn),連忙稱謝。
時至傍晚,劉汝恒回到家中,朱琳見他身后又帶一人,細細一瞧原是趙孟頫。近日,忽必烈巡行揚州,召見趙孟頫,見他才思敏捷、勤政為民,又兩袖清風(fēng),便擢遷為江浙儒學(xué)提舉。劉汝恒聽聞這個消息,便想出幫助張陳二人離開揚州的法子,忙請趙孟頫來家中一聚。
朱琳向趙孟頫道個萬福。劉汝恒忙叫朱琳去后廚備好酒菜,要款待趙孟頫。趙孟頫忙道不必,劉汝恒道:“趙大人不可推脫,今日宴請大人是為大人踐行?!庇执叽僦炝湛烊ハ聫N。朱琳應(yīng)聲便去后廚準備酒菜。
張文通在里屋聽見門外動靜,但不敢出門,便附門傾聽門外動靜。忽聽劉汝恒道:“在下聽聞大人升任江浙儒學(xué)提舉,不知何時動身趕赴杭州任職?”
趙孟頫捻須道:“我本不想驚擾眾人,想不到消息傳得挺快,擬近日動身去往杭州?!?p> 劉汝恒佯驚道:“可近日汪鎮(zhèn)撫被刺,揚州城戒備森嚴,出入不便,恐大人難以成行!”
趙孟頫笑道:“汝恒多慮!汪鎮(zhèn)撫又非我所殺,官兵怎會攔阻我,不許我出城?!?p> “大人所言極是。在下有一事相求,還望大人應(yīng)允!”劉汝恒忽地跪在地上,抱拳道。
趙孟頫忙將他扶起,道:“汝恒快快請起,有何事便直說,無須多禮!”
劉汝恒嘆了一口氣,道:“大人有所不知。我與賤內(nèi)本是杭州人士,因老泰山嫌我家貧,便攜賤內(nèi)私奔至此,已有兩年有余。昨日,忽得同鄉(xiāng)傳信,我那老泰山病重。賤內(nèi)聞之,每日以淚洗面,恨不得飛回泰山身旁,悉心照料,已盡孝道。怎料今日城內(nèi)戒嚴,出入不便,路上來往官兵尤對少婦嚴加盤查,又施以輕薄。我恐賤內(nèi)受辱,便請大人攜我一家趕赴杭州。”
趙孟頫一聽,笑道:“原來你今日請我來家中一聚,是為此事。此乃小事一樁,明日卯時我派人來你家中接你一家老小,同去杭州,你看如何?”
“多謝大人!”劉汝恒抱拳泣道。
俄而,朱琳端上酒菜,劉汝恒將回杭州之事,告訴朱琳。朱琳在后廚也聽到二人所談,知道此為劉汝恒之計,假裝喜極而泣,忙向趙孟頫稱謝。
趙孟頫也感二人孝道,贊二人孝心可嘉,又與劉汝恒喝了幾口清酒,便辭別而去。劉汝恒立忙至里屋,告訴張陳二人,明日辰時,同他一家隨趙孟頫離開揚州城。二人聞之,立時拱手稱謝。
次日,趙府派人驅(qū)車來接劉汝恒一家。劉汝恒攜妻兒和張陳二人上車。一行人先到趙府,與趙孟頫一家匯合。劉汝恒攜妻兒拜謝趙孟頫。趙孟頫忙道不必客氣,又瞧見車上張陳二人,只因張文通怕趙孟頫識得二人,便將二人易容一番。趙孟頫瞧得眼生,忙問是何人。劉汝恒答說是杭州老鄉(xiāng)。張文通因在杭州住了多年,對杭州話頗為熟悉,忙操著杭州口音向趙孟頫問好。趙孟頫不容暇疑,也回聲好。
一行人來至揚州城門,遭遇官兵阻攔。那官兵瞧見是趙孟頫的車隊,不敢放肆。趙孟頫心中磊落,未犯王法,便請官兵搜查。官兵例行公事搜查眾車,但不敢搜查女眷,一掃并無通緝要犯,便立即放行。
一行人行至長江邊上,張陳二人便向劉朱二人辭行,徑直西去至集慶。劉朱二人后隨趙孟頫回到杭州,朱琳攜劉家父子去和朱洛相聚,因感朱二夫人早逝,未能生前盡孝,便打算長住杭州,侍奉朱洛終老。劉汝恒便辭去揚州府衙主簿一職,改任趙孟頫手下當差。趙孟頫見他辦事勤快,才學(xué)不淺,便推舉他為余杭縣令。任后,劉汝恒勤政愛民,造福一方,被百姓稱為劉青天。
再言,張陳二人從水路趕至集慶,便買了一輛馬車,策馬趕往縹緲峰。一路上,張文通不敢駕快馬車,以免陳若師顛簸厲害,傷勢加重。為趕路程,便早走晚歇。張文通每日替陳若師輸三次真氣,先是每日服兩顆九花玉露丸,后來陳若師傷勢減緩,藥量逐步減少,改為每兩日服一顆九花玉露丸。陳若師氣色較之以前越來越好,但內(nèi)傷無法祛除,依然臉色蒼白,四肢乏力,氣息不定。張文通對陳若師細心照顧,使得陳若師越來越傾慕于他,言語間多有示愛之意,手足間頗有親昵之色。有時連陳若師都不敢相信自己會說出某些話,做出某些事。
如此過了月余,二人行至縹緲峰。張文通抱著陳若師,飛奔上山。陳若師緊緊依偎在張文通懷中,怡情悅性,忽然抬頭瞧見張文通滿頭大汗,柔聲道:“你都出汗了,先歇歇著吧!”
“沒事,已離靈鷲宮不遠,再過一會兒就到了!”
“靈鷲宮是什么地方?”
“是師父和我居住之地,里面有很多好玩的東西!”
“真的嗎,你能帶我去瞧瞧嗎?”
“好,等你病好了,我便帶你去瞧縹緲峰里每一處地方,怎樣?”
“這可是你說的,如若不然,看我不收拾你!”說著,刮他鼻子一下。
張文通感到一絲心喜,但隱隱約約又伴隨著一絲疑慮。他不明白陳若師為何近日舉止如此親昵,難道她真的喜歡上自己??伤郧罢f只會和他做好朋友。張文通道:“陳姑娘,你說過咱們是好朋友,我怎么會騙你呢?”
陳若師心頭略沉,隨即道:“對,我們是好朋友,好得可以為對方豁出性命的朋友!”
張文通一聽,更加認定陳若師只把他當作生死之交,便不敢對陳若師有任何非分之想。怎知陳若師的本意是想說二人可以做相濡以沫的戀人,但少女嬌羞,難以啟齒,便換了一種說法。
二人有說有笑,不一會兒,便到了靈鷲宮。張文通已經(jīng)有兩年沒有回靈鷲宮,重回舊地,不禁熱淚盈眶,大聲喊道:“師父,通兒回來了!”
張文通抱著陳若師奔進靈鷲宮,沖著每個洞室大聲喊道:“師父,通兒回來了!”當至神醫(yī)洞時,瞧見長生子正在閱讀醫(yī)書,喜道:“師父,通兒回來了!”
長生子淡淡地回道:“回來啦。你的事辦的如何?”
張文通撲通跪在地上,道:“師父,我的事等會兒容我再稟。請師父先救救我的朋友!”
長生子轉(zhuǎn)過身,瞅了一眼陳若師神色,悠悠慢道:“這位姑娘身中五通神拳,傷了經(jīng)脈。她能活到現(xiàn)在,看來你倒費了不少力!”
張文通急道:“通兒,懇請師父出手相救!”
長生子突然冷笑道:“你這臭小子,平日讓你好好看醫(yī)書,你也不認真看。今日倒想讓我來醫(yī)治。我且告訴你這神醫(yī)洞中便有五通神拳的醫(yī)治辦法。要想怎么救她,自己去找!免得在外人面前丟我的臉面?!闭f罷,將手中醫(yī)書砸向張文通,憤憤離開神醫(yī)洞。
張文通不敢躲閃,被書砸傷手指,鮮血汩汩而出。陳若師感到有血浸入衣內(nèi),驚道:“你是不是流血啦,疼嗎?”
張文通正在沉思長生子為何今日脾氣如此怪異,竟用書砸他。被陳若師一叫,立即緩過神,忙道:“沒事!”低頭一瞧,發(fā)現(xiàn)長生子所扔之書竟是《內(nèi)傷活血論》。這本書所講的便是如何醫(yī)治被各種拳掌指腿打傷。
張文通大喜道:“陳姑娘,你有救啦!”
“什么?”陳若師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