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內(nèi),一個粉衣女子焦急的喚著:“哥哥,你怎么樣了?!蹦清\衣公子看著神色緊張的小妹寵溺一笑,“婉兒,我沒事,那劍打偏了,并未傷到要害?!?p> 也不知是那個下人稟告了云擎,云擎一襲文人的灰衣衫,儒雅的相貌透出一股書生氣。步履款款走出來,說不出的貴氣??粗由系哪莻€飛刀,著手隔著一層布將其拔出,眼神不經(jīng)意的一變。那公子望著他露出疑惑的神情,緊接著說:“爹,剛才那人是?”云擎面色深沉,開口溫潤:“若我沒猜錯,她便是南宮冷月,但很是奇怪,她怎么可能失手?”
清落公子不由一顫,她就是南宮烈的義女--冷月,聽聞她容貌絕世,善使銀針,而且飛針之準(zhǔn)世所罕見,執(zhí)行任務(wù)從未失手,方才真的,好險。
清落冷靜下來,細(xì)想原因:“爹,她來了,那南宮烈可能已經(jīng)知道鏡湖的事了?!?p> “云府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內(nèi)奸,冷月今天失手了肯定會再找機(jī)會,落兒你日后定要多加小心,還有一定要保護(hù)好婉兒?!?p> 暮色中,女子一襲紅衣似是奪了晚霞所有的顏色,她淡漠的目光望向遠(yuǎn)處,身后一黑衣人席地而跪:“屬下去看時,林家之人已不知所蹤,所以?!蹦桥勇牭铰曇魶]有回頭,只是那空靈的聲音在寂靜的后山有一種穿越心靈的通透,令人感到畏懼,“所以你沒有找到她,那你也不必活在這世上了?!迸釉捯粑绰?,手中一枚銀針已直入那人心口,黑衣人頓時沒了氣息。
空中散發(fā)著若有似無的寒氣,連帶著絲絲縷縷的清香沁人心脾。
正當(dāng)這時,暗衛(wèi)楚涼趕了過來,遠(yuǎn)遠(yuǎn)的他就看到冷月站在那里,月色下身姿秀逸,有種說不出的美,只是可惜這樣溫柔的外表下卻不是同樣溫婉的內(nèi)心,她無心無情,她不擇手段,可他還是喜歡她,那是一張?jiān)鯓油昝赖哪?,讓人望一眼就心甘情愿地淪陷。“主上,你許久不叫我了。”
冷月聽到聲音回頭看他,楚涼不同于其他的殺手,他柔和的外表下有種淡淡的憂郁氣質(zhì),仿佛生來就能吸引人的目光。而現(xiàn)在只有如今的我知道楚涼有種看穿人心的能力,這樣的異能讓人畏懼,又讓人心馳神往。冷月沒有察覺到他的思緒:“我偶然遇見一個很奇怪的人,你去幫我查查,那人是個少年,外貌清雅,慣穿白衣?!?p> 楚涼抬頭看了冷月一眼,笑容溫暖。他也沒追問,轉(zhuǎn)了話題說道:“你的庶母找到了?!?p> 冷月淡淡的嗯了一聲,在旁人看來冷月似乎一點(diǎn)也不關(guān)心。楚涼知道冷月在下意識地隱藏自己的情緒,他又何必說穿。
三日后,如舊的庭院,亭臺樓閣依舊,冷月一步步踏進(jìn)林府,這個家她已經(jīng)離開了十年,整整十年沒回來過,可她似乎并不著急尋找什么,只是默然的邊走邊看,她的視線停留在了一間偏殿,偏殿是她曾住過的,如今看去是府上最荒蕪的地方。
她望著庭院,往事回溯腦海,就是在這里自己受盡欺辱,庶母的謾罵責(zé)罰,姊妹兄弟的嘲諷,父親的冷漠無視,甚至母親也被設(shè)計(jì)遺憾而死,輕抿唇對著身后侍從說:“把她帶過來?!?p> 只見侍從將一女子帶到冷月面前,那女子年歲已顯,但保養(yǎng)得很好風(fēng)韻猶存。她抬頭詫異的看著冷月,盯了好一會兒道:“原來是你這個小賤種,你竟然沒死?!?p> 冷月淡淡一笑:“庶母,多日不見真是暌違久矣。”
“你把你父親和你妹妹怎樣了?”
冷月聽她辱罵似乎并不生氣,緩道:“當(dāng)年我母親是你設(shè)計(jì)害的,對嗎?”
“是又怎樣,你以為老爺喜歡她,若不是你母親那個賤人仗著姿色好,她出身、才學(xué)那點(diǎn)比得上我,她早就該死了。還有你,這么多年了還活著,真是禍害遺千年?!?p> 冷月眼神從上至下掃了她一圈,隨及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是不是你記憶中的我溫順慣了,你才敢這么張狂?”冷月身后的侍從下意識的顫了一下,上次冷月這樣表情的時候,血洗了整個倚劍山莊。
轉(zhuǎn)瞬間手起刀落,面前女子臉上已被劃了無數(shù)道,女子頓時用手捂住臉大叫。
冷月見她慘叫,看著她說:“我母親生來絕色之姿,你這個賤婢怎配和她相提并論,叫你這樣死真是便宜你了?!?p> 拂了拂袖子:“去,把他們都帶過來?!?p> 不一會兒,幾個人隨著侍從走了過來,為首的男子看到眼前的景象,瞳孔驟然收縮:“瓊洛,你怎么能這樣對待你母親?”說著便過去護(hù)著那毀容的女子。
“母親?我母親在十年前就死了,才十年,父親就已經(jīng)不記得她了嗎。”
“你母親她害得你庶母流產(chǎn),提她做什么?”
“原來到現(xiàn)在,你還是這么認(rèn)為,你認(rèn)為我母親出身風(fēng)塵,身份卑微所以妒忌她?!?p> “為父官拜尚書,三妻四妾是常情,你母親她太妒忌了?!?p> “那你便問問這賤人,我年歲雖小,卻也依稀記得她明里暗里針對母親,而且那天分明是她故意陷害。母親臨死前那樣希望您來看她,可你自那天后便懶得來這偏苑一次?!?p> “父親,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父親。我今天叫你來,是想告訴你,我母親絕色之姿嫁予你是她此生最大的錯,我真為她,不值?!?p> 霞光依稀,已近黃昏,冷月已將林府的人屠殺干凈,血順著傷口流出一點(diǎn)點(diǎn)的蔓延在地上,染紅了她素色的衣擺,有種嗜血的恐怖。
她看著那已經(jīng)冰涼的尸體,似是有些輕蔑的眼神,“我說過,我會回來拿回屬于我的一切。”
楚涼呆在一旁看著她,或許其他人都認(rèn)為她冷血的可怕,殺父弒母屠盡姊妹兄弟,可他卻知道此刻的冷月有多么脆弱,她像個發(fā)脾氣的小女孩,僅僅是單純?yōu)榱俗约簮鄣娜擞懟毓馈?p> 凌冽的夜風(fēng)吹過來,白衣女子迎風(fēng)而立,拿出一只口琴,輕輕吹著,慢慢的眼神再不復(fù)方才的陰冷。耳畔不知是誰的聲音,熟悉又陌生,仿佛從遙遠(yuǎn)的天邊傳來,她聽不清楚,聽不明白,只依稀聽到了兩個字--月兒。
“花羽哥哥,月兒終于報仇了?!蹦菢拥穆曇粝袷堑玫搅艘粋€期盼已久的東西才吐露的語氣。說完清淺一笑,轉(zhuǎn)身離去。
月族大殿上,流光溢彩,墻上掛著用金銀各色絲線繡著各種各樣的鳥類圖案,色彩斑斕。地板上鋪著色調(diào)柔錦織緞繡的地毯,數(shù)十盞銀制的燈架,點(diǎn)著高大的蠟燭,偶爾燃燒著幾朵艷紅色的火焰,盡顯雍容。琉璃榻坐落在白玉石基之上,殿前寬敞的月臺上。
殿外有羽園,亭臺樓閣,池館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藤蘿翠竹,點(diǎn)綴其間。雪蝶的彩翅翻飛著,流落出一圈圈的飛雪。古柏參天,每一棵都長得十分茂盛。園內(nèi)青翠的松、柏、竹間點(diǎn)綴著亭臺樓閣,竿竿青欲滴,個個綠生涼。穿過羽園長廊,邁上九重石階,就到了金碧輝煌的大殿。
花羽此刻斜躺在琉璃榻上,輕搖著羽毛,輕合著雙眸,精致無雙的臉上被長長的睫毛踱了一層陰影。倏地睜開雙眼,那是一雙極為精致的狹長鳳眸,微微上挑的眼角邪魅而昳麗,淡紫色的瞳孔里似是凝聚著三千世間所有的斑斕景色,讓人不覺震懾:“姽婳,找到了嗎?”
姽婳聽到花羽的話急忙開口,空靈詭異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的傳來,“回主上,目前還沒有下落?!被ㄓ鹜啦幻鞯那榫w,空靈的紫瞳顏色更深。
姽婳揣摩著花羽的心意:“主上,或許冷月可以,聽聞當(dāng)年華音祭司說靈子十八年后會現(xiàn)身于人世?!?p> 冷月,聽到這個名字,花羽不禁回想,當(dāng)年她只是一個八歲的小女孩,滿身的泥垢,站在無涯閣的山頂上,哭的那樣傷心,半晌竟從崖頂跳了下去。花羽第一次見到人間有這么美的女子,那女子的樣貌真像是當(dāng)年的花月,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出手救了她。
無涯閣上,她沖著花羽怯怯地說:“我叫林瓊洛,爹爹不要我了?!眴柫撕镁貌胖浪挠H生母親一年前因重病而死了。而庶母總是欺負(fù)她,這一切他的父親從未關(guān)心留意過,衣服下全是看不見的傷口,卻沒有機(jī)會對他說,或許說了他也是不會在意的。當(dāng)時花羽憐她身世,教了她飛刀的絕技,然后笑著對她說:“這樣小瓊落以后就不會受欺負(fù)了。”望著天空,看到那輪彎月,又說道,不如以后你就叫冷月吧,冷月無痕,卻令人仰望。
冷月,不知是對瓊落的喜愛,亦或是彌補(bǔ)對妹妹花月多年的思念。
思緒回轉(zhuǎn),他慵懶的側(cè)了下身子說著:“容玄,你去尋月兒,說我要她替我找身帶靈血之人?!比菪腔ㄓ鸬淖o(hù)法,另外三個叫容白,容臨,容河。
容玄聽到聲音,不知從哪里閃了出來,玄青色的衣服干練而沉靜,在大殿上沖著花羽的方向俯身而跪,道“是?!痹捯粑绰洌髑酂熛г诹舜蟮钌?。
姽婳端著一盤精致的菜肴走過來,主上不親自去看看,若是找到那靈子,可得到傲視九天的力量,到時就可以讓人族都臣服在我們腳下?;ㄓ鸩灰詾槿?,“我現(xiàn)在沒有對手,又何必要他們臣服?!闭f完眼眸一轉(zhuǎn),朱唇吐出輕蔑的語氣:“倒是那靈子,那個不可一世的君紫黎的孩子,我要看看他如今變成了什么樣子?!?p> 正說著,護(hù)法白凝止一襲青素衣從殿外走進(jìn)來,只見她身姿纖瘦,腰上束著玉帶更顯得不盈一握,雖是這般更有恰到好處的美感。她手里抱著玉琴,三千墨發(fā)用素玉簪斜冠起來,白紗覆面,只露出一雙藍(lán)色的眼睛,素雅的像春日剛剛解凍的溪水,可細(xì)細(xì)看來眼神里有種深不見底的憂郁,更奇怪的是見到花羽也未行禮。
很多年眾人只知道,她是花羽的護(hù)法之首,月族的護(hù)法皆靈力不凡,而她卻不會半點(diǎn)法力。她開口的聲音清甜入耳,眼神盯著花羽似是在確定什么,隨后只聽她沖著花羽不卑不亢的說道:“別忘了你說過不傷害靈子。”“魅族的琴師多年來甘愿留在這里不就是這個目的嗎?我怎么會讓你失望呢?”花羽斜臥在琉璃榻上,一派慵懶柔和,搖著羽毛溫和說道。“不如今日就彈一天參商離吧?!?p> 凝止愣了愣,參商離,花羽是在告訴她永遠(yuǎn)都回不去嗎?
大殿的中央,凝止將琴放在琴架上,素手輕彈,纖長的手指白如凝脂,恰如其分,此刻撩撥著琴弦,彈出一陣天籟之音。
誰念這天地玄黃,算不到動如參商,與天共爭歲月久長鬢如霜,癡癡念宇宙洪荒,盼幾個寒來暑往,我愿年歲將過往秋收冬藏
前塵漸忘忘山忘水忘故鄉(xiāng),鬢已霜卻不能忘,秋收冬藏藏過往,錯過恨只恨此生長
-----詞取自不才《參商》
凝止不知彈了多少遍,只知道如玉的手指泛著殷紅的鮮血,染在潔白的琴弦上。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流逝,撥弄琴弦的手指彈奏的樂聲漸漸曲不成調(diào),那塵封在心底深處的夢魘襲來,讓她一時手足無措。
月族大殿上沒有白天與黑夜的區(qū)別,柱子上不時涌出紅色的火焰與她的素衣映襯著,顯得無盡的漫長。
姽婳站在花羽身旁,嘲笑的說著:“世人皆傳,魅族琴師凝止琴技舉世無雙,怎么今日彈成了這樣。”白凝止眼神不知望向何方,對他的話無知無覺,徒留一地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