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學萍風風火火的趕到郭祿蒙家里,看著床上郭維的慘樣,除了心疼就只剩下無奈了,人家要教育兒子,自己再親也沒辦法,狠狠的瞪了郭祿蒙一眼,讓郭祿蒙把郭維抱到她家里去,方便照顧。
隨后進來的谷醫(yī)生讓她等一下,谷醫(yī)生姓谷,名醫(yī)生,職業(yè)也是醫(yī)生,名字和職業(yè)到是絕對搭配。家里祖?zhèn)髦嗅t(yī),他還出國學了幾年西醫(yī)。谷醫(yī)生拆開郭維身上的紗布看了看傷口,從手提箱里拿出幾副中藥和藥膏,交代鄭學萍內(nèi)服和外敷的注意事項,交代完以后對郭祿蒙說:“你先把維維送建國家里去,我在這等你?!?p> 都住在一個家屬院,也沒幾步路,郭祿蒙把郭維送到楊建國家里以后,緊接著就被著急上火的鄭學萍給轟了出去。
郭祿蒙回到家里,谷醫(yī)生沉重的說道:“你這種方式只會讓維維死的更快,我想了很長時間,上次的建議應該是最好的辦法了?!?p> 郭祿蒙悲哀的嘆了口氣:“那就死馬當活馬醫(yī)吧?!?p> 谷醫(yī)生又從手提箱里拿出一支藥劑:“一旦注射,你以后就沒有后悔和心軟的余地了,說實話我也不想看著維維遭罪,但只要能活著,就有機會?!?p> 郭祿蒙點點頭,努力讓自己接過藥劑的那只手別顫抖的那么厲害,一個全軍大比武三連冠的人,此時拿著一支沒什么分量的藥劑都好像用盡了全力。
谷醫(yī)生拍了拍郭祿蒙肩膀:“那我就先走了,注射完以后直接帶著維維去我那里。”
郭祿蒙再次點點頭,這個鐵血漢子生怕自己一出聲就哭了出來。把谷醫(yī)生送到門外,谷醫(yī)生對郭祿蒙說了聲:“回吧。”便往家屬院的大門口走起,可能是地上積雪太厚的原因,谷醫(yī)生的腳步看起來格外沉重。
等谷醫(yī)生從視線里消失,郭祿蒙回到屋子里,滿臉淚水,一拳把辦公桌打了個窟窿。
谷醫(yī)生的藥很管用,三天后郭維基本上已經(jīng)可以活蹦亂跳了,這當然也離不開鄭學萍和楊建國的悉心照顧。
三天后張文彩也回來了,急匆匆的跑到楊建國家里,看到郭維安然無恙后舒了口氣,直接坐在了地上。郭維看到張文彩,很想沖到她懷里哭著喊媽,他還是克制住了,只是眼里眨著淚花,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看到這樣的郭維,張文彩發(fā)了瘋的從楊建國廚房拿了把餐刀沖出去,速度快到連楊建國都沒攔住。
楊建國和鄭學萍反應過來追出去的時候,正好看見郭祿蒙從張文彩手里奪下了餐刀,他挨了張文彩兩耳光之后面無表情的拿著餐刀回到自己家里。
“我這是造的什么孽啊,怎么就跟了一個這么狠心的王八蛋啊!”張文彩坐在地上大哭起來,鄭學萍上前安慰。
楊建國牽著郭維的手走進房間,問郭祿蒙:“你個谷醫(yī)生都做了什么決定?看文彩這情緒,你一會說話悠著點?!?p> 郭祿蒙一咬牙,狠聲道:“送去少年營?!?p> 楊建國不可置信的說道:“你瘋了?他才六周半?!?p> “我可以的?!惫S堅定的說道。他不知道少年營是什么地方,為了得到父親一個贊許的眼神,他覺得自己可以做到任何事,可惜他不管怎么做都沒看到過父親的笑臉,這次也一樣,郭維覺得很難受。
鄭學萍拉著張文彩走進屋里,談及少年營,張文彩絕望的看著郭祿蒙:“我們離婚吧,孩子我?guī)ё??!?p> 郭祿蒙扭過頭,有些不敢看張文彩絕望的眼神,嘴里說道:“離婚可以,我一會寫離婚報告,但是孩子你不能帶走。”
“我跟你拼了……”張文彩朝著郭祿蒙撲過去,楊建國和鄭學萍誰也沒攔著,看得出張文彩的負面情緒再積累下去,沒準要出什么事,發(fā)泄下也好。
郭祿蒙站著不動,任憑張文彩在他身上拳打腳踢,最后張文彩抄起一把椅子砸在郭祿蒙頭上,郭祿蒙仍舊面無表情。張文彩從郭祿蒙砸出一個窟窿的辦公桌里看到一把剪刀,便拉開抽屜拿出剪刀,對著郭祿蒙就捅過去,楊建國沖上去把剪刀奪了下來。
郭維終于流淚了,哭著說:“媽媽,我可以的,讓我去吧,您不要和我爸爸離婚?!?p> 張文彩蹲下去抱著郭維嚎啕大哭:“小維,你還小,你不懂,別亂說?!?p> 郭維也在張文彩耳邊哭著重復那句每天在自己心里重復很多遍的話:“我可以的……”
郭祿蒙對楊建國說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和文彩單獨談談。”
楊建國不放心:“要不你倆去外面談?”
郭祿蒙搖搖頭:“沒事,外面也不方便。”
楊建國只能說聲:“好吧。”臨走前和鄭學萍一起,把郭祿蒙家里的剪刀,菜刀,裁紙刀包括針線之類的全搜出來帶走了。
等楊建國和鄭學萍走了之后,郭祿蒙說道:“這次指標,咱們院有個強制名額。”
張文彩心若死灰的問郭祿蒙:“那又怎樣?你是想告訴我這個強制名額讓你沒辦法嗎?為了你的面子可以不顧孩子死活?再說這院子里就小維一個孩子嗎?別人家的孩子健健康康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小維都成什么樣了你還把他往死里折騰?你還有沒有人性?”
郭祿蒙無奈的嘆了口氣解釋道:“這院里所有的孩子誰是那塊料?再說家里有孩子的這幾個跟咱們家的關系,你忍心他們?nèi)??都說虛不受補,谷醫(yī)生給配的藥,我不折騰他能行嗎?你以為我心里不難受嗎?”
張文彩歇斯里地的吼道:“那就別補?!?p> 郭祿蒙火氣也上來了:“不補他早死了?!?p> “你現(xiàn)在不就是讓他去送死嗎?就算沒死在訓練營,從訓練營出來以后呢?以后他要面對什么你不知道嗎?我求求你了,你自己訓練他,我保證不心疼,你別讓他去,你們都有辦法的對不對,我求求你了,你舍不下面子,我去求李琲和建國他們行不行?我求求你了,我給你跪下了。”說著張文彩又哭了起來,哭的很壓抑。
郭祿蒙抱著張文彩不讓她跪下:“你冷靜點,谷醫(yī)生前面的藥已經(jīng)快沒用了,我知道他以后會遭到更多的折騰,會面對更多的痛苦,但只要能活著就還有希望?!?p> 張文彩推開郭祿蒙:“我寧可他現(xiàn)在就死,至少我還能給他收尸?!?p> “你簡直不可理喻?!惫撁伤らT走了出去,雙眼通紅,在家屬院種的梧桐樹上,一拳又一拳,打的雙手鮮血淋漓。
張文彩坐在地上,雙目無神,心中萌生死志。
郭維抱著張文彩,在父母爭執(zhí)的問題上不知道該怎么辦,哪怕懂事早,畢竟還是個六歲的孩子。
楊建國透過窗戶看到在外面瘋狂砸樹的郭祿蒙,心中酸楚,鄭學萍更是哭的稀里嘩啦,家屬院的房子隔音效果并不好,況且有些事情他們心里早就很明白了。不管郭祿蒙嘴上說什么為了孩子活命,但是把自己孩子推出去,那都是不爭的事實。更何況在谷醫(yī)生還只是個衛(wèi)生員的時候,他們就知道谷醫(yī)生有多大能耐了。楊建國突然不知道以后該怎么面對郭祿蒙和張文彩了,只能心里祈禱郭維以后身體能健康,最重要的是平平安安。
看到住在隔壁的李琲走到他窗前,朝他招了招手,楊建國從屋里走了出去。
李琲盯著楊建國的眼睛問道:“你和祿蒙的關系最好,你跟我說實話,關于維維的身體,谷醫(yī)生到底怎么說的?祿蒙有沒有跟你提過?”
楊建國搖了搖頭:“一個字也沒提過?!?p> 李琲嘆了口氣:“可惜我沒兒子?!?p> 楊建國啞口無言,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郭祿蒙說的沒錯,自己兒子去少年營是真沒有任何希望。
李琲走到郭祿蒙身邊拉住郭祿蒙一只胳膊說道:“發(fā)泄差不多了吧?”
楊建國也拉住郭祿蒙另外一只胳膊,此時他們才發(fā)現(xiàn)這個中槍之后也沒皺過眉頭,在炮彈轟鳴下還能睡覺的男人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了,有些擔子,不管多么親近的關系也是沒辦法幫忙分擔的。
李琲對郭祿蒙說:“要不咱們破例一次,找人通融通融,別在咱們院選人了,我看隔壁院里秦雙領那兒子就挺不錯的,從他們院里選合適?!?p> 郭祿蒙抹了一把臉搖了搖頭,然后拍了拍楊建國的肩膀:“你不要想太多,谷醫(yī)生說了,小維可以不受罪,但是最多只能活到十二歲。他給了我一支新配的藥,只有少年營的環(huán)境合適他用那支藥,只要能撐過十二歲就有辦法。我也不是你們想的那么無私,我只是想讓他活下去。不管受多大的罪,活著就有希望,幾年前肝炎還是絕癥,現(xiàn)在肝炎算什么?疫苗都出來了?!?p> 楊建國根本不信郭祿蒙這套說辭,狠狠的抱住郭祿蒙抽噎著,一只手用力的捶打著郭祿蒙的后背,淚水瞬間就浸透了郭祿蒙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