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山風景秀逸,仙境里更是美的如畫。
紫鳶依舊靜靜地撫著琴,紫衣玉帶額間紫色印記美得勾魂攝魄。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只是在輕塵來時眼神里多了些什么。
世人只知御天訣劍法神妙,卻不知此劍法亦正亦邪,劍由心生。七情六欲無法掌控,所以雖為最高劍法,卻列為禁術(shù),不可修煉,而紫鳶便是看守御天訣的神女。
御天訣以心練劍,以萬劍靈氣為食,練到高深之處,可以用心力煉化出所想之劍,心力所到,劍氣所至。
仙境內(nèi),一個身影在樹林里上下翻飛,姿態(tài)那像是在練劍,只像是在游景賞玩。
紫鳶空靈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句句入耳。
“怪不得樓瞳知你天資聰慧,潛心教導(dǎo),劍術(shù)卻毫無章法,一無所成?!?p> 說到此,輕塵放慢了動作,想起師父昔年諄諄的教導(dǎo),若不是自己能力不濟,師父也不會死,想來自己真是個災(zāi)星,若沒有自己,他們現(xiàn)在或許會過得很好。
紫鳶看出了他的想法,輕道:“人之生死是早就注定了的,苦樂磨難亦自有天道輪回,你不必太過介懷?!?p> 輕塵有些不平:“難道我?guī)煾杆麄兙兔撊绱藛?,他們一生沒做過壞事卻遭此厄運,那那些惡人又是為何可以在世間享樂,得到善終。如果是這樣上天真的是不公?!?p> 紫鳶:“我以鳶山神女身份為誓,天地亙古三萬載,世事滄海桑田,消逝的都會重來,失去的都會擁有,萬物從來有始有終,沒有一分的努力會白費的?!?p> 喃喃道:“我只希望他們可以過得好。”
輕塵揮舞起長劍,不知為什么,忽然覺得鳶山仙境里的樹林與昔年和師父在一起練劍時是那樣相像,還有驀然間吹來的清風,像極了那時林間的氣息,想來這時該有漫山遍野的楓葉了,冰兒最喜歡看秋日的楓葉,那紅的似火的葉子落在潺潺的瀑布上隨波而逝確實美極了。
半晌又開始動作,空有招式,始終不得要領(lǐng),書卷中的劍法只寥寥幾筆,都需靠自己領(lǐng)悟。他很想練成,可他找不到目標,也沒有方法。
五十天過去,除了劍法熟練些,與之前并無不同。他開始懷疑,是不是根本就成功不了,自古至今也只寥寥幾人,自己又哪里來的信心就可以呢,只是因為生命垂危遇到了紫鳶仙子就以為可以一步登天實在是妄想。
九十天,自那天紫鳶仙子說過他以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他坐在溪邊懊惱,確實已拼盡全力,想著眼神里有掩飾不住的失落。又想起幼年的時候,師父,我盡力了,可我不知道怎么才可以練成。
不久,恍恍惚惚的睡了過去。這一睡便是一日有余。
恍惚地醒了醒神,司徒恭,忽然遠遠瞥見了他,輕塵縱身而起,沖他飛去。
浩然劍氣,萬千細碎的白茫茫劍氣落下,讓人無可抵御。司徒恭見狀抵擋,劍法施展出來時,只見紫色的純陽在一望無垠的水面上彌漫四射,又匯于一體。
輕塵看那劍法似是想通了什么,劍法大開大合,氣勢恢宏,如長河落日。司徒恭身形又速如流星,攻勢無從閃避。
與他過招有了全新的感受,好像每一個招式如今都能夠連貫起來,衍生出無數(shù)變化。他繼續(xù)演練著劍法,并在心中推演劍法中的組合變化。
最后一擊,平平的一劍刺來,卻有上萬種變化。忽的司徒恭的人影化為虛無。
紫鳶仙子自天空緩緩飛落。五行之中,水為至純,利萬物而不爭。水曰潤下,以柔克剛,一式水到渠成,二式滴水穿石,三式細水長流,四式鏡花水月,五式行云流水,六式潤物無聲。
輕塵只覺耳畔生風,身子猶似騰云駕霧一般,恍如夢中。
一陣清風吹過,清醒了許多。
百天后,紫鳶告訴他,你的御天訣已練成,世間除了妖尊陌無殤再無對手。我只要你許諾,為善世人。
輕塵將走之時,紫鳶向他手腕上覆了一天白綾,白綾入骨便看不到了。對輕塵道:“若你遇到危險,我便可感知?!?p> 很多年之后,紫鳶仙子還記得那一天,在云卷云舒的鳶山之上,風吹著袍袖翩然舞動,那個清瘦單薄的少年,對著她許下了一個重于泰山的承諾,此后的年華里,歷經(jīng)萬難,拼盡一身的力氣,打造了一個河清海晏的天下。
天書載,御天訣迄今為止只有寥寥幾人修煉成,且這幾人都不得善終,因為沒有一個人或是仙可以毫無欲念的,一旦有欲念,便是致命的破綻。泠川上仙就曾修煉過,然而他為了玄女靈汐一朝墮仙,自此萬劫不復(fù)。紫鳶已經(jīng)叮囑過,不到關(guān)鍵時刻不能使用,更不能用來害人。泠川當年的修為已至化境,都沒能逃過一劫,他只能能避則避。
仙境外,冷月焦急的尋找,偌大的鳶山卻再找不到那個白衣的身影。
我有些不明白冷月為何會突然改變性情,她那日走后聯(lián)絡(luò)了自己的勢力便來救傾塵,可是已經(jīng)找不到人。后來去過那些門派偷偷打探,知道他從一環(huán)扣的機關(guān)里逃了出去,卻又從鳶山之巔跳了下去。
冷月獨自一人望著鳶山之巔下連綿不斷的滔滔江水,鳶山的邊界一望無垠,除了一側(cè)的萬丈深淵她確定找不到其他的出路了。此刻崖頂上只留下呼嘯地風聲,再無其他,我知道她在難過。
冷月有點難以置信,他死了,他竟然死了。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胸口窒悶。
冷月對著那萬丈深淵有些失神,我是不是錯了,很多時候我在想終究還是錯了,為何自己當時不救救他。她望著萬丈深淵說不出一句話。
是夜,霜露寒涼,冷月一襲紅衣側(cè)臥在石階上,身旁是幾個酒壺。
楚涼走過石階看著她,半晌說道:“都是你喝的?”
冷月迷蒙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由于那些酒的作用冷月的臉頰微紅,平素冰冷的容顏此刻在月色下竟變得有些魅惑?!澳阏f,我是不是錯了?”
楚涼聞言也不扶起她,就勢在她身旁坐下。冷月苦笑了下:“我以前認為人生來本來就是為自己,所以我狠毒,無視生命,甚至于習慣了殺戮,冷眼看待世間的一切,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只想著讓所有人都臣服在我的腳下?!?p> 楚涼:“你沒有錯?!?p> “我曾經(jīng)很痛苦,我的親生父親拋棄我,因為善良我吃盡了苦頭,后來我冷漠,我狠毒,一步步憑借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天下間少有對手,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可是為什么我一點也不快樂?
我曾經(jīng)想要曾經(jīng)傷害過我的人付出千倍萬倍的代價,當我一步步成功的時候,我冷漠的看到他們受盡折磨死在我眼前,心頭有著無與倫比的快感。
我記得好清楚,好清楚,他們每一句傷害我的話,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這些痛苦的記憶經(jīng)年不忘,每每在痛苦中掙扎的時候,這些仇恨讓我堅持了下去。呵呵,我終于把他們踩在腳下,再也沒有人敢違背我的意愿,我要他們臣服?!?p> 楚涼憐惜已極,輕輕抱住她:“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p> 冷月靠在楚涼的肩上,一滴清淚滑落:“可是,為什么,我不懂,為何這般被人傷害還可無怨無恨,為何可以為了救一個不想干的人可以付出生命。明明處在如此不堪的人世,為何可以這樣高貴圣潔的令人仰望?”
“月兒,他不會怪你的。”
楚涼從沒想過,冷月在酒后會說出這番話來,他認識的冷月冰冷薄情,根本就不會愧疚。辛虧那個人死了,不然會是冷月最大的絆腳石。
許久,楚涼送冷月回了府內(nèi)?;羧痪菩?,再不像崖頂上那般失落,好似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百天后,已到秋日,秋風蕭瑟,黃葉漫天,似是昨日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秋雨,滿地都是厚厚的落葉,金黃色的落葉,映著秋日的日光,煞是好看。
仙境四季隨心而轉(zhuǎn),與外界果真是不同的。
望著遠處湛藍的天空,滿天飄飛的落葉,天地一下子沉靜了。
一道殷紅的絲帶隨風飛來,落到此刻已出鳶山的輕塵手中,他望著絲帶久久無言,過了會,絲帶飛揚,在空中隱匿了蹤跡。
悠長的小路上,只看見越走越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