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失憶

　　次日，張文通一大早起來，瞧見郭破虜正在澆花，走近身前問道：“郭前輩，昨晚睡得可好？”

　　“好！”郭破虜先冷冷地回道，后又倏地停止?jié)不ǎ蛳驈埼耐?，問道：“你剛才叫我什么？?p>　　張文通登時一愣，不知是否說錯話，小心道：“郭前輩呀！”

　　郭破虜臉上一片茫然，自言道：“郭前輩，難道我姓郭？”忽又問道：“我是姓郭嗎，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誰？”

　　張文通一怔，忙道：“前輩，您是郭大俠的兒子、耶律夫人和郭掌門的弟弟，當然是姓郭呀？”

　　郭破虜默念著“郭大俠、耶律夫人、郭掌門”數(shù)遍，努力的尋回往日的記憶，但是越想腦袋越疼，忽道：“他們又是誰？我怎么一點都不記得？”

　　張文通愕然，他本以為郭破虜只得夜游癥，想不到還得了失憶癥，又問道：“那前輩可還記得昨晚您在屋外練刀，與我交手？”

　　郭破虜搖頭道：“不記得！”又驚疑道：“我還會武功？”

　　張文通沒想到郭破虜連會武功都忘記，忙將郭破虜拉至谷間，指著山壁上的刀痕和地上碎石粉，道：“這壁上的刀痕便是昨夜前輩用您房中寶刀所劃。這地上石粉是被你用掌風震碎！”

　　郭破虜抬頭瞧向最高的刀痕處離地有數(shù)丈高，尋常人難以企及，再摸地上石粉，雖有些硌手，但寬徑不過半分，尋常斧鑿之具，也不能將石頭化成齏粉。

　　郭破虜兀自不信，搖手道：“這不可能，我根本不會武功，這斷不是我所為？”

　　張文通見他不承認，又問道：“郭前輩，那你昨晚可曾記得什么？”

　　郭破虜回想昨晚之事，說到：“我只記得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在一個城門洞里，很多官兵要涌進城內(nèi)，我不答允，便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我殺得越多，往城內(nèi)涌的官兵也越多，后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然后呢？”

　　“然后，我同伴一個個被官兵殺了，我力戰(zhàn)不得，被人砍倒在地。那群官兵踐踏我的尸身。我不能動彈，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沖入城內(nèi)?！?p>　　“那座城可是襄陽城？”張文通記得郭破虜昨日屢次提及襄陽，便問道。

　　“好像……好像……我記不清！”郭破虜難以回想起夢中情景。

　　“前輩，那可曾記得是如何來到此處定居？”張文通又問道。

　　郭破虜邊走邊想，忽道：“我也記不太清是如何到此。好像是四處游蕩，找到此處，但似有人暗中指點才到。初來此處時，覺得此處甚是熟悉，似以前就來過?！?p>　　“您住在此間已有多久？”

　　“應該有十余年了！”郭破虜久居此地，與世隔絕，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大概記得日子。

　　“那十余年前，您未來此處時的事情，可曾記得一二？”

　　“不記得！”郭破虜搖頭道，“我也想知道以前到底經(jīng)歷何事，我叫什么，來自何處?！?p>　　郭破虜今日和昨晚判若兩人，十數(shù)年前之事也記不清，必得間歇性失憶癥無疑。張文通曾在靈鷲宮神醫(yī)洞中的醫(yī)書古籍中瞧見過對此病癥的描述，大概因是腦部受傷，造成失憶癥狀，能間歇性的回憶起從前之事，但這段時間卻不記得當下之事。若想根治，唯有腦部再受刺激，但成功案例極少。郭破虜是耶律齊的妻弟、郭襄的胞弟。耶律齊、郭襄對張文通有恩，愛屋及烏，張文通便想醫(yī)好郭破虜?shù)氖洶Y，雖刺激腦部未必能治愈，但也可一試。

　　張文通倏地臉色一沉，驀地伸掌打向郭破虜面門。郭破虜大驚，忙扭頭避過此招，驚問道：“你這是作甚？”

　　張文通一臉漠然，并不答話，又出掌打向郭破虜胸口。郭破虜見張文通要想將他置于死地，連忙拔腿逃走。張文通立時將他追回，一手按住他的肩膀，陰森森道：“前輩，咱們?nèi)缃窬驮诔情T洞里。我要進城，你要攔我?！?p>　　“這是我家，不是在夢中！”郭破虜惶恐道。

　　“不，這就是你夢中城門洞！”說著，張文通將郭破虜拉扯至地，惡狠狠的瞪著他，滿臉陰笑道：“你看著壁上的刀痕，便是你的同伴與我激戰(zhàn)時留下，他們一個個都死了，只剩下你一人。我只需將你殺了，我便可以入城。哈哈！”

　　郭破虜驚恐的瞧向左右山壁，顫道：“不，這山壁的刀痕，你不是說是昨晚我留下的嗎，為何又變成你激戰(zhàn)時留下？”

　　張文通又是一陣冷笑，忽道：“你若不信，可瞧上面掛著你們同伴的尸身，有郭靖、黃蓉、耶律齊、郭芙、郭襄，還有一眾丐幫弟子。”說著指向山壁上松樹。

　　郭破虜驚恐的瞧向山壁上松樹。恰在此時，風過谷間，樹枝簌簌搖動。一連串人名貫入耳中，郭破虜腦海浮現(xiàn)出一些記憶碎片，驚慌之下，竟出現(xiàn)幻影，瞧見那樹枝下竟掛著幾條尸身，登時瞳孔放大，口舌不下。

　　張文通一手扼住郭破虜?shù)难屎?，惡狠狠地道：“今日，我需將你殺啦，便可率大軍攻入襄陽城！”話音剛落，將他拖行?shù)丈遠。

　　忽聽得郭破虜自言道：“爹、媽、爹、媽……”

　　“殺……殺……”張文通喊道。

　　“殺，殺，殺！”郭破虜雙目陡燃殺氣，驀地一掌，打向張文通肩頭。

　　張文通吃疼，立時將他松開，再瞧郭破虜，神色與剛才有別，便知他定是回憶起某些往事，不勝心喜，也不枉適才刻意模仿他夢中場景，刺激他大腦。

　　郭破虜忽然將身一躍，使出“梯云縱”，攀至山壁松樹間，去抱住尸體，但幻影消失，空空如也。他大喊道：“爹，媽！”

　　忽聽張文通喊道：“前輩，可曾記起以往之事？”

　　郭破虜望向張文通，登時大怒，自言道：“是他殺死爹媽！”倏地鷂子翻身，俯沖直下，要取張文通性命。

　　張文通一見情形不對，忙后撤幾步，又道：“前輩，您這是做什么？”

　　郭破虜怒道：“你害死我爹媽，我要殺了你！”話音剛落，一股強大掌風撲向張文通面門。

　　張文通正處在谷間，地形狹小，不便閃躲，便使出“斗轉(zhuǎn)星移”，將這股掌力又引向郭破虜。哪知這一掌力剛移走，另有一掌接踵而至，這股掌力又強過上一掌，登時將上一股掌力，震得無影無蹤。張文通猝不及防，被余波震倒在地，口吐鮮血。

　　郭破虜一腳踏在張文通胸口，正欲揚手將張文通斃于掌下。張文通忙道：“前輩，我沒殺你爹媽，郭大俠和黃女俠早在十六年前就已殞命襄陽。你要是不信，可回頭瞧瞧這四周，這并不是在襄陽?！?p>　　郭破虜環(huán)視四周，山壁陡峭，再瞧那松樹，仍是樹葉簌簌，并無他物，又自言道：“這是哪里？”

　　張文通道：“這是你家！”

　　“我家？”說著，郭破虜進入谷中細瞧。張文通一聲不吭的爬起，尾隨身后。

　　郭破虜環(huán)視茅屋四周，自言道：“這里好像是百花谷?！?p>　　“百花谷？”張文通疑道。

　　郭破虜掃視屋前花卉，道：“不錯，就是百花谷。爹的義兄周伯通老前輩晚年便就住在此處?！闭f后，便進入屋中，一眼就瞧見掛在墻上那柄寶刀，立時將它取下，撫摸寶刀，自言道：“屠龍刀，看來我真的在此處住過！”

　　張文通一聽此刀是屠龍刀，驚道：“這把刀就是能敵倚天劍的屠龍刀！江湖傳聞‘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誰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

　　“你還知道倚天劍？”郭破虜瞥了一眼張文通。

　　“當然知道。倚天劍在峨眉派郭掌門手中。”張文通道。

　　“郭掌門是何人？”郭破虜問道。

　　“郭掌門叫做郭襄?！?p>　　“原來是二姐。”郭破虜略有所思。

　　“前輩果真是郭掌門的胞弟，敢問前輩大名？”張文通心喜道。

　　“我叫郭破虜?！惫铺斒謸嵬例埖叮鰡柕溃骸斑m才聽你之意，你認識我二姐，她最近還好嗎？”

　　“郭掌門很好。每日在峨眉派潛修武學，教導弟子，受人尊崇，在江湖上頗有威望。”

　　郭破虜放下屠龍刀，轉(zhuǎn)向出門而去，仰望天空，忽問道：“現(xiàn)今是何歷日？”郭破虜失憶十數(shù)年，不記得時日，因而問此。

　　“至元二十六年，干支乙丑年！”

　　郭破虜長嘆一聲道：“襄陽城破竟有十余年！”

　　“前輩，你患了失憶癥是否與襄陽城破有關(guān)？”

　　“或許吧。我記得當年襄陽城破之際，我奮勇殺敵，不期身中重傷。后殺出重圍，一路向北逃去，在路上暈死幾回，后事就記得不太清?！惫铺斷叭换氐?。

　　張文通心思諸事已明。當年襄陽城破，郭破虜殺出重圍之際，腦部受傷。后雖逃出，但患上失憶癥，初時，還有些零碎記憶，到后來，完全不記得以往之事。在這段記憶模糊的日子里，找到百花谷，便在此處定居。但他記憶中還留存著當年襄陽城破的記憶，因而晚上還能夢起當年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