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心情很不爽。
秦桐羽肆無忌憚的目光,讓他難得變了平日的笑臉:“這是我的人,莫非你也懷疑?”
他的人?
她什么時候變成他的人了?
方子笙微微勾唇,沒想到程曦居然還會撒謊。不是說秦桐羽與他相交匪淺嗎?
其實,她不怕被秦桐羽看出端倪,就算她是神捕習(xí)蕭所尋的方子笙又如何?習(xí)蕭如今忙著四處抓捕無昭擅離封地的壽王,哪里有空搭理她這一尾小蝦?
更何況,她方才可是舍身救了秦桐羽的祖母,救命之恩難道還要以怨報德?
秦桐羽未再追問,程曦似乎也沒什么心情繼續(xù)呆下去,很快告辭,陪著方子笙慢慢穿過偌大的秦府,朝正門而去。
路上,方子笙看到許多避讓不及的秦家女眷。未出閣的少女,已婚的少婦,甚至還有幾個風(fēng)韻猶存的貴婦。
方子笙心中感嘆,很想開個玩笑,卻忽然想起程曦不是韓明瑜,他們還不曾熟到能隨意亂開玩笑。而且,他似乎還有些喜怒無常!
上了馬車,方子笙發(fā)現(xiàn)春暖也在。她滿眶眼淚,縮著肩膀,一臉戒備地坐在程曦向秦家借來的馬車里。
程曦本是騎馬而來,卻令馬夫騎馬,親自趕車。
方子笙安慰了春暖一番,挑起車簾,看向車轅上那個玉樹臨風(fēng)的背影。
秦家所居,人煙繁華。
車走的慢,程曦的容貌又那般招人,方子笙遞過一方手帕:“煙塵大,蒙上口鼻好一些!”
程曦心思通透,承了方子笙的好意,卻吩咐車夫?qū)⒆约旱鸟R兒栓在車后。
車夫趕車,程曦進了馬車。
程曦的馬兒似有不滿,要么故意跑前幾步,踢踢馬車后板,要么發(fā)脾氣停著不走,好像要跟拉馬車的同伴拔河一樣。
“這馬兒真好玩!”方子笙不禁又想起四月。它亦是這樣好玩的性子。
程曦看她吊著胳膊,扒著后窗看青影。怎么看,怎么別扭:“好好坐著,別又傷了!”
春暖察言觀色,默默縮在車角,只差和馬車融為一體。
“去鄭府,還是韓府?”
“你怎么知道韓府?韓明瑜告訴你的?”方子笙詫異,“也是,你們都一起睡過?!?p> 什么叫一起睡過?
程曦耳朵可疑的紅了,瞅著對面小丫頭若有所思的模樣,壓抑住揍她的沖動。
程曦已過二十,這樣的年紀,在大周,一般來說連孩子都有了,快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可他,仍是孑然一身。
他生的的好,雖未出仕,因著左相的位高權(quán)重,也有許多世家愿與他聯(lián)姻??上鴰煂λ竦呐Z,卻讓所有人卻步。
天煞孤星,克妻克子。
多可笑!
更可笑的是,世人都認了。自然也有不怕死的,他們的目的只是聯(lián)姻,至于女兒的死活,他們是不顧及的。這樣的姻緣也并非程曦所愿。
莫名的,程曦說道:“京中形勢不利于鄭老爺。云妃是陛下寵妃,流言可殺人。就算你和云妃當(dāng)真毫無關(guān)系,怕是也會被連累到。最近,好好養(yǎng)傷,莫再四處亂跑!”
程曦的語調(diào)很溫柔。
他的循循善誘令做壁花的春暖大驚。在荼靡口中,他是個徒有其表的登徒子,以逗弄別人為樂。如今,他對小姐的關(guān)心,卻如此真切。
春暖的目光實在灼眼。
程曦掃她一眼,如春風(fēng)攜寒,嚇得她立刻垂首。
方子笙將頭從后窗挪開,心滿意足。
“我知道。只是有些事,我不得不辦。因噎廢食,不是我的作風(fēng)!”方子笙眼眸燦亮,忽然想起壽王入住韓府一事。
事后,她曾查過壽王和程曦的關(guān)系,這才發(fā)現(xiàn)程曦居然曾是壽王的陪讀。
但凡皇子伴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皇子榮登大寶,他們亦有從龍之功。若皇子不幸落敗,那大多是樹倒猢猻散的結(jié)局。
畢竟,不是每個世家大族會容忍子孫,和一個沒有前途的皇子綁在一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做一個落敗皇子或無權(quán)王爺?shù)膶傧?,不如報效朝廷,抱緊皇帝的大腿來的實在。
壽王從皇后嫡子,有資格問鼎帝位,一朝變成落魄王爺,母族助力全數(shù)截剪,如今身份也非常尷尬。如何看,他的前途都已日落西山,程曦尋他,卻是為了什么?
保護?
還是做那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這幅模樣,方子笙也不愿回鄭府。沒有鄭駿的鄭府,對她來說,只是一處居所。
方子笙讓馬車停在離韓府不遠,正待扶著春暖下車,卻被程曦輕輕抱下。他身上有好聞的竹香,惹得方子笙格外詫異。
天寒地凍,別家公子哥的衣衫都是熏香,他卻從哪里染了一身的竹香,惹得人總有一種春回大地之感。
春暖扶著方子笙走了幾步,這才發(fā)現(xiàn)程曦居然閑庭信步地跟著,他手里還牽著不情不愿的青影。
看程曦一副泰然的模樣,方子笙無奈。
先皇后身死已有七載,壽王前往封地也有七年。他們兩人,七年未見,莫不是一見就是自家院落?
可程曦一再救她,若按戲詞里所唱,就是以身相許也不為過。
方子笙打了個冷戰(zhàn),腳下鎮(zhèn)定。她本想托詞,讓程曦離開,誰知好巧不巧居然遇上給白酆買糕點歸來的韓明瑜。
“啊啊啊啊,這是怎么弄的?”韓明瑜扔飛兩盒糕點,撲過來,又看看程曦,頤指氣使,“你說——”
程曦忽然想起自己醉酒醒來,見到韓明瑜在身側(cè),一驚之下,跳窗而出的場景。
拜眼前一臉無辜的小丫頭所賜,他和這個有點缺心眼的漢子同床共枕不說,還差點惹出笑柄。
京都本就傳言,左相之子好男風(fēng),若被有心人看到,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雞飛狗跳中,一行人進了府。
游廊角落里上,操著手的白酆,看那一行人吵吵鬧鬧進了主院,低語:“以天芮之落宮為病,以生死二門推之,天芮得生門者生,得死門者死。原來,他才是她的生門。西烏,走吧,我們也去看看!”
白酆身后老仆,躬身,面無表情而去。
他們動靜太大,自然也驚動了休息的壽王。