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也不睜開眼睛,用手在床頭翻找著手機,直到摸到木質(zhì)的床框才猛然坐起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正睡在一張拔步床之內(nèi)。
“唉,果然是夢里不知身是客啊,我都忘了我穿越到文朝這個位面了?!蓖趼贩鲋矌驼酒鹕韥恚砩现淮┲镆潞筒佳?,雖然是冬天但房間里點有炭盆倒也不覺得有多冷。在襄陽王府換上的一套儒生服已不知去向,床前的小屏風(fēng)上掛著嶄新的員外氅,毛色鮮艷,不知道是什么動物的羽毛制作的。
王路換好衣服,邊往外走邊自言自語道:“昨晚走場了,喝低度酒竟然也能喝醉,看來李白還是有些酒量的?!?p> 王路剛一推開房門就聞到了一陣惡臭,不由得罵道:“臥槽,怎么這么臭啊,大過年的誰在燒糞便啊。”
“二哥你醒了!昨晚睡得可好?”用手絹蒙著鼻子的吳大用見王路出來連忙遞了一塊手絹過來,說道:“這味是有點太沖了,用這個把鼻子蒙住會好一點?!?p> 王路接過手絹蒙在鼻子上,只見跨院之中放著一盆炭火,龐安時則用火鉗夾著什么東西在火上來回烤著,不由得問道:“大哥在烤什么東西,怎么這么臭啊。”
“豬屎?!饼嫲矔r此刻正一心一意的盯著眼前的炭盆,還時不時的用手捏一捏豬屎的軟硬如何,意簡言賅的回答了王路的問題。
“哇……”王路聽完頓時一陣干嘔,吳大用趕忙走過來拍拍王路的后背,又指使下人端一碗茶水過來給王路。只是這端茶的下人可沒特權(quán)用手絹把鼻子蒙住,臉上的表情生動至極。
王路喝了幾口茶水,順了順氣覺得好受一點了方才說道:“難道是我昨晚喝多了,現(xiàn)在還沒有醒酒?這個年代的風(fēng)俗是過年流行烤豬屎?”
“唉,二哥你有所不知,昨晚你喝醉之后,把我和大哥累的夠嗆,我們兩個人都搭不動你,喊了三個伙計才給你抬回屋。”吳大用拉著王路到跨院旁邊的石凳上落座,不解釋反問道:“昨晚二哥已經(jīng)聽到我爹說起我娘病了,可是二哥知道我娘得的是什么病嗎?”
王路翻了一個大白眼,心中腹誹道:廢話你不說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諾娃。
吳大用看王路的表情知道自己多余問這句話,連忙自己回答道:“本來家丑不可外揚,但二位哥哥并非外人,說出來也沒什么。去年臘月上旬的時候,娘親和姐姐一起去隆中附近的云居禪寺燒香祈福,那天早晨的時候還艷陽高照的,誰知等到下午他們母女倆回來,走到半路的時候便開始刮風(fēng)。那風(fēng)就跟有妖人作法一樣,飛沙走石,不一會傾盆大雨便下來了。所幸去的人多,母親和姐姐并沒有受到風(fēng)寒。可是等過了三四天,娘親的頭頂突然開始紅腫,用手按之生疼,不出十日竟然長成大毒瘡,到如今已經(jīng)潰爛流膿,娘親周圍的頭發(fā)也都已脫落?!?p> 吳大用說道此處不免開始哽咽,話都說不下去了,連一旁王路聽得都心生難受。古時候罵人最惡毒的莫過于“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吳氏母女又正巧剛好拜完佛從寺廟出來,在這個封建愚昧的時代,若是讓周圍的人知道不免會說些不好聽的。更何況吳府家大業(yè)大,仇富的人更是要添油加醋的議論一番。
吳大用平復(fù)了下心情,接著恨恨說道:“雖然我們勒令府里下人不得傳揚出去,但自古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這種事情又哪里包的住。說我們是遭報應(yīng)了算是罵的輕的,更有甚者說我們吳家藥鋪賣的藥是黑心藥,低買高賣,見死不救,藥師琉璃光佛下凡懲戒我們吳家來了。說這些話的人真是可惡至極,想我吳家哪次饑荒不曾開場施粥接濟窮人?官府只要動員修橋補路,我們吳家捐錢出力從不屈居人后。有和尚老道打門口經(jīng)過,也是要吃給吃,要錢給錢。如今娘親不知為何得此怪病,竟招來非議。更讓我難受的是母親開始自暴自棄,當真認為是自己做了什么錯事,被上天懲罰。我們吳家有的是錢,有的是天材地寶,可是請的大夫試了各種方子都沒能治好娘親的怪病。如今娘親已經(jīng)放棄治療,每日高興了就吃一碗粥,難受了就水米不進。若不是姐姐一直陪著她,恐怕娘親早就……唉。”
王路聽罷暗嘆一聲,心中已經(jīng)打定主意,如果龐安時也治不好吳大用娘親的病,自己說什么也要求諾娃用未來的高科技給她治好,哪怕花再大的代價。吳家人為了拉攏龐安時,但卻并未刻意冷落自己,還許諾放開庫房讓自己去挑選天材地寶,這份人情能還就一定要還上。
王路想到此處便說道:“三弟且放寬心,大哥的醫(yī)術(shù)你我皆有所見。我們?nèi)思热灰呀?jīng)結(jié)拜,你一開始就應(yīng)該提出讓大哥給盟娘看看的,退一萬步講,就算大哥力有不逮,我也一定想盡辦法幫你?!?p> 吳大用以為王路要借助襄陽王的勢力,連忙表示感謝,心中卻不以為然。在襄陽本地,王府的勢力恐怕并不如他吳家大。吳大用揉了揉濕潤的眼睛說道:“二哥有這份心就行了。本來母親已經(jīng)不愿意看大夫了,我也不想讓大哥覺得我是有求于他才跟他結(jié)拜,如果不是父親將事情說出,我是不會讓二位哥哥和我一起難受的?!?p> 王路猛然驚醒,一絲寒意從尾椎骨慢慢升起,經(jīng)過整個后背到達后腦勺?;叵肫饛膸嫲矔r抓藥開始到現(xiàn)在自己坐在這里,這一切好像都是吳正興算計好的。從送出《傷寒雜病論》到讓吳大用喊明明已經(jīng)吃過飯的吳筱蓮過來打橫相陪,最終就是要引龐安時給他自己的夫人看病,甚至要為他所用。更讓人害怕的是這個人竟然連自己的兒子和女兒都算計在內(nèi),并且不需要人配合,完全是順勢隨機應(yīng)變,看來吳家能在襄陽城屹立八百多年并非靠的是和氣生財和廣布善施,這份老辣的算計就足以守護家族自保。
吳大用并不知道王路一瞬間想明白了這么多事,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說道:“二哥,二哥,你怎么了?”
“哦,沒事沒事,聽完盟娘這段時間的遭遇,有些傷感罷了。”王路回過神來笑著問道:“那大哥現(xiàn)在烤豬屎肯定是找到了醫(yī)治的辦法嘍?”
“二哥你還別說,昨晚你喝醉了倒頭就睡。我和大哥可是熬了一宿,將我們吳家收藏的所有醫(yī)書拿出來翻找,最后終于在唐朝編撰的《外臺秘要》第二十四卷中找到了方法,并且在藥王孫思邈的《千金方》第二十二卷中得到了藥理的驗證。沒想到能治療娘親怪病的解藥竟然是豬屎,而且最好是母豬屎?!?p> 王路這才明白為啥龐安時一大早就在跨院中烤豬屎,原來真是給吳大用娘親治病用。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污穢之極的豬屎可以治病,若是像魯迅先生寫的人血饅頭那樣,只是封建迷信的糟糠可就害了吳大用娘親了,想了想不由得問道:“你和大哥翻了一些的醫(yī)術(shù),知道為什么要用豬屎嗎?”
“豬這種家畜吃不擇食,什么都往肚子里裝,但你見過豬吃壞肚子的嗎?”龐安時端著一盆灰燼走了過來,說道:“由此可想而知,豬肚子里一定有能解毒的東西,我昨晚翻看唐人孫思邈的《千金方》中,也有類似的記載。用火烘烤可以去除雜質(zhì),得到純凈的豬屎灰,我思索了一夜覺得可以再加入一味藥來提升藥性。”
吳大用連忙站起來說道:“大哥你要什么藥材直管開頭,這可是給我娘治病,我們吳家藥庫隨你挑,千萬別幫我節(jié)省。”
龐安時擺擺手說道:“不需要那么麻煩,你身上就有?!?p> “哦,這個我聽說過,用親人的血肉做藥引子是吧。小事一樁,我就是我娘身上掉下來的肉,要割多少你直管下刀子,我吳大用絕不叫一聲?!眳谴笥谜f著就要開始脫衣服。
龐安時頓時被吳大用的樣子逗樂了,笑道:“你說的那都是蠻夷巫術(shù),非我華夏醫(yī)術(shù)。沒有那么殘忍,用你的童子尿?qū)⑦@豬屎灰調(diào)勻即可,然后敷在惡瘡位置,不久便可痊愈了。童子尿乃至陽之物,可接世間多種毒,用來做藥引子是最好不過了?!?p> “???”吳大用停下了動作,扭捏的說道:“非得童子尿才行嗎?這個我還真沒有唉……”
“天吶,你才十六歲啊,禽獸?!蓖趼芬魂嚂炑#绣X人的生活真是奢靡,十六歲的少年都沒童子尿了。
其實這倒是王路冤枉吳大用了,古代人的平均壽命大概在四十歲左右,現(xiàn)在文朝經(jīng)濟繁盛,人口富足,所以朝廷并不強制結(jié)婚年齡。但是在人口凋零的朝代,男子十五歲結(jié)婚生子的比比皆是。
“大哥你還是童子嗎?要不你好人做到底算了。”吳大用小心翼翼的問著龐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